见他脸色泛白,许意安脸上的狠戾之色令人望而生畏,扬声道:“将凤君直接带去大营,拿下碧波狗贼的项上人头。”
沈枫眠的剑气出手狠辣,凌厉的看着眼前的碧波王女:“不必,今日我来,便是要亲自斩下她的头。”
许意安最是担心他的身子,想来他前来的这般迅速,定是路上半刻不肯停歇,可如今正是战况紧急,她是不可将他身子一事说出,只得处处配合沈枫眠。
西北大军将碧波拖的有些跟不上了碧波王女的行动,碧波王女无暇顾及,她如今被许意安同沈枫眠一起围攻,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会再分心管自己的部下。
“保护王女!”
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碧波众将士才反应过来,这才是中了西凉的调虎离山之计。
西北大军拖垮了碧波,许意安堵住了碧波王女的后路。
可反观碧波王女,如今脖颈上正是横着一把寒凉的剑,持剑的男子迎着冷风凉声道:“成王败寇,你输了。”
她小腹被许意安手中的那柄剑穿透,莹亮的剑身被源源不断的血水冲刷,便是无处可逃。
“王女虽习得西凉的孙子兵法,可王女或许未能读懂我们西凉的意思,”沈枫眠嘴角的笑意愈发残忍,手上的剑也毫不留情的一点点加重了力道,“孙子兵法还道,怒而挠之,佚而劳之,这边是出其不意。”
脖颈处的血汩汩而出,碧波王女硬撑着一扬手,袖中的毒虫正正朝着沈枫眠扑了去。
这毒虫偏细小如粉末,便是神人都躲闪不得。
“或许圣宴将军,”碧波王女勾了勾唇,唇角的血迹令人心中大骇,“孤聪慧,一点即通,这亦是出其不意……”
她这话终究是没有说完,被许意安一剑斩下了那颗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的在干硬的黄土地上滚了几滚。
那颗瞪得大大的双眸里满是不甘,她似乎是不肯相信,自己这天之娇女的命就这般败在了他人之手。
沈枫眠身形不稳地晃了晃,从高头大马上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地。
“小眠!”许意安立即翻身下马,可还是一步之差,未能接住昏迷不醒的沈枫眠。
沈枫眠那一身墨色行军衣叫人看不真切沾染的血迹,可待许意安将人抱住之时还是察觉到他眉间的痛色,和腿间还在往外涌的温热血迹。
第49章 本公子不嫁
手上一片温热刺目的血迹, 许意安脸上的神色冷若冰霜,令着周围兵卒心生惧意:“你们还等什么,还不速速把军医传来!”
沈枫眠今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就算颠覆整个碧波他们也是赔不起的。
营帐内。
帝王的威压尽显无疑,再也没有了半分温和的样子, 军医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生怕许意安发怒要了她的脑袋:“陛下,凤君殿下这是,这是小产的征兆, 且碧波王女的蛊毒藏得太深, 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若是保不住凤君与腹中的皇嗣, 你这条命不要也罢。”许意安吐出这句凉薄的话便不再理会她。
沈枫眠脸白如纸, 看的人一阵心惊, 好似行将就木之人。
军医为他行了止血针, 可他脸上的痛色与身上的血迹仍是那么令人心惊, 白布裹着的肩染红了一片布料。
塌上躺着那人的手亦是一片冰凉, 许意安怎么暖都暖不热,一如这凉薄的人心一般。
沈枫眠昏倒的那一瞬好似微微张了张唇, 许意安看得不甚清楚,他好似在说回家。
“小眠, 小眠别睡,朕带你回家。”许意安给那只冰凉的手不住的哈气, 那手却丝毫没有回暖。
塌上的人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只那么静静地躺在简陋的榻上, 没有了半分活人的气息。
“陛下, 还是带凤君殿下速速回京的好, ”军医手心的冷汗止都住不住, “凤君如今体弱,还需请宫中御医来瞧瞧,末将不过一介军医,实在是没有把握。”
“陛下,臣已将马车停在西北大营,必能将凤君无虞送到。”顾淑丞朝着她跪行一礼,自请道。
许意安眸子里满是暗沉,最终一咬牙道:“朕亲自带凤君归京。”
西北这边如今已经取下了碧波王女的首级,再不过剩下战场上这群小喽啰,哪里还用她亲自征战。
“陛下放心,吾等定会将碧波孽余拿下。”西北副将道。
马车上的软垫与火炉暖不了沈枫眠冰凉一片的身子,许意安下了死命令,让她们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凤君若是在马车上受颠簸出了什么事,她们也要跟着丧命。
京中大道被一群官兵疏散开来,一辆马车疾行而来好似疯了一般,惊得百姓纷纷躲避。
京城是阴雨不断多日,天边的微明愈发显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
崔太医早早便收到西北传来的信,起初她还不以为意,直到看见那封许意安的亲笔信笺才慌了神。
西北大战虽是大捷,可凤君在战场上动了胎气小产的消息不胫而走。
许意安曾嘱咐,凤君这一胎全权由她养着,凤君没有被看住偷偷跑出了宫,而她这边亦是要受到陛下的严惩,若是这一胎没有保下的话。
凤君被安置在塌上,崔太医同小徒弟立即落帘诊脉。
许意安脸沉得吓人,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如何?”
