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李琰失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个道理么？”
穆伊摇了摇头，良久，辨不出情绪道，“我们也会分开吗？回京之后？还是就到了江州？”
少女眼睛眨也不眨。
照他们目前的关系，穆伊说出这话几乎算的上冒犯，可李琰心中却是蓦地一抽。
“会的，”李琰温柔地看着她，“不过是在你想离开的时候。”
穆伊本是伤心难过，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迷迷瞪瞪地抬头看向李琰，却见这厮满脸无辜，仿若拐着弯说话的不是自己。
穆伊眯了下眼睛，抿嘴向李琰靠近，不过这人还是有些敏锐，提前一步开始往旁边靠。
“我乏了。”李琰将自己往车深处一坐，摆出一副要闭目养神的模样。
但是穆伊怎么可能放过他，当即一伸手就挡住他的去路。
少女微俯着身子，武袍紧身，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李琰却是全无心思欣赏，因为那独属于少女的甜美音调，在他耳畔轻柔玩弄，“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鼻息喷撒在颈间，李琰痒的厉害，想往旁边避去。
穆伊以为他要躲，伏得更低，靠得更近。
城外道路并不平坦，偶有颠簸起伏，车内两人额间相抵，气息交融。
两人却不知，此时的一句玩笑话，却会在多年后一语成谶。
穆伊轻挑起李琰下巴，欣赏他警告的眼神，她玩心大起，在他耳畔微微吐息，“怎么，不喜欢这样？”
青年的肤色欺霜赛雪，甚至比有些女郎都还有白上几分，眼下却因她微微染上红晕……穆伊眼神微暗，似小兽一般在他面上颈间轻轻嗅闻。
青年不知是用了什么香，只觉满心的清冽入骨。穆伊无端想起行山山崖上的雪松，孤冷自傲，高不可攀。
穆伊轻吻青年鼻梁。李琰的鼻梁挺直而峭拔，如此接触，带着股旖旎的滋味。
穆伊微有些弥软，柔夷撑在青年胸膛，而后又一点点攀了上去，倚在肩臂之上。
倘若说，上次是暗香浮动夜色撩人，此次便是青天白日光明正大。
穆伊一下一下浅尝辄止，赏玩着青年眼神迷离，察觉到那人想主动靠来，她便又往后退去，几番追逐，几番接触。
不知何时起，两人已是相互贴依。穆伊怀心思的勾勒描摹，就是不肯前进一步，郎君似是羞恼，反捧着少女脑后勺向自己压来，穆伊低低地笑着，声音却很快被淹没。
池鱼戏水，草长莺飞。清晨的露珠滴荡在花瓣边儿，将落未落。春风袭来，两瓣花瓣相互痴缠摇曳，露珠滴落叶间。
花瓣间，花蕊微微舒展，迎接春的亲吻。
不只是谁先松了齿关，不知是谁，微微喟叹。引得入侵者，长驱直入。
两人俱是一震。
马车急驰在官道之上，帘子微微被风吹起，倘若有人与之相向而过，必会惊叹此间姝色。
穆伊想起一样独属于夏日的糕点，说是糕点，其实只是在冰碗上撒上牛乳，是大人哄小孩的惯常手段。可穆伊回忆起来，却是一片美好。甜蜜与冰雪的混合，柔软与冷硬的交错，既拒人千里，又勾人不舍。
彼时彼刻，恰若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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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伊：不尊重成了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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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穆伊总觉得李琰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她思来想去也没理解这是为什么，那天，难道不是他被她摁在车角？
穆伊不动声色地回忆，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可是李琰为什么就是不来找她算账，还总是奇怪地看着她。
青年正襟危坐，似是正经，但是穆伊清清楚楚他刚刚瞟了她一眼。
这不对劲。莫非李琰忘了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穆伊窝在旁边的榻上，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话本，想从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不过话说回来，田氏兄弟办事不怎么样，挑话本的眼光倒还挺好。
就她最近几天在路上翻完的这几本，什么高冷仙尊下凡惨遭小狐狸精强取豪夺，什么亡国公主多年卧薪尝胆最终反囚禁皇帝夜夜索欢……
穆伊对话本子其实没什么特别要求，只要话本里的郎君样貌描写足够俊秀，味儿够仙，情节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
只是也不知为何，她总是能挑到这些爱玩强迫、禁锢、在上面的女主角……
穆伊小脸通红。先前在行山没条件，周边就尊敬的师父大人一位郎君，导致她看话本子，便只知这情郎有多光风霁月，却没个实体参照。
可眼下……穆伊咽了口口水，抬头悄悄打量了下李琰。
嗯，绝色！
穆伊非常满足，只觉得话本子更加好看了，甚至隐隐怀疑话本子的写手笔力不行，没尽全力描述着郎君的绝色俊俏。
