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引——拾海月【完结】
时间:2023-05-20 23:08:34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不动手,那老不死的自己却栽坑里去了。现在我看那姜云静还有什么法子,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还真查到了这一层。”
  “可惜上一次竟然被她逃了。”
  “无妨,她现在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早晚还是要回姜家来的。等回来了,我自有法子收拾她。”
  夏荷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大姑娘没死,可这下还是坐实了她克夫的名声,恐怕这日后也没人敢娶她了。”
  想到这,陈氏心情又愉悦了几分,抚了抚额,漫不经心道:“我也是随口一说,可谁能想到,竟被我说中了。”
  两人正说话间,姜云姝快步从外间走了进来。
  “娘!”
  见她冒冒失失,走路也没个规矩,陈氏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姑娘家毛毛躁躁的,也不注意点规矩。”
  姜云姝嘟了嘟嘴,浑不在意地坐到陈氏对面的塌上。
  “娘,怎么每次一见我就要说我?”
  “我这是为你好,都是说亲的年纪了,被人看见了以后谁还敢娶你?”
  姜云姝轻哼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又勾了起来,“娘不都给我看好几家了吗?有娘在,我有何可愁的?”
  确实,姜云姝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亲事该提上日程了。陈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对此事自然尽心,私下里还托了俞夫人以及同她交好的几位夫人帮忙注意着点。
  姜修白虽是个五品官,可放在这亲王侯爷一抓一大把的上京,就有些不够看了。门第高的,他们攀不上,可门第低一点的,陈氏又不愿意。所谓高嫁低娶,陈氏自然还是希望能将姜云姝嫁到高门去的。
  只是高门内宅人口众多,那些个阴私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按着姜云姝的这个性子,恐怕根本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能惹出一堆事来。到时候她又没有个有力的娘家可以依靠,陈氏怎能不心忧?
  提到了这个话题,姜云姝也是来了兴趣,拉着陈氏的袖子道:“娘到底给我看的哪几家呀?”
  陈氏乜了他一眼,“姑娘家家的,成日打听这些做什么?”
  “娘,是我嫁人,我肯定得先打听清楚呀,不然我不中意,娘也不白忙活了?”
  其实陈氏看了几家,最钟意的也就一家,那便是忠勤伯府的嫡次子,如今老伯爷不在了,这伯府也是个空架子,不过好歹有个名头,又是嫡子,嫁过去也算是正头的伯府二夫人了,等处理完姜云静,陈氏手里有钱,给姝儿多添些嫁妆,到时候在府中自然有底气。
  姜云静听了却面露不愿,噘嘴道:“娘,我见过那忠勤伯府的二公子一次,那人相貌平平,又跟个闷葫芦似的,女儿瞧不上。”
  陈氏把脸一沉,喝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看夫婿哪能光看脸?男子就是要话少些才稳妥,油嘴滑舌的多半靠不住。”
  “可……可谁都知道那忠勤伯府早就没落了,现在上京城里贵女们设宴都不爱请他家的姑娘,说是小里小气的,上不了台面。女儿要嫁进去,日后得多丢脸呀?”
  陈氏叹了口气,她怎么能不清楚这些呢,可姜云姝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且又是继室生的,能嫁给伯府的嫡次子已经是高攀了。
  “伯府再没落他也顶着个爵位啊,谁敢瞧不起?日后银钱上娘还能少了你的?你若嫁到个什么都不缺的家里,还能有你的位置?”