“好在有军医的汤药吊着,凤君这胎目前还算是保住了,只是如今大伤了元气,日后恐有产厄。”崔太医沉吟道。
西凉人都知晓,陛下将凤君看得极重,沈枫眠经历这遭她便是要竭尽全力的将皇嗣保下,若是路上真有个什么不测,她的脑袋便要跟着落地了。
军医虽说医术不够,可还是尽自己所能将军营中最好的山参为他吊了汤药,生怕他真的有个什么不测。
“既如此,你便好好安下凤君这一胎,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许意安凝声道。
崔太医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蛊。
上次她还道瞧着有几分蹊跷,眼下这便解释的通了,凤君哪里是中了蛊,上次分明不是她瞧不出,是凤君本就无事。
“凤君殿下脉象紊乱,看着倒像是中的碧波的噬魂蛊,”崔太医将药方递交给身旁的小徒弟,神色有些紧张,“便是西凉常说的失魂症。”
碧波的噬魂蛊是以高山上的噬魂草与小毒虫所养在一起,这才滋养出了这种害人的蛊毒,毒就毒在即使是下蛊人也无法解除。
想到一月前还与她嬉笑的,那个装做染了失魂症的沈枫眠,许意安心中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塌上的沈枫眠双手叠放在在小腹之上,往日那双在战场上冷厉的凤眸如今也闭得紧紧的,蝶翼般的长睫也不会扑簌簌的颤动。
子烛见着他这幅样子只在一旁不住的抹泪,轻轻地抽气,听得许意安一阵心烦。
白芷扯了扯身旁抽抽搭搭的男子,免得他扰了陛下的心,到时再将他拉去出砍了撒气。
凤君昏迷不醒,朝政陛下也拖了多日,直至舒亲王找了上来,这才被迫请出了栖凤殿。
明宸三年阳月,西北一战西凉大捷,持续十多年的两国战争彻底结束,碧波为西凉的附属国,便是俯首听耳唯命是从。
而西凉一直备受百姓与大臣争议的的凤君却中了碧波的奸计,失足坠马昏迷在栖凤殿,皇嗣勉强保了下来。
灵隐寺。
在僧人们的诵经声中,小屋里一阵骇人的笑声传了出来,笑的十分畅快又得意。
“沈枫眠竟会丽嘉有她的皇嗣,”太凤君揩了把眼角笑出的泪,笑得极为阴狠,“红麝香可不是吃素的,他如何又能顺利诞下西凉的皇储,只怕这胎会生生地拖死他。”
小屋内满是焚香的烟火气,偏门窗被他紧闭,带了些燎人的意味,叫里间的人隐隐有些睁不开眼,看着像是云里雾里一般。
那尊摆在桌台正中央的小佛像眉眼弯弯,看着像是神佛悲悯的看着人间众生,亦是悲悯的看着他苏箐。
他每每看见那尊神像便没来由的气,这幅作态与许意安那副假惺惺的样子相似的紧,原本得知沈枫眠险些滑胎的欢愉瞬间烟消云散。
少倾,太凤君从蒲团前起身,轻笑着伸出有些粗糙的指腹。
他轻柔抚着神像的脸,好似在许意安幼时轻抚她的脸颊一般,脸上的慈爱之意猛地换为了狰狞的杀意,将那尊玉佛像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玉佛像被他这般掼在地上,瞬间四散碎裂开,佛像脸上的笑意也被摔得粉碎,比他脸上的神色还要怪异,看着愈发的狰狞可怖。
“许意安,这盛世偏不能如了你的意。”太凤君狠狠地咬着牙,还是有几分不解气,愤恨地踩了佛像两脚才罢休。
既然许意安喜爱沈枫眠多时,那他便绝不可让她如意,他怎会让沈枫眠这等野畜在宫中安然呆下去。
玉器碎裂的声音引来了门口诵经礼佛的小僧,她推门而入便见这幅场景,惊得瞪大了眼:“你怎可将这尊玉佛摔碎,这可是灵隐寺传了几代的佛像,最是灵验……”
“灵验?”太凤君放声大笑,颇有几分疯癫的样子。
灵验的话,也不枉他诅咒这么长时间,如今沈枫眠掉马滑胎也定然是佛祖看到了他的诚心。
“那便叫这胎拖死他,耗死他……”太凤君手中那串黑亮的佛珠被捻得极快。
沈枫眠只知晓自己这一世实在是困苦,幼时父亲难产而亡,母亲又是上了战场在西北征战杀敌,如今他已年有十六,偏母亲那边还没有消息。
京中的日子实在是无聊,母亲怕他上了战场有什么不测,压根不同意他的请求。
而早前在宴会上与西凉皇太女定的那桩婚事也还没有音信,听闻皇太女继位了,对此事却没个正经的态度,他如何安安心心的待嫁闺中,便是想溜进来瞧瞧她到底如何做想。
他入宫前可是有好生想过,若是许意安不认他这桩婚事,他便答应李婧冉嫁入李家。
他沈家的儿郎可不是那娇娇软软的男儿,若是许意安不喜,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谁人不知,他可是当红的京城第一公子,他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奇才,若是当真嫁与许意安这种不喜他半分的人,那才是亏大了。
