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斯月一【完结】
时间:2023-05-18 23:12:28

  题名:终身误
  作者:斯月一
晋江2023-05-18完结
总书评数:7 当前被收藏数:14 营养液数:0 文章积分:3,458,532
简介:
白凝辉孀居六年。
一朝风云变,十年前被她悔婚抛弃的前未婚夫梁沐一跃成为新贵、天子近臣。
破镜重圆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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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凝辉,梁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爱是坦诚与体谅,切勿杞人忧天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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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沐,我真想杀了你——”女子幽幽说道,手中的匕首散发着凛凛寒光。
  而对面的青年笑如春水,一步一步从容逼近,牵住她的手抵住心口,言语温柔,“阿凝怎么会舍得杀我……”话未说完,只听“噗”地一声,半尺长的匕首已经没入胸口半截,殷红的血如泉水不断外涌,似乎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染红了他常穿的青衫。
  青年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女子的手不住颤抖,半是惊吓,一味摇头,“梁沐,你不要恨我……”
  春雷如鼓连连不断敲破暗夜,白凝辉自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眼前仿佛还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黑暗中她尝试握了握右手,空无一物,并不似梦中紧握着一柄匕首朝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刺去。
  她蓦然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梦。
  “小姐,又做噩梦了么?”连乔披衣过来,将点亮如豆的灯匆忙搁在漆木桌上,钩起杏花帐子向内探去。
  床顶悬着的银制香熏球还在轻轻袅袅散着烟气,氤氲了几枝横斜杏花。白凝辉躺在床上阖眸摇了摇头,汗透的鬓发弯弯曲曲贴在脸上,舒朗秀致的容颜显得颓丧。
  若说是噩梦,也该是梁沐的噩梦。白凝辉朝枕边摸去,触手冰凉。她将两指宽的匕首斜放在胸口,那急促的心跳有外物的压制才渐渐平复。
  自从得知梁沐将要回京,少年时的旧梦就觅住时机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神武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会记得十年前退婚的白凝辉吗?
  梁沐,她抵着唇舌呼唤熟悉的名字。也许他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早不记得这个十年前的故人,哪怕她伤过他的心。
  白凝辉勾起唇角无声发笑,定下婚约是她,解除婚约还是她。从始至终,仿佛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梁沐仅仅是过客。也许更准确地说,她之于梁沐才是过客。
  心口隐隐作痛,白凝辉有气无力扪心自问,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梁沐与她重结良缘?这显然不可能。梁沐质问她退婚之时的情景尤在眼前,他是不可能回头的。
  更何况,梁沐未必真爱过她。在他心里,自己也许和其他的女子一样,并无特殊之处。
  她不是梁沐的唯一。
  只要想到这个事实,心口的隐痛仿佛被人揪出来肆意揉捏磋磨,逼得人喘不过气。白凝辉紧紧揪着衾被,整个人在丝被下蜷缩成一团。
  “小姐,你怎么了?”连乔年纪小,看她脸色惨白也吓得快哭了出来。
  白凝辉怕吓坏了她,猛地深吸了口气,四肢慢慢伸展开来。她把半张脸都埋在明目的怀菊枕里,轻声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连乔半信半疑,可还是听话地帮她放下帐子持灯离开。
  重归黑暗,白凝辉渐渐松开手,去抚摸匕首的纹路。哪怕闭着眼,她也知道云纹在几寸几毫之间。
  她没有想过梁沐会一步登天成为神武大将军。听说他是当今皇帝的义兄,昔年曾有登堂拜母之谊。白凝辉吃吃地笑,那又如何?她喜欢梁沐时,从不期待他建功立业,只希望两个人天长地久,花朝月夕。
  可惜事与愿违。
  春雷轰隆隆作响如在耳畔,白凝辉毫无睡意,闭着眼昏昏沉沉直到天将明时才迷蒙恍惚睡去。谁知没多久又被几声似远似近的嚎啕吵醒。
  白芷放轻动作将热水倒进架中的盆里,蹑手蹑脚撩起帘子一角,果然白凝辉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香熏球发愣。
  白芷解下香熏球放到一边,少女敦厚的眉目间显露着担忧,“连乔说小姐又做噩梦了。还是趁天气好去碧云寺求柱香吧。这夜夜睡不好怎么能行。”
  白凝辉置若罔闻,扭过脸看向她,“发生什么事了?”