  姜云姝也不傻,被陈氏这样一点,明白过来几分,可一想起那伯府二公子粗眉大鼻的模样,心中还是不乐意。凭什么林妙之那些人就敢去想纪家的、谢家的公子,而她就只能做一个区区的伯府二夫人。论样貌,她自认不输她们任何一个。
  见姜云姝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陈氏也懒得同她说了,万一不行就再看看吧,她这个年纪也没那么着急,况且因着姜云静的事,旁人对姜家的女儿多少有些看法,现下说亲还是被动了些。
  “算了,你不满意那就再看看吧。如今你姐姐的事刚出,此时议亲也不是个好时候。”
  听到陈氏提起姜云静,姜云姝脸上立时就是个不屑的模样,嫁人几日夫君就出了事,真真是个扫把星。想到她日后恐怕都不会有人愿意要了,姜云姝心情顿时大好,反正,无论如何日后她肯定比她嫁得好多了。
  入夜,春来楼上红袖翻飞,女子的娇笑伴着曼妙的丝竹管乐之声传出,引得路人遐思。
  听月坊与春来楼乃是上京男子们最爱去的两处寻欢作乐之地,前者风雅,里面的姑娘虽则色艺俱佳,却多是清吟小班,并不卖身,却所费不菲,因此平日里出入的也都是达官贵人,而后者则是实打实的销魂窟,里面的妓子们最善风月手段,故而也是常年客满为患。
  这一日,严大郎一接着丽红派楼里小厮送来的信便心痒难耐,也不顾自己老头才下葬不过三日,一个人悄摸摸地寻到了春来楼。
  因着在陈氏那弄到些银子,严大郎今日出手格外阔绰,饶是往日不太待见他的老鸨儿在收下银子后也捧出了个谄媚笑脸,一路将他引到了二楼。
  推开那扇雕花门,丽红果然在里面等他。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薄纱衣,要露不露的,一张脸脂粉匀净,看上去格外白里透红。
  丽红见他来,先是把眼一嗔,半是撒娇半是埋怨,“你个负心汉,都多久没来找人家了!”
  她眼波这么一转,严大郎半边身子就已经酥了,赶紧凑上去扶住香肩,“这不是你一叫我就来了吗?”
  “那奴家不叫,你便就不来了?”
  严大郎见美人动怒,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呀,我家那老头子这几日没了,实在是走不开。”
  丽红听了,眼珠转了转,“是么?你不是说你爹身子骨挺好的吗?”
  严大郎一门心思在丽红身上,一张嘴已凑到她脖子旁,随口道:“他镇日里就只知道喝酒赌钱,这不,喝多了自己摔坑里去了。”
  “摔坑里了?”丽红故作惊讶,不露痕迹地用绢帕把严大郎一挡,露出个发愁的神情,“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我赎身吗?说能从你爹爹那弄到银子,可现在他人都没了,我怎么办?”
  严大郎对着丽红也确实有几分真情,说要赎身也不是假的,于是也暂且停下了胡来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搂,笑道:“这个你放心,本少爷自有办法。”
  丽红在心里啐了一口,不过是个破落户,还自称少爷,面上却还是那副娇娇柔柔的神情,蹙眉不解道:“大郎有什么办法?”
  严大郎在桌上拿起杯酒,递到丽红嘴边,“先陪爷喝点。”
  丽红无法,只好饮下了半杯。
  见她乖顺,严大郎心中更是爱极,摸了摸她的小脸,说:“你可知姜郞中府上?”
  丽红摇了摇头,撇嘴道:“什么郎中,没听过!”
  严大郎哈哈一笑,“不是看病的郎中,是礼部郎中,朝廷的官儿。”
  “官儿?那同你爹有何关系?”
  严大郎嘴角勾起,露出副神秘兮兮的笑,“关系可大了。”
  藏在里间的姜云静听到这,心中一紧,赶紧将耳朵又朝帘子里凑近了几分。
第59章
  丽红追问是何关系, 严大郎没立即回答,先揩了点油, 才慢悠悠道:“此事你可别同旁人说。我爹手里有那郞中夫人的把柄, 这些年他吃喝嫖赌的钱全是她给的。”
  “她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何把柄?”
  “呵,”严大郎冷笑一声,“那个妇人可是个心狠手辣的, 我之前还怀疑是不是她弄死了我爹。”
  丽红害怕道:“她胆子那么大?敢杀人?那大郎你不会有事儿吧?”
