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说辞,合情合理,但方思宁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抬眸看了看商队的马车,笑问:“不知会长这次是做什么生意?”
会长答得轻快:“不过是些香料,老本行了。”
方思宁目光一落,在马车车轮上停了片刻,悠悠道:“好重的香料啊。”
会长面不改色,依旧笑道:“除却香料,还有买卖用的银两呢。对了,郡主回京路途遥远,想来用度不小。在下这些马车,郡主看上哪辆,只管拿去。”
“住口!”出声说话的,是随着方思宁出来的秦忆安,“好一个三岭商会。公然贿赂,该当何罪!”
会长一听,慌忙摆手:“姑娘说哪儿的话,在下岂敢啊。只是当年多得方将军照拂,聊表心意罢了……”
“会长此言差矣。”方思宁道,“那不叫照拂,是‘招抚’才对。”
会长表情一僵,一时没了话。
“你们原是北地贼匪,盘踞于官道两侧的三座山中,劫掠客商,滋扰百姓。十年前镇北军剿匪,你们被我父亲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商会,更取名叫作‘三岭’。”方思宁道,“如今商会势力渐大,香料布匹这些小生意已难满足,又打起了盐铁的主意。若本郡主猜的不错,马车上的应是铁器罢?私贩铁器,又该当何罪呢?”
方思宁的话说完,周遭气氛陡然冷肃。随行护卫皆都了然,将商队的人又逼退了几丈。
“郡主慧眼如炬,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在下佩服。”会长又笑了出来,拱手恭维。
方思宁并不吃这一套,又道:“罗会长方才说,这官道上的驿站客舍与商会都有联络,那本郡主的下一站,会长应也关照过了吧?”
会长向后退了几步,“照拂也好,招抚也罢,方将军到底对在下有恩。郡主的行程,在下自然是要关照的。”他又叹了一声,道,“想郡主初来北地时,在下就有心与郡主交好,可惜,碍着公主府的暗卫,未能如愿……郡主您看呵,若没了公主作梗,是否一切就顺利了呢?”
方思宁闻言,当即挡在了秦忆安身前,高声喝令:“保护公主!”
一番对话,众人皆惊。
此时,商队马车上的货箱一一打开,满箱兵器寒光锃亮。转眼之间,商队众人皆装备妥当,杀气腾腾。
“郡主,时机已经成熟,何须忌惮?”会长噙着几分狡诈,如此说道,“如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公主插翅难飞!”
方思宁心中一沉。
三岭商会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秦忆安……
商会消息向来灵通,当初她不过“骄奢淫逸”一夜,商会便能知悉,更费心地投她所好。想来早在郡主府中布下了眼线。而先前城中截杀,秦忆安的身份一度暴露,只怕也已有人知晓。
秦忆安此来北地,乃是微服简从,若有人存心加害,绝对无力抗衡。但只要与她在一起,有宣翎卫的保护,便可万无一失。而今,三岭商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正面交锋,而是着力挑拨离间。她本就因“拥兵自重”被皇室忌惮,若秦忆安真起了疑心,与她决裂,便是九死一生了……
如此情势,方思宁自然不敢赌什么姐妹情谊,她正要解释反驳,秦忆安身边的侍从却已亮出了匕首。与此同时,跟在方思宁身边的暗卫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出手。但终究距离远近,莫能阻拦,匕首瞬间抵上了方思宁的咽喉。
秦忆安大惊失色,但不等言语,侍从们便推着她二人退入了驿站之内,更关死了大门。
“放肆!还不放开郡主!”一退入屋内,秦忆安便出声喝骂。
但侍从并不松开钳制,甚至连匕首都没移开半分。冰冷锋刃,激起层层战栗,令方思宁很是后悔。
怎么说呢,她跟公主怕不是命里相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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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大家好~
我又又又又又回来了~~~
嗯~诚如大家所见,本章男主戏份特别少,那个什么,这叫小别胜新婚,大家都懂的!
【那只:你醒醒!】
咳咳咳,那么,本章真就出现反派了!
我们的口号是!为了反派不洗白,反派尽量没名字!
【罗会长:T_T】
嗯,那么三岭商会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呢?
这里,为大家回顾一下前文!
第二章 :
……
方思宁心想:三岭商会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大帮,人脉广大、财力雄厚。成立不过十年,却已掌握了九成的香料和布匹贸易。若想在生意上再进一步,便只有盐铁了。前几日刚见过北地的盐铁官,今天就来这一出。什么用心,昭然若揭。
……
今日,三岭商会包下了城中最好的酒楼,更备下精美酒菜,只为宴请贵客。
而为讨贵客欢心,宴席更做了特别的准备——席间侍奉的,皆是俊美男子。
方思宁有些惆怅。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她骄奢淫/逸的传言已是人尽皆知了啊。
……
而在第六章 ,看到风流郡主系列话本的男主表示:
“必是府中之人将消息外传,或是有人安排了眼线蓄意窥探。属下这就派人追查,定将损害郡主清誉之人全部缉拿。”陈慬道。
……
嗯,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来说,就是——三岭商会的势力也涉及了出版界……
【那只:大雾了!】
咳咳咳~~~
今天翻了这么多伏笔,我们就暂停彩蛋剧场了~
至于BGM……本章剧情配不上BGM……
所以……
就是这样!