  白芷停顿片刻,悄声道:“小公子殁了。大少夫人正哭呢。”
  何玉柳是永昌伯府长孙续弦,比她要小上七八岁。月前刚刚生下一子。白凝辉曾去看过这个侄儿,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展不开,脸上片片青紫。当时大家私底下都说怕活不长,没想到这么快。
  于情于理,白凝辉都应去探望。白芷帮着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想了想还是劝道:“依我看,小姐还是别去惹得一身腥。免得大少夫人又去老夫人那里说你的不是。”
  自从新帝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永昌伯府这等人家早比不上皇帝跟前炽热的红人。何玉柳是将门虎女,父亲在边境平乱中又立大功,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她。就是白凝辉的祖母也要高看她几分,连平日疼宠的孙女都要靠后,何况她这个一向不得喜爱的二小姐。何玉柳初有孕时胎位不稳,看了无数大夫都没有好转。到最后经人推荐了一个算命的道士,愣是说府中有人相冲,要将那些人移出去才罢休。何玉柳为此闹了一场,虽无结果,可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的厉害。
  “祖母说两句,我横竖当未听见。”白芷还是满不情愿。因白凝辉守寡不肯再嫁,老夫人屡屡见责。幸亏白知行疼惜女儿,每每揽责于己身,替她推脱阻挡。
  “你不想去,让连乔陪我去就是了。”
  白芷比连乔早来三年,心性处事都非连乔能比,听了就叹道:“她年纪小经不住事,还是我去吧。”
  主仆二人来到时,白凝辉的几个弟妹也早早都到了,一味围着何玉柳劝慰,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何玉柳坐在床上已哭成了泪人,两行泪止不住地掉。抓住近前一人的手,牙齿打着颤挤出几句话,边说边流泪,“他连名字都没取,以后我连个祭扫叫魂的地方都没有啊。”因是夭折,婴儿的尸首已抱出去安置,不会为他立碑造坟。
  就是往日有嫌隙,此时听了也难受。白凝辉上前正要劝慰,不料何玉柳见她来,霎时柳眉横平,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克死了丈夫,又克死了母亲,如今到了京城,还要克死我的儿子!”
  白凝辉没想到她又旧事重提,尤其还波及她的母亲,一双眼死死盯着何玉柳,正色道:“嫂嫂伤心不假,可别乱说胡话!”
