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羲抬起头看向门口，“嗯。”
“得得，别看了，林舒早走了。”成洵把材料往江落羲面前一摆，“来，你也瞜一眼，申州银行涉事企业那实际控制人跑路了，我跟老萧一通威逼利诱，姓俞的总算招了，确实就是这崔琳给他汇的钱。但他反复强调这钱是对方主动汇的，他从来没有索贿过。”
“崔琳？”江落羲闭着眼睛按太阳穴。
“咋？你认识？”
江落羲摇摇头，“这么说，俞志群的意思他同意那个批复是投鼠忌器，迫不得已？”
“没错儿！”
江落羲一笑，“所以他怕东窗事发连累自己，转手把钱打给了迟未茹？”
成洵哼了一声，“你说说这俩人，表面在一起，暗地里互相算计！这迟未茹啊，也是个有命赚没命花的……”
“老大，你瞅这条，这么看，迟未茹的死因就板儿上钉钉了！”丁帆跟萧辰羽肩并肩走了进来。
“现在只是推断，找到凶器才能确定。你带小邱去那家‘黑妖’酒吧看看。”萧辰羽转向成洵，“老成，你去小菲那儿拿美容院资料。”
人都走了，萧辰羽洗好手，才走到江落羲身边坐下，“怎么样？”
江落羲身子一软，靠在他肩膀上，“特别不好。”
萧辰羽一紧张，“怎么不好？”
“想你。”
萧辰羽一下想起林舒来过的事，虽然不明白江落羲怎么会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还是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不用想，我是你的。”
———
10分钟后，牧马人上。
成洵从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人，“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弄个美容院都是会员制的。顾问你去过没有？”
江落羲一向拒绝理会明知故问的没事儿找事儿，指了指手里的尸检报告，“中毒？”
萧辰羽往后翻了一页，“这是迟未茹颈部的照片，这些针孔都说明她死亡当天打过美容针，但这个”他轻轻一点，“放大以后发现，针孔偏大而且位置不对。”
江落羲皱着眉，“这是……血管的位置？”
“嗯。”萧辰羽低声道，“怀疑是高浓度氯/化/钾，静脉推注。这种情况，心肌自律性、传导性和兴奋性会受到强烈抑制，快速导致心律失常、心脏骤停。”
成洵：“那老徐开始的判断咋回事？”
“贺潼让迟未茹的尸体在水中呈俯卧状，为的就是让尸斑在她身体正面形成和沉降，以此来掩盖和混淆美容针和注射氯/化/钾的针孔。”萧辰羽看着尸检报告的图片，“另外，高浓度氯/化/钾中毒症状与迷走神经溺毙十分相似，都会引起心脏停搏和休克。并且人体血清中本就含有钾，只不过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迟未茹已经死亡近20个小时，血液早就凝固，没办法检测血钾浓度了。”
江落羲：“但静推高浓度氯/化/钾应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体内并没有麻醉剂成分，你们的走访材料里也没有邻居说听到异常声音……”
成洵把材料往后面一扔，“这个，她家的靠垫上检测出了大量迟未茹的唾液成分，还有一小块儿皮肤纤维。这他妈的比捂死还狠！如果杀人的是贺潼，那他得首先知道迟未茹打美容针这事儿吧？我怎么觉着这凶手更可能是一女的呢？”成洵突然一回头，“该不会是刘俏吧？”
萧辰羽跟江落羲对视一眼，“如果凶手不是贺潼，那么贺潼的死就没那么简单。但他死的时候，刘俏还被你留在局里。”
成洵一拍方向盘，“啊对，我就那么一说，长得那么顺眼，一看就不是她！”说着一踩刹车，“到了。”
江落羲朝外面一看，一块烫金色的牌匾上写着“伊姿莲美容沙龙”。
———
叫做“沙龙”的地方跟一般美容院的区别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门口宽敞的接待区一侧摆放着各种点心和水果，旁边是咖啡机、果汁机和养生茶。华丽的装潢配的自然也是个顶个溜光水滑的美女。
“嚯！老萧，这地儿可不错啊！”
萧辰羽拉着江落羲在当中的沙发区坐下，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套裙的女人扭着腰身走了出来，然后径直坐到了萧辰羽旁边，“刚是您打的电话吧？”
江落羲看了眼刚掐着嗓子打电话的成洵，低头笑了。
“罗经理？”萧辰羽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预约登记簿呢？”
罗经理尴尬地挤出一个笑脸，起身移到远离萧辰羽的位置，递给他一个pad，“您是警察我只能如实说，你们找的迟女士在我们这登记的名字是Flora，她每两个月都会在我们这打这种美容针，你看这个位置，都是每次护理结束她的签名。”
萧辰羽看着pad，虽然她登记的名字是Flora，但她签的却是一个字“迟”，后面附着迟未茹的档案，还有身份证号码，可以确定是她。
萧辰羽抬起头，“每次她打针的日期都是５号，这次为什么是６号？”
罗经理不好意思地一笑，“哦，是这样。我们这个都是预约制，但原来６号的客人说有事，想换到５号，所以我们就帮忙协调了一下。Flora人很nice的，就同意了。有什么问题吗？”