大概是穆某人的目光实在过于火热，李琰终是有些受不住，侧脸回看了过来。
“何事？”郎君语调清冷，面色却完全不似这般。
不过穆伊已经很是习惯，将这坦荡地归咎于是天气转暖，而李琰却没有减下衣衫，才导致面上总带着些薄红。
看着郎君这精雕细琢的面容，穆伊嘴角不自觉疯狂上扬，她何德何能，才在如此美人身畔看话本，必是前十六年寡淡□□修来的福分吧。
穆伊压低嘴角，自以为掩饰得当，侧仰着头，微微得意道，“无事的，仙君。”
李琰：？
“仙君？”李琰疑惑道。
穆伊五指紧攒榻上薄毯，暗道一声不好，“仙……仙……我是说现下应当传膳了吧郎君。”
李琰：……虽然我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我也不是聋子。
穆伊面色真诚，仿若她说的真是此句，只不过在第一次说时语速过快，才导致成了“仙君”。
李琰眼尾含笑，直道，“好的，我知道了。”
穆伊一听此人玩味口吻，便知他暗地里在笑她，一时张牙舞爪，作势要来挠他，“你不信我！你还笑我。”
李琰连忙做出一副服气模样，“信信信，信信信。”
“这还差不多。”穆伊嗔了李琰一眼。
“不过我们不是刚用过膳，食盘才被驿站侍从撤下没多久？”李琰还未等穆伊在榻上坐实，就再次出声挑衅。
穆伊眼睛微眯，绕至李琰身后，在他耳畔轻轻吐息，“李家二郎，你刚刚在说什么呀～”
“穆娘子，在下方才什么也没说。”李琰脊背挺直，面不改色的蘸墨写字，端的是个正人君子模样，唯有耳尖微红出卖了他。
“是用过膳了，”穆伊手上动作开始不安分，“只不过这不是还有李二郎可吃吗？”
“穆伊！”李琰蓦地一颤，抓住那作乱的小手。
李琰面色微沉，“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穆伊漫不经心，还微微挠了下那人手心，“不就是要上……唔。”
穆伊话说了一半被封了回去，她震惊地看着眼前郎君。
李琰原是盘坐在垫子上，此下忽然回身，打了穆伊一个措手不及。
“……眼睛闭上。”李琰难得如此，多少有些承不住这灼灼目光。
穆伊察觉自己腰间被一只大手拖住，心中暗道，这莫不是要反了天了。
穆伊看着眼前沉醉的郎君，眼睛一转就是一肚子坏水，她将身一软，似是不经意间跌入青年怀中，手抵着青年胸膛，轻轻往前一推，两人当即跌坐在了地上。
李琰目露警告，穆伊却哪管这些，当下便弯了臂腕，将青年抵在地上。
“今个儿绑个俏郎君，压了寨去作夫人。”穆伊哼着不知哪来的调子，李琰无奈笑笑，只是见她到底还算有些分寸，便也随她去了。
……
行程渐渐逼近下一个州府——申州。
穆伊原以为城门堵塞是极少数现象，没想到又在申州遇上了。上一回是何四娘没个轻重，这一回……莫非又有这么一个女郎？
穆伊颇为震惊，拽了拽李琰的袖子。
李琰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失笑解释道，“不是，应当另有原因。何府那般的人家实属少数，一是鲜有那般亲善的父母，二是鲜有那般胆大的女郎。”
李琰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此处还有一个。”
见穆伊眸子微眯，李琰见好就收，正色道，“是要差人去仔细探察下原因。”
李琰望着马车外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到了驿站，李琰先进了去与驿站官员谈事，穆伊则在外边指挥一众行李的取放。
“吁——”一少年与街边打马而过，经过穆伊身侧时忽的一个止步。
“你这把剑不错，多少钱，卖我了。”少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语气嚣张，肆意妄为。
穆伊正忙着事儿，也没想着怎有人透过剑鞘品评剑的，故而没觉得这话是在与她讲，半分心神不分。
少年却自觉被下了面子，面色涨红，几乎要学着小姑娘蹬脚，“你这人好没礼貌，我与你说话你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
“这样，这样，放在王爷房里，这样，置在我屋中。”穆伊正指挥的热闹，若说先前是真没听见，现在却是知道是跟她说，
不过，知道又怎样，卖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欸对。这样香不要拿出来了，王爷是清雅之人，这香浓烈，熏多了我闻着不爽利。”没礼貌的穆伊半掩着袖，让小厮将香放回去。
“你故意的吧！”少年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大步走到穆伊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一张秀气的娃娃脸气鼓鼓的，“你可知你被我看上是多大的福分，申州多少人求我收我都不收的。”
穆伊终于愿意抬头正眼看这少年，心想这年纪轻轻说话怎的如此怪异，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少年以为穆伊沉默是态度软化，便喜笑颜开，“舍我吧，舍我吧。”
穆伊：……
师父有言，每一把剑都是剑客的伴侣。小兄弟你这是想与我结个夺夫之仇啊。
不过看在对方年纪尚小又长得还算不错的份上，穆伊还是决定稍微温和一点，“剑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卖不得。”
“你怎就说不通，”可惜穆伊这稍微太少，少年浑然未决，兀自气急，“谁的剑没个传承，你师父的剑不也是从别的地方传来买来的，你为何就不肯卖我，我可以出大价钱。”少年说到大价钱时，不自觉挺了挺腰背。