  “我说的哪句有假?哼,嫁给宋家两年就守了寡,接回娘家没两年我那可怜的伯母就没了。如今我的儿子才出生一个月。我早说了,这家里属兔的克我们母子,你们都不信。如今却报应到我头上了!”何玉柳拍着床沿哭天抢地,毫无闺秀之风,“要是早听了我的,我的孩子怎么会枉死。”
  白凝辉一张脸凛若冰霜,往前走了几步。其他人怕她们口舌之争,忙赶过来拦在中间。
  “都少说两句吧。”半是推搡半是强拉着白凝辉出门,“大嫂嫂伤心过了头,二姐姐别和她计较。”
  白芷忙迎上来扶住白凝辉,十指沁凉如冰。见她紧咬双唇,知道气得不轻。白芷来时,林夫人已经逝世。听旁人说,林夫人待独生女儿视若珍宝。宋家姑爷早逝,林夫人悔不当初,不顾议论亲自到楚州将白凝辉接回。只可惜,没两年林夫人亦染病身亡。
  在外头站了好半晌,白凝辉才轻轻说了一声,“你说得对。我们走吧。”明明是春暮,暖阳覆身,她却如临寒冬,好没意思。
  两人自甬路回去。一路落花遍地,残红铺满小径,满目都是惹人伤春之景。白芷想了想道:“只怕老夫人……”
  白凝辉漠然道:“随她们闹吧。”
  果不其然。午后白凝辉的继母就来传老夫人的话。她母亲在世时,虽只得一女,也断不许父亲纳妾,祖母一向不满此举。故林夫人逝世刚满一年,老夫人亲自做主聘了许和君,迢迢千里让人送到岳州。白凝辉那时正掌中馈,面对比自己还大六岁的继女,许和君总是客客气气。
  “娘的意思,是让二小姐和其他几个姨娘暂时避到别院居住。那里环境清雅,离京中也近。等这出事过了,再回来也方便。”许和君看着白凝辉斟酌着说。一面心里暗暗叫苦,却让她来做恶人将她们扫地出门。那别院的日子清苦寂寞,归来无期。
  孰知白凝辉答应得十分干脆,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许和君一时受宠若惊。或许是亡母之故,虽然礼数不曾缺,白凝辉一直对她疏离冷淡,从不称她一声母亲,极少在她面前如此爽快。
  白凝辉道:“什么时候走?最早也要明日,我想今晚见见父亲。”
  许和君忙道:“这是自然。老爷回府了我就让人来请你。”回头唤来白芷、连乔仔细叮嘱,“二小姐的东西你们都收拾起来。虽是暮春,但天气变化大,春裳也要带着。”
  晚间白知行回来得知此事,沉吟许久,心里只觉颓然,“阿凝,委屈你了。若是你母亲还在,断不会让她们……”
  白凝辉沉默片刻,母亲的确会为她相争。她反过来劝慰父亲,“祖母是长辈。就是娘也不好反驳。”
  提起过世的妻子,白知行深深叹了口气,“阿凝,你舅母常说让你去建州,你怎么想?她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也认为……”
  白凝辉不愿意提及此事,闻言就站起来告辞。
  白知行无奈,只好朝外吩咐,“天色太晚了,多点几盏灯为小姐照路。”
  天上无月无星,除了远近零星几处宫灯亮着,大多黯淡无光。连乔和白芷各提着一盏纱灯,一左一右紧紧相伴。但凡天色黯淡,白凝辉眼前就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只能随缘深一脚浅一脚进退无门。
  “这有何难。阿凝以后只管跟着我,我来做你的眼睛。”
  蓦然想起梁沐剖心的话,白凝辉脚下一顿,眼中情不自禁微起波澜。她仰面抬首,浅浅一笑。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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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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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昌伯府的别院紧邻官道,占地不广胜在小巧别致。北面临水靠山,清晨入山林,还有两树辛夷寂寞开落。白凝辉住了半月,精神反而比在伯府好上许多。
  “要我说,在这里可比在京里自在。府里那么多人,闲言碎语更多得很,躲都躲不过来。”白芷和连乔抬了熏笼进来,将整捡出的夏衫纱裙拉直平铺在熏笼上,笼中点燃的云樨香飘散淡淡的烟,吸骨入髓般浸入衣袖。旁边又有个小笼,熏着摊开的丝帕。
  白凝辉横抱琵琶调音,极有闲情逸致低眉轻拢慢捻,断断续续如明珠散落玉盘。窗外隔了小径就有一片小池塘,新荷早就将之填满,碧翠的莲叶圆滚滚随风起舞。她信手闲弹,赋一曲出水芙蓉。
  “自回了京,小姐哪有兴致弹琵琶。上一回,还是七小姐央求才弹了一曲。”
  白凝辉罢手,眼中蓄着笑意,转目过来取笑她,“自离了伯府,你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大了。”
  连乔扑哧一笑,在脸上刮弄两下羞白芷,杏眼微瞪,对着两人说道:“可是几位姨娘才不像白芷姐姐这么想。她们都琢磨着怎么让大公子接她们回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少夫人这回借题发挥真正想赶出来的是几位姨娘,小姐却是被牵连的。”
  何玉柳嫁过来年纪轻,房里几个人仗着自己是长辈所赐,暗地里多有轻视她,借这个由头将她们一起打发出来称心如意。昨日几人还联袂来找白凝辉,祈求她寻个法子,“我们是没什么。可二小姐是侯爷的孙女,怎么能被如此欺负。”
  被白凝辉不冷不淡地应付尚不甘心,还是白芷过来笑道:“姨娘这话该和老夫人说去。”几个人才悻悻走了。
  白凝辉放开琵琶,到香几旁掀开香炉,回字香饼已烧了大半。她从旁挑了香灰将其掩盖,不一会儿原本一点炉红就偃旗息鼓湮灭。
  “小姐要换香么?”