栖凤殿里,沈枫眠的长发被高高束起,仅配了个未出嫁公子的小玉冠。
“子烛,你说那女帝现在在哪里?”沈枫眠生怕打草惊蛇,四下打探了一会,这才小声问身边子烛。
子烛拉住他的衣角,有几分不知该如何应对:“殿下……”
“你昏了头了,”沈枫眠眉头皱了皱,他方才醒来之时子烛便与以往极为不同,言行举止也怪异的很,倒像是宫中的人,“我如今还未入宫,你这般说出去可是要被京中人所耻笑。”
子烛眸中满是担忧,伸手扶着他道:“公子先坐下再说。”
沈枫眠微微摇了摇头,带了几分狡黠:“我今日进宫可只是想看看她,当年的婚约一事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本公子可没打算嫁与她……”
子烛脸上十分惊惶:“公子,快莫要再说了。”
可他忘记了,当年的公子是极其桀骜的,沈枫眠灵巧的躲开了他的触碰,见他还要追上自己不肯让自己去寻许意安,更是拔腿就跑。
待到栖凤殿门口之时,他回头看了与他差的远的子烛,得意的朝前迈了一步,却是失了算,就这么直直地撞在了一个女子的怀中。
磕的并不是很疼,可他还是十分不悦,只想着宫中如何会有这般不懂礼数之人。
眼前的女子看向他的眸光温和如水,眉目亦是精致如画,长睫微垂,发髻只拿素色发簪盘起,双鬓留的一缕发丝衬得出她容颜绝世。
最令他觉着荒唐的,是她身上那件竹叶青色的长衫不染半点尘埃,同他身上这件相似极了。
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这位姑娘可是刚从陛下那边回来?”沈枫眠扶了扶自己的发冠,尽量不在这般女子面前失礼。
栖凤殿虽说是地处后宫,可离着许意安住处都是最近的,既然宫中来了面生的外女,那必然就是来面见陛下的官员了,她正巧路过这里许就是刚面圣回来。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怔,打量了他一会才开口:“你找陛下何事?”
“我既能入宫,便是有要事来找陛下商谈。”沈枫眠理直气壮地扬了扬下巴,像是怕她不信,还从怀中抽出一块令牌。
一块与陛下手谕仿的极为相似的令牌。
女子扬了扬眉,淡笑着看向他:“那公子可是白跑一趟了,今日陛下正忙西北征战一事,令本官这些时日在宫中协政,这段时间公子怕是都见不到陛下。”
“怎会……”沈枫眠轻声嘀咕。
那女子想起来似的,讶然道:“陛下要你进宫你又怎会不知此事?”
第50章 忍不住干呕
沈枫眠一脸正色的看着她, 摇头轻叹一声:“并非如此,我今日来寻陛下实在是有要紧事相商议,不曾想进宫后便是这般待遇。”
许意安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公子这么说本官便想起来了, 出宣政殿前陛下还曾吩咐,说这些是叫我安排好沈公子, 将人安置在栖凤殿即可,不知沈公子何时会来。”
听她这么说,沈枫眠狐疑地看了她许久:“看来大人不识我。”
他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京中女子大都是对他倾慕至极, 如何会有人不知他相貌如何。
思及此, 沈枫眠那双清澈的凤眸上上下下的将她看了一番。
罢了, 这般年轻的女官既然能入宫面圣, 想必是个极其用心在仕途上的人, 瞧她今日这幅不染人间烟火的样子, 也不像是会关心京城闲杂事的人物。
“竟是沈公子, ”许意安有些讶异, “那敢情好,陛下吩咐下来, 沈公子说来迟早也要入皇家,不若先入住栖凤殿提前熟悉宫中。”
他今日偷偷入宫便是想探一探许意安的态度, 看来宫中防守是极为森严的,他这般小心还被她察觉到了。
“那便辛苦大人了。”沈枫眠颔首, 见着她从身后太监身边接过一盒糕点。
太监看着不是寻常宫人的打扮, 倒像是陛下身边极为得脸的, 也可见的许意安到底有多看重眼前的女官。
“出来之时陛下便吩咐着本官将这些东西带与沈公子, ”许意安将糕点递给他, “这些时日西北边境实在是忙碌, 奏折不断,陛下怕是不能召见沈公子了。”
沈枫眠只觉着这女官最会看人下菜碟。
先前还同他说许意安如何,也只像是随口一提,眼下这般再三与他解释不过是因为知晓了他是沈枫眠。
“想来大人是最得陛下青眼了,这些时日宫中还得仰仗大人。”沈枫眠轻轻勾了勾唇角。
那双桃花眸子许本来瞧着就有几分多情,许意安看了他许久,叫他心中隐隐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与他分明是第一次相见,为何这女官见他眼中满是情谊,倒像是,倒像是他的母亲看父亲那般,是带着妻夫之间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