成洵终于憋不住了，“问题倒是没有，那要求换日期的人是谁？”
“哟，您也是警察吧？”罗经理嘴里跟成洵说话，眼角还扫着萧辰羽。
成洵二郎腿一放，“什么叫我也……”
“啊，我的意思是，”罗经理一笑，“这个真的不太方便透露，要么您申请手续，到时候我帮您调……”
“您这是今年新款高定吧？”伴随着嗒嗒的鞋跟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一抬头，一个美容师正陪着位身材高挑，紧身裙包身的卷发美女走了出来。
美女轻轻拢了下头发，“什么高定，店里随便买买也差不多的。”说话间，眼神随意瞟了下沙发，当即停下了脚步，“萧队长？”
萧辰羽缓缓起身，“你好，方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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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殊途（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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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二十二） 20230312 15:00*
“方律师？”成洵直愣着眼睛站了起来。
江落羲身体往左一偏，低声问：“这个顺眼吗，成副队？”
“顺……特顺……”成洵愣了好一会儿神儿，才反应过来，“她，她就那方隐？”
“嗯。”
“哼！老唐眼光不错嘛，这么美一妞摆身边儿做律师？”他眯眼瞟着方隐，脑袋歪向江落羲，“你就说挨耳光那事儿，一般律师能干吗？再说，唐晓对一律师怎么也不该那么大怨气吧？”
话音一落，胖子立马收到江落羲一个冷眼，“没想到成副队的刑侦技术还真是一流！”一扭头儿走了。
“不是！这点儿事儿都他们主动跟我汇……”话到一半儿，兜里的手机突然滴滴两声。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萧队长。”方隐注意到走过来的江落羲，脸上的表情突然有几秒不自然，“陪女朋友来的？”
“我们当警察的，这种工作日，可比不得你们律师来得舒坦。”成洵看完手机也晃晃悠悠跟了过来。
方隐上下打量了成洵一番，鲜红的唇角微弯，“没看错的话，这位是……成副队？”
成洵从茶几上抄起杯水果茶，灌了两口，一抹嘴，“好说！既然都认识，咱也就不废话了，５号那天你来过这儿？”
萧辰羽和江落羲都是一愣，同时看向成洵，方隐则用眼角扫着罗经理，“对，我来过，怎么了？”
“方律师，本着对咱职业的尊重，我说就别装了，跟你对调日期的人就是‘迟未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方隐的眼神快速在对面三个人脸上转了一圈，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是吗？这个你可以问罗经理，我确实不知道。”
面对衣食父母的质问，罗经理赶紧陪笑，“当，当然，客户在我们这里，隐私是绝对有保障的，所有信息都是背对背。”
成洵拉着长声儿，“哦……那你以前认识她吗？”
方隐不屑地扬起下巴，手指摆弄了下刘海，“那种喜欢勾引男人的人，我怎么会认识！”
成洵眉毛一挑，“哟！不认识还说得头头是道儿！她勾引谁了？”
方隐嘴角一僵，“不好意思，只是听说，不方便透露。”
萧辰羽看着言不由衷的方隐，“为什么要换时间？”
方隐迟疑片刻，“因为公司有一起纠纷需要处理，与当事人的调解定在６号。”
萧辰羽：“谁定的？”
方隐忽然把提着的包套在手臂上，“萧队长，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我可能也需要你们事先说明我跟迟未茹对调日期的事到底与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否则我拒绝回答涉及隐私或公司机密的问题。要是你们没准备好，”他对着萧辰羽妩媚一笑，“你知道我在哪儿办公。”说完扭着细腰踱向门口。
胖子哪儿忍得了这个，一着急，不管什么话都招呼了出来，“哎，你什么态度！让你配合调查！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
“对我来说，姿色就是资本，成副队有意见吗？”方隐一下转回身，脸上的妩媚散个干净，眼神冰冷地瞪着成洵。
“哼！意见倒是没有，但你别觉得谁都吃你那套……”
“成洵！”听到江落羲的声音，成洵一顿，噤了声。
方隐见状，冰冷的眼神转到了江落羲脸上，“江小姐也不用假惺惺，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金钱的力量你也应该很清楚，不然怎么傍上了萧队长！你如果有过不幸的童年，说不定比我还渴望改变曾经的不堪！以你的姿色……哼！也不见得可以维持现在的清高！”