让我们下期再见,么么哒!!!
第廿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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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元祎声声呼唤,扬承忿忿怒骂,三岭商会的会长仍在煽风点火。
众人破门,不过时间问题。方思宁并不觉得秦忆安的侍从会真的伤害她,只是混乱之中,难免意外,而这,恐怕才是三岭商会的真正意图。
她与秦忆安如有伤损,都会被拿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无论是郡主拥兵自重企图谋害皇储,还是公主亲身涉险意欲扫除隐患,都可致朝局动荡。更不说还有宣翎卫在场,若因此牵扯上镇北军,军心一乱,只怕外敌趁虚而入,终是祸及黎民。
看来三岭商会之后,必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纵,更不排除交通外敌的可能……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这个道理秦忆安应该明白才是。
“公主……”
方思宁叹着气开口,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见秦忆安伸手,一把扼住了自己侍从的咽喉,咬牙道:“本公主叫你放手!”
秦忆安的力道甚大,那侍从呼吸一哽,转眼涨红了脸。但他仍不松手,只费力地说道:“公主……不可冒险……“
秦忆安却懒得多听一句,她手指收拢,是实打实地想要致人于死地。
其他侍从见状,纷纷跪下,叩首道:“公主三思!”
“住口!”秦忆安道,“抗命不从,眼里还有本公主么?看来魁夜司从未真正向本公主尽忠,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公主息怒,”侍从中有人开口,“属下等一心保护公主,绝无抗命之意。但今日之事如有万一,属下等万死莫赎!如今胁制郡主,是迫不得已。情况紧急,还请公主体谅,先离开此地为上!”
秦忆安愈加愤怒,她手劲一松,将胁制着方思宁的侍从狠狠推开,喝骂道:“蠢材!郡主与本公主乃至亲姊妹,岂有加害之理?!你们如今所为,正趁了奸人之意!”
一时间,众人噤声,只有那被扼过脖子的侍从不住地咳嗽,几近窒息。
秦忆安不加理会,只对方思宁道:“姐姐没事吧?三岭商会是冲我来的,后头的势力怕是不小。他们人数众多,纵有宣翎卫在,恐怕也有一场恶战。姐姐不必牵扯其中,待会儿只假意配合,我自有办法脱身的。”
方思宁看着她,心头感触莫名。
秦忆安曾对她说过:从此往后,你我姐妹同心,再无嫌隙。
大晟公主,说到做到。倒是她自己,一直都在怀疑顾虑……
方思宁不禁惆怅,又忍不住生了些许笑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一支羽箭破窗而入,箭头上的火油瞬间点燃了屋内的桌椅。众人立时站起,护卫在了秦忆安周围。
……
弓箭射出的时候,元祎也是一惊。
她回身,就见三岭商会分作了数个阵列,与宣翎卫交战之余,更在外围布下了弓箭手。箭头烈火,灼灼骇人。如此训练有素,颇似军中阵势,绝非寻常。
罗会长立在人前,装模作样地道:“为救郡主,在下只能不择手段,诸位莫怪!“
如今,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器,甚至地形,都是三岭商会占了上风。元祎暗骂一声,取了软鞭在手,退到了廊柱之后。箭矢如疾雨打下,虽能击开,却免不了四处引火。她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就见方思宁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双驾骏马,皆是精心饲养,速度与耐力都无可挑剔。宽大锱车,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更以精铁为饰,甚是坚固。她当即定了主意,飞身冲向了马车。
……
驿站之中,着火之处越来越多。
秦忆安的侍从不再伪装,外衣一除,底下正是漆黑如夜的暗卫服。面甲覆上,掩却容颜,平添狠戾。
纵然魁夜司的暗卫个个悍勇,可终究敌众我寡,只怕抵挡不住……
方思宁正忧虑之际,忽听骏马嘶鸣、鸾铃震响。她猛然领悟,趋身上前,紧紧握住了秦忆安的手。
秦忆安一惊,就见方思宁定定望着自己。
“公主可信我?”方思宁开口,直截了当地问。
秦忆安反握住方思宁的手,应得毫不犹豫:“我当然相信姐姐!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
“行了!”方思宁打断她后头的话,拉着她跑到了大门边。
但听得一声轰响,驿站大门被生生撞开。元祎驾着马车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看里头的情势,只高声喊道:“郡主,上车!”