  “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要真敢对我动手,有她好果子吃。我爹藏了块麒麟玉佩, 那玉佩成色极好,可我爹这些年再差银子也没卖, 我猜那东西定和那姜夫人有关。”
  麒麟玉佩……
  当年元乐走失时,身上佩的就是一块麒麟玉佩, 那还是外祖母特地为他请江城最好的玉雕师傅打造的。
  听到这, 姜云静已恨不得冲出去问个清楚。
  丽红又问:“你如何知道有关?”
  严大郎犹豫片刻, 忽地打量了丽红几眼:“你今日怎么对我家这些事儿这么感兴趣?”
  丽红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张, 可下一秒又换做那副含娇带嗔的模样, 轻啐一口:“谁对你家事儿感兴趣了?显得我上赶着去你家做媳妇儿似的。”
  丽红的声音又软又酥, 严大郎被她这样一呲哒,受用得不行,立马揽着人就要亲起来。
  “亲我作甚?我又不是你家媳妇儿, 去亲你那正头夫人去!”
  说完, 丽红把他一推,就背过了身。
  严大郎又好声好气地去环着她, “我的娇娇, 别生气了,明日就把她休了, 娶你过门!”
  “谁稀罕呢?我成日待在这楼里也没人跟我说话解闷儿,方才不过是觉得稀奇多问了几句,大郎就疑上我了。”
  “哎呀,我的娇娇,我哪会疑你呀?只是这事其实我也不清楚,你别看我爹镇日喝酒,嘴却严得很。”
  丽红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哭了几声,被严大郎一阵哄,两人便亲密地搂作一团滚到一旁的绣床上去了。
  姜云静则跟着春娘从侧门走了出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今日她买通了丽红,让她去套话,没想到果真套了出来,既然他都说出了玉佩的事,想来没有再隐瞒。
  只是,看来如今除了陈氏没人再知道弟弟的下落了,姜云静心中发沉,已拿定了个主意。
  却说另一头,陈金源自从挨了那顿板子,腿脚就落下了隐疾,虽则大夫没有明说,可意思大概就是这辈子他只能变成个跛子了。
  自那以后,他成日看谁都不顺眼,在房中服侍的丫鬟每日都被纠着小错责罚打骂,就连对着往日里喜欢的几房妾室都没个好脸色。
  陈氏为了安抚她,顺便除去个隐患,就做主将姜云姝的丫鬟墨梅许配给他,做了五姨娘。然而,陈金源心中对陈氏也有怨气,若是她早答应自己娶了那姜云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于是这股子隐怒便通通发泄到了墨梅身上。
  嫁过去一个月,墨梅就落了一身的伤,再加上陈金源此人于房.事上有些特殊癖好,这一来二去,墨梅早已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却又无力反抗,只能日日以泪洗面。
  这一天,陈金源在外赌输了钱,一进房中便看见拿着条帕子哭得正伤心的墨梅,他登时心火更炽,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将墨梅提起摔到了地上。
  “哭哭哭,你男人我还没死呢,整日哭什么丧!”
  墨梅被摔得痛极,一张脸都变了形。
  片刻,外间的丫鬟便听见房中传来了叮叮砰砰一阵声响,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惨烈的哭嚎,吓得众人赶紧闭紧嘴走开了。
  这日之后,墨梅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勉强能下地,只是腹中的孩儿却没了,大夫说她伤着了根本,恐怕日后都怀不上了。
  后来一段时间,陈金源倒是消停了不少。因为陈氏又找上了他,让他找人去半道劫了姜云静的车马。他自是恨极了姜云静同她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于是办得也格外尽心,专门找了一帮外地的山匪,这样便是查也查不出来踪迹。
  知道姜云静成了寡妇之后,陈金源心情大好,当日便去春来楼喝了顿花酒,还机缘巧合勾搭上了楼里的一个头牌,那妓子有一手绝妙的媚术,于是得了空便腻在那,连家也不怎么回了。
  他在外头厮混,家里倒是难得平静了一段时间。墨梅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起来,这天,她忽然出了府,说是要去姜家看看小姐。其他人只当她是挨了打,要去找主子诉苦,便也没在意。
  为着墨梅的事,姜云姝被陈氏说了好一顿,心中对她早已嫌恶,忽然听说她来了府中,想都没想就回了,直到听说墨梅是陈金源派来送信的,这才摆了摆手让人进来了。
  屋中,姜云姝坐在塌上,丫鬟正低头给她用凤仙花汁染甲。她瞥了一眼进来的墨梅,略带嫌恶地问:“表哥让你来送什么信?”