“嗯，好，只是我不想卖。”穆伊懒得敷衍，见驿站这边行李卸的差不多，转身便进了去。
少年目瞪口呆，心下又暗暗吃惊穆伊步法，还从未有人能直接从他面前绕过。
“你不卖我，你以后会……欸！”少年见穆伊形影即将消失，完全不吃威胁，急急拴了马就跟了上去。
“这位郎君，我们这是驿站，不得随便进来的啊。”驿站小厮作势要拦。
少年却是一拂袖，斥道，“滚开，连我都不认得。”
小厮哪里及得上这少年的步速，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喊，“小的就算认识你也没用啊，你这一没文书而没令牌的，让小的怎么放你进去。”
少年暗骂了口晦气，见眼前一抹亮色划过，一时欣喜，连忙跟上。
“好姐姐。”少年郎一下子就窜上去，拽住了那人袖子。
李琰感觉自己手上一重，又听着这明晃晃冲穆伊而来的声音，不禁挑眉。
穆伊察觉到动静，本是倏一下出了剑，正要出手，可待看清突然冲出来的人……她默默将剑收回剑鞘。
“果然是把好剑。”少年痴迷地看着那短暂出鞘的宝剑，眼睛一眨不眨，一只手攥着袖子，另一只手还想去摸这把剑。
穆伊啧了声，侧过身挡住剑，却见这少年像眼前挂了食物的驴一般，呆呆地往前挪动。
穆伊：……
她自认为也还算沉迷武道，没想到今日遇上个痴迷的。
穆伊懒得与他计较，扯着李琰便想走，一回头。
嗯？？？
“把手松开！”穆伊忍无可忍道。
“不松，”少年看出穆伊吃软不吃硬，嬉皮笑脸道，“姐姐什么时候愿意把剑给我，我就松手。”
穆伊烦得很，想拔剑解决，可见眼前少年目不转睛盯着剑鞘……她愣是将这股气憋了回去。
少见得穆伊如此憋屈，李琰低低笑出了声。
穆伊瞪了李琰一眼，又见少年得意洋洋，似是以为吃定了自己，气极反笑，“随便你们。”
“什么我们？”少年疑惑，他看穆伊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一时更加疑惑地看向手中袖子。
不对啊，袖子还在手上。少年视线上移，与李琰打了个照面，愣是吓了个哆嗦。
穆伊一走，李琰是装也不愿装，神情冷漠，轻飘飘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便松了手。
等少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哪还见的李琰身影。他一边懊悔，一边迷惑。
奇怪，这两人怎穿的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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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伊：情侣装了解一下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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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重古朴的府邸，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哟！我看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大铸剑师齐二郎回来了。”杵在门边的男子生着一张狭长的脸，面带不善看着方回来的少年。
齐献本是半垂着头，听到这话猛是一抬，双手紧握，怨毒地看着男子。
“哟，别瞪我啊，再瞪我也没用，”男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来，叫声阿兄听听，前几日阿兄那加冠礼你也不在，真是可惜的很呢。”
齐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想与他纠缠，自顾自往府里走。
齐寺见齐献不搭腔，眼珠子一转，大喊道，“二弟慢走啊，下月清明父亲让我和你一起去母亲墓前拜拜呢。”
看到齐献马上回头，齐寺得意洋洋，这厮常日里谁也不在乎，就在乎他那死鬼老娘，他笑吟吟地等着齐献要与他动手，这便宜弟弟简单的很，一激就上套。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齐献并不像往日一般，像个未经教化的小兽就直直冲来。
少年神情冷漠，学着自己下午所见的那人，眼神凉薄阴狠，声音低沉，“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阿兄，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爹没有妾室，”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忽的一笑，满是嘲讽。
“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良久，齐寺愣愣站在原地，半晌缓不过神。他一时有些胆寒，齐献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凶狠？思来想去又被自己的想法笑到，这小破孩自小占着一个正规嫡出的身份，小老鼠一个，怎么会有什么城府，定是他最近太顺利了，才一下子被这晦气玩意儿晃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