江落羲顿时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看着方隐。
“方隐！”萧辰羽面色骤沉，提步就要上前，手臂忽然被冰凉的小手拉住。
他一转头，看到江落羲对着方隐淡然一笑，“你说的没错，那些，我做梦都想改变。”
不堪，改变……仿佛有万斤寒冰猛然砸向萧辰羽的心。
方隐美目圆瞪愣在原地，成洵惊诧地半张着嘴巴忘了闭上。
江落羲面色平静地看着方隐，“如果你认同自己的选择，应该没必要在意我这种不相干的人，除非，你的‘过去’根本没有过去，你也没有成为真正想要的自己。”
方隐脸色铁青地瞪着江落羲，直到指甲把手里的限量款抠出一个凹陷，才突然转头看罗经理，“吃里扒外的东西！别忘了，是谁帮的你们！”
随着“咔哒”一声门禁落锁声，那个凹凸有致的身形消失在了门口。
罗经理重重吐出口气，屁股一沉，瘫坐在沙发上。
萧辰羽走过去，垂眼看她，“怎么回事？”
罗经理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之前我们美容院资金链断裂，是方律师帮忙找的投资人给我们注资1000万，我们才渡过难关，还扩大了规模。”
萧辰羽：“给你注资的公司叫什么？”
“域路生物。”罗经理无神地答：“如果他们撤资，我姐姐非杀了我不可。”
成洵：“你姐姐？”
罗经理：“方律师是她朋友，所以她才会帮我们。”
成洵坐到罗经理旁边，冷笑一声，“罗经理，后悔认错人了吧？”
罗经理说话带着哭腔，“我好心给你发信息，配合调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成洵往沙发背上一倒，“好心？你确定不是为了泡帅哥？”
罗经理如花的脸上一块儿白，一块儿红，不自觉瞟了眼江落羲，咬着嘴唇低了头。
成洵勾着身子，凑到她旁边，“放心，你以为的人情，在生意人眼里都是金钱，没有利益驱使，他们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会给你，更别说白帮忙。”
罗经理一下抬起头，看着成洵的眼神忽然带了些许敬慕。
成洵嘴角一挑，“不用谢，早告诉你了，人不可貌相！”
罗经理长出口气，“算了，死者为大，我都说了吧。你们调查的迟未茹，她的会员资格也是域路生物直接打的招呼。”
萧辰羽跟成洵对视一眼，拿起pad递给罗经理，“今年的会员登记明细发给我。”
此时，成洵身上又滴滴两声，他腿儿一伸，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然后蹭冷一下站了起来，“老萧，那个，我有点儿事先走，你这边处理完咱局里见哈。”随即小跑出了门。
看着成洵仓促的背影，萧辰羽给左小菲发了信息，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他快速回道：“查下‘金祥工程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和关系图谱。”
———
另一边的警员眼睛一扫看到了萧辰羽的回复，“什么意思？”
左小菲也目瞪口呆，“不，不知道呀！”
“老大是不是回错信息了？”
左小菲眼睛一立，“你以为老大是你！”
20分钟后。
萧辰羽和江落羲还没进刑侦支队的门儿，就看到成副队门神似的叠脚靠在门口抽烟。
看到俩人，快速拦住了去路，眼神儿往屋里小会议室瞟了一下，“那个，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看过了。”
“嗯。”
成洵咽了口唾沫，“那现在咋办？”
萧辰羽淡定地看了眼成洵，“再看一遍。”说完，拉着江落羲径直进了会议室。
成洵跟在后面，无奈地一摆手，左小菲开始播放视频，“这是拍到的贺潼开车回家的画面，他把一辆银灰色雷克萨斯停在门口，下车开大门，然后，把车开了进去。”
她再一切换，时间显示在贺潼死亡当天下午14点38分47秒，老洋房门前，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长发披肩、身姿秀美的女人慢慢推开了没上锁的洋房大门，走了进去，5分钟后，那辆银灰色雷克萨斯开了出来。可以看到司机戴着同样的鸭舌帽，面部被遮住，只是手上多了副手套。
视频播放完毕，会议室不但没爆发往日的讨论，甚至说此刻比半夜的坟场的都安静也不为过。
“老成先说。”萧辰羽一句话，弄得成洵一个激灵。
“啊？我……哦……”成洵硬着头皮分析，“从贺潼死亡时间看，这辆车是在他死之前开出来的。这么看的话，他的种种诡异行为就比较合理了。可以推测，他之所以割腕后去锁门，就是为了掩盖这辆车开出他家的事实。也就是说，这辆车开出去的时候，他那手腕正在流血，说白了，不定啥时候就死过去，所以”他一指大屏幕，“这车，肯定不是他开的，那就应该是……”
“小菲再说一下足迹痕检结果。”萧辰羽一下打断了成洵。
左小菲顶着一张问号脸，“额……哦，那个，车库提取到的足印有两种，经过比对，一种与贺潼死亡时穿的鞋子吻合，另一种，是我们第一个进入现场警员的。院子里的足印比较混乱，不过……确实提取到一组不太完整的平底旅游鞋的足印，大概37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