方思宁笑了起来,拉着秦忆安从一旁出来,飞快地登了车。关上车门前的一刻,她望向那一众暗卫,道:“愣着做什么?开道!”
众人得令,不敢迟疑,护着马车重又冲出了驿站。
方思宁关死车门,对着惊讶的秦忆安道:“方才用匕首抵着我的人叫什么名字?”
秦忆安回过神来:“……陈恪。”
方思宁点点头:“嗯,我下次同他算账。”她说罢,又对车外喊道,“姑姑,回城!”
元祎笑叹一声:“还用你说!”
话音落定,鞭声破空。马蹄蹴蹋,疾驰如飞。
喊杀声被抛在了后头,只依稀听得罗会长的怒吼:
“追!”
……
……
十里外的官道上,另一支商队已被截下。
陈慬赶到时,就见一片混战。
不出所料,商队果然有异。百余人中,除却几个商人打扮的,其余皆是彪悍男子。精良武器、狠辣身手,绝非寻常的保镖护卫。
魁夜司所教授的多为暗杀伏击之法,正面作战本就不利,何况在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下。已有数名暗卫受了伤,但众人皆不后退,只一意鏖战。
“受伤的退下!”陈慬飞身下马,突入了战局,又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众暗卫见得他来,皆都欣喜,忙依令行事。
虽减了人数,但少了顾忌,尽可放开手脚。一时之间,战力倒也不弱。眼看死伤增多,商队也无意纠缠,索性弃了马车,奋力脱出战局。
仅凭十数名暗卫,能拖延至此已是竭尽全力,何谈将几倍于己的商队围困起来?片刻功夫,商队便冲出了一条路,四散奔逃。
倘若这些人的目标真是郡主,多杀一个便少一分威胁……
陈慬思定,纵身凌空,手中暗器连发,击倒了数人,旋即刀锋下斩,又将几人砍杀。不及喘息,他紧了紧握刀的手,继续追击。这时,心口一紧,突如其来的悸痛迫得他停下了脚步。气息一瞬紊乱,他尽力站稳,眼前却有了片刻模糊。
他不禁恼恨,重重地吐息几次,试图压下痛楚。突然,一股杀气从身后迫至,寒意直冲后背。他不敢大意,趋前几步,回身格挡。铁锤落下,攻势沉重,几乎要震断他手中的刀。商队的护卫显然也杀红了眼,力道愈发蛮横。偏是此时,心口疼痛一阵强似一阵,让他连抽手反击的余力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杆红缨枪飞来,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那名护卫。陈慬缓过一口气,就见数十名宣翎卫的士兵策马而来,将逃窜的商队驱赶了回来。
为首的宣翎卫持枪在手,厉声喝道:“弃械站定,妄动者杀!”
商队的领队看了看情势,一改态度,急切道:“军爷,我们是城中商队,路遇贼人打劫!请军爷救命啊!”
那宣翎卫却不以为意,转头对陈慬道:“陈首领,我等奉郡主之命前来接应。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听得“郡主”二字,陈慬阴郁的眉眼略略舒展。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商队之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陈慬心思一收,迅速出手擒住了商队的领队。领队心道不妙,正要咬牙服毒,却不防脸颊被捏住一扭,下颌瞬间脱了臼。他惊恐之际,冰冷匕首已探入口中,毒囊被粗暴地挑了出来。
陈慬手上用力,又将他的下颌正了回去,问道:“是你自己招供,还是我逼你招供?”
领队显然惧怕,但却还沉默。
疼痛纠缠,令陈慬脸上全然没了血色,病态的苍白下,便连笑容都显得分外森冷:
“魁夜司的刑讯,不知你能挺过几轮呢?”
……
……
疾驰的马车内,方思宁寻出了地图,摊在膝上查看。
若没有变故,她们原该前往下一站的客舍。先前探路的暗卫未归,想来是客舍出了问题。从地图上看,驿站与客舍之间的这段官道,一侧是高耸崖壁,另一侧是幽深山谷,别无岔路。若在客舍中设下埋伏,再着人封死回城的路径,前后夹击,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看来,是客舍的埋伏被暗卫察觉,商会才不得不改了计划,提前在驿站动手。也正因此,能找到破绽,更可寻得生路。
她们出城虽有一日,但车马隆重,行路颇慢,如今快马加鞭,想必很快便能回城。到时除却镇北军,还有城中的守卫衙役,任凭三岭商会势力再大,也绝难匹敌。
方思宁阖上地图,刚松了口气,又听人马嘈杂,声声迫近。她将车窗推开一条细缝,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见箭矢携着火色,纷然坠落。好在车厢坚固,箭矢莫能击穿,便是沾染了火油,一时也难以燃烧。但也是这份坚固,多添沉重,即便骏马双驾,却终是跑不赢轻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