  白凝辉道:“要变天了。待会儿雨下起来,草木清新胜过这人工精心调制的香。”
  房外阴云低垂,雷声隐隐在天边打滚,一声重过一声,秀枝弱草经风一吹,歪歪倒倒直不起身。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地上一个又一个水坑。连乔刚关了窗阻住风雨,白凝辉却反其道而行之,搴衣步出房外。风吹起罗衣簌簌,她却浑然不觉。
  “白芷姐姐?”连乔不知要不要劝她回房。
  白芷早就习惯她此举,道:“小姐喜欢看雨听雨,任她去吧。”
  绍县多雨。可不像云阳的粗壮奔放。绍县春末的雨极细极柔,像许多绵绵密密的针从天而降,最终沉淀到织密成网的水域中。白凝辉去过许多地方,可没有哪一处的雨如绍县缠绵,得她欢心。
  雨注湿透石阶,拾级而上到她的脚边,罗裙的衣摆也泅深了一团。可白凝辉全然不放在心上,明净的双眸静静注视着阶前。
  院里的草木都焕然一新,重新突出鲜亮的绿意,承接着清透的雨露。花砖道也被洗净,未铺就的泥地持续溅起短而粗的水注,不及上扬又回归大地。
  翘檐外天色青青,连接着迷蒙山岳,仿佛鬼斧神工天生就在一处。连绵不绝的雨声中,似乎有马蹄阵阵。凝眸听了几声,又停了,恍如幻觉。
  没过多久,雨势倾盆中有人奔跑而来。
  雨太大,王管事纵然撑了伞,膝下也全然湿透。他上了台阶,收伞甩了一把雨水,满脸和气地拱手行礼,“二小姐,方才有一队人马前来避雨。我看他们冒雨狼狈,就让他们进来歇歇。”
  白凝辉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别让他们进后院就是。”
  她百无聊赖,兴致淡淡。王管事就多提醒一句,“领头的四男两女,看着都不像一般人。”
  新君登基三年,云阳城内不知多少新贵。作为空有虚名的永昌伯府二小姐,白凝辉自然知道与人为善。因此浅浅一笑,顺势嘱咐道:“让几个伶俐的前去看着。衣裳、汤饭都备起来。”
  说完转头又去看雨。
  大雨激发层层雾气,在一片幽篁根茎中兴起,云烟缥缈,分不清是雨是雾。白凝辉恍惚忆起十年前那场雨。哪怕是秋日,江南的雨也比北方格外缠绵,湿湿哒哒的总不能忘怀。
  “小姐,雨太大了。”白芷刚到她身边站定,铺面而来的雨势就在脸上留下几道水迹。白凝辉鬓发、脸上都缀着细密的水珠。白芷强拉着白凝辉回房,“要是受了风寒,可不比在城里好请大夫。”
  白凝辉无奈幽幽一叹,终是丢开万千思绪。
  梁沐也在看雨。
  可他看着雨却一脸嫌弃,仿佛这雨下错了,不该下。
  可也委实不该下。
  若不是大雨阻拦,他此时应到了云阳中的将军府。他的宅邸是今上三年前所赐,而身为主人的他却是头一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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