  往日墨梅在当丫鬟时还有几分性子,现在表情却只剩温婉和顺从了,闻言小心翼翼回道:“爷说姑娘生辰也快到了,他打听到多宝阁最近来了一批南边的新货,他说已跟掌柜的打好招呼了,让妾陪姑娘去选选。”
  南边的新货?姜云姝提起几分兴趣,最近,因姜云静成亲带走了许多嫁妆,陈氏的手头比以往紧了不少,已很久没给她做过新的头面了,可这些日子京中宴会又多,她早戴腻了往日那些,正好想换一换。
  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啊。
  姜云姝面色和缓了几分,说:“他自己怎么不来,让你一个姨娘陪我做什么?”
  “爷最近腿疾又犯了,走不了太远的路,他觉得妾身往日服侍过姑娘,想是更能体贴你心意些,这才叫妾身过来。”
  姜云姝见墨梅态度比往日还恭顺,也没多想,笑了笑,说:“表哥考虑得还挺周到,那你就等着吧,等我把这蔻丹涂完再换身衣裳。”
  闻言,墨梅恭声道了句是。
  一个时辰后,姜府的侧门驶出一辆马车,车中坐着姜云姝同墨梅。
  马车驶进东平街附近的一条僻静胡同后,车身忽地一震,姜云姝差点从塌上摔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爬起来,车帘就被从外飞快掀开,随后,一只麻袋套下来,她呜呜两声,只觉颈后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便昏了过去。
  这日,逢着姜修白休沐,姜云静也回了趟娘家。快到晚膳时,她的马车才出现在姜府门口。
  为了显得自己尽心,陈氏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将家宴设在了瑞云堂。
  用饭前,一家人先在偏厅叙了会儿话。姜家人不多,姜老太爷去得早,姜老夫人则跟着小儿子留在了南方,加之姜云静的娘和弟弟都不在了,如今家中剩下的便只有五个人。
  骤然一聚首,显得格外冷清,尤其是姜云静本就同陈氏无话可说。
  一番寒暄过后,姜云静扫了一圈,像是刚发现似的,忽然问:“今日怎么不见妹妹?”
  说起这事,陈氏有些心虚,她一个时辰便派人去找姜云姝了,结果院子里的丫鬟却说她出府去逛铺子去了,到现在还没个人影儿,若是姜修白知道了肯定要发火。
  于是,拿出了早编好的理由,说:“今日俞夫人家的邀请她去府上做客,想是姑娘家贪玩,一时忘了时间。”
  姜修白有些不悦,“没同她说今日她姐姐回来吗?”
  “都是妾身不好,这些日子头风犯了,家里事情也多,便忘了跟她提,不过妾身已派丫鬟去伯府催了,想必过会儿就回来了。”
  姜云静微微一笑,说:“既如此,那便再等等吧,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陈氏没料到姜云静忽然这般好说话,心道这是准备服软了?难怪今日会主动提出回府。
  于是笑容愈发柔和,关心道:“大姑娘如今一个人住在外面,一切可好?前儿我还同你爹爹提呢,若是大姑娘愿意,还是回来住吧。就像你说的,一家人凑在一起,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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