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父王今日已经将太师之女郑婉顺许给永王,迟迟不提孤与王家娘子的婚事。若是郑家娘子嫁与永王后,朝堂上他有尚书左丞卢林桧,后宫他有华妃,再得荥阳郑氏,孤的太子之位定是难保了!如今之计须得王忠瑞支持孤!”
杜如知沉思片刻道:“太子殿下所料不差,当年圣人欲拜卢林桧为相,征询臣的意见,臣对圣人言卢林桧若拜相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不料后因华妃得宠,卢林桧拜了左丞,然他早已对臣不满,如今华妃之子永王渐长,恐怕早就想谋夺太子之位了。荥阳郑氏如今态度已明,太子殿下确需王忠瑞。臣与柳真人有过往的交情,此事臣去办妥。只是如今柳真人深得圣心,恐怕还得……”
“中书令安心,所需物资皆由你从东宫内库挑选。”
“臣定不负太子殿下之托!”
平康坊.卢林桧宅.中堂
“臣恭喜华妃娘娘!”
“都是一家人,阿兄无需多礼。今圣人隆恩,准我归家探望阿耶阿娘,也是圣人对兄长在朝堂上辛苦的奖赏。”
“娘娘说的极是。”他挥手让侍奉的人都退出中堂,才又道:“云妹,如今圣人准了恪儿与郑家娘子的婚事,恪儿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但如今恪儿在兵权一事上毫无建树,前河东节度使本来是阿兄的人,没曾想他在五年前竟然在与吐蕃一战中战败,按律当斩,好在圣人当时正与定北王交恶,贬了其为运城县令。前些日子,为试探圣人与定北王关系,御史大夫张延英被贬为太原太守,圣人还是轻判了的,可见圣人猜忌提防定北王。若来日真的无法废掉太子,阿兄于河东道所谋之事怕是……”
卢林桧只因五年前拜相无望为太原太守,自己的妹妹在宫中死死被陈贵妃压着只为淑仪,因此他在河东道交城私开铁矿制作兵器,又于运城私开盐矿聚拢钱财。
未曾想两年前陈贵妃将其小产之事归罪于当时还是淑仪的华妃,便以厌胜之术咒她的儿子永王宇文恪,事败后被打入冷宫。而自己的妹妹却得盛宠扶摇而上封为了华妃,自己也官居尚书省左丞。然私开盐铁之事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阿兄所言,云妹了然。既然圣人与定北王不睦,何不拉拢定北王?”
卢林桧笑了笑:“云妹,定北王什么人?是先帝要议储传位之人。如今手握重兵,朝堂之上势力不容小觑。说句云妹不爱听的话,定北王若有些皇位,恐怕没有恪儿什么事情了。
“既不能为我所用,何不除之而后快?”
“圣人都除不了他!要想动他,恐怕真是痴人说梦了。如今之际,须得死死按住不让太子与王忠瑞成为亲家,且王忠瑞与吴王关系匪浅,咱们须得稳住河东道的局面,若让王忠瑞察觉在河东道之事,恐你我性命不保。云妹定要在此事上探明圣意。”
“阿兄安心,云妹知晓轻重。本来今儿想请旨让恪儿与我一道前来探望哥哥,但觉着恪儿如今得了郑家的婚约,宫中多少人眼热,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妹此事办得妥当。圣人猜忌亲王皇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切莫让圣人察觉恪儿与我这个舅舅过从甚密。”
正事说罢,其乐融融过节,不在话下。
定北王府
“我儿今日怎得在国子监待了许久?”末正就从明光宫回定北王府的沈太妃在酉初三刻快宵禁是才看到定北王。
“儿多饮了几杯身体不适,本想在国子监小憩片刻未曾想却过了时辰。”
“徐良,王爷可有用过醒酒汤?如未用过,让汪福全去备着。”
徐良赶紧回禀:“太妃,王爷已经用了!”
定北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徐良。
徐良心道,哪里是王爷需要醒酒汤,需要醒酒汤的是那个死死抱着王爷不撒手的王家姑娘。自己跟从王爷十多载,哪个姑娘能近王爷身,更遑论抱着王爷了,恐怕手都没有了罢!王家姑娘这勇猛劲真是拔山盖世呀!
作者有话说:
小醉猫勇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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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试探
◎入道?欧阳坚真真出的好主意!◎
端午第二日,大朝过后,紫宸殿内,圣人与左丞卢林桧、右丞欧阳坚、吏部尚书、礼部尚书正在商议。
自从听了“阋墙祸,将要起,黄鹄于宅飞,宛转花园里”谶语加之柳泌观吴王面有反相,文帝派去河东节度镇探察吴王消息的密探昨日回报,吴文确然与吐蕃进行马匹交易,但尚未探察到此事与王忠瑞有关。
圣人郁郁道:“如今吴王已起反心,然尚不清楚他与何人勾结,下一步预备如何?”
左丞卢林桧道:“圣人,吴王若谋逆,恐王忠瑞不能留河东。”
右丞欧阳坚赶忙道:“如今定北王入京,王忠瑞坚守河东,是以吐蕃不敢进犯,若此时将其调入京中,边境恐生变。”
文帝心里暗道,卢林桧所言不差,然未必没有私心。
端午过后一日下旨赐婚永王宇文恪和太师孙女郑婉顺,如今荥阳郑氏已经永王靠拢。太子之母崔氏以一族血流成河让他御极,御极后他立即册封宇文颢为太子就是对崔氏一族的信任。
如今崔氏一族还流放岭南,这是先帝的旨意,文帝不能收回。
然文帝这些年暗里一直照顾崔氏一族,来日太子登基,崔氏一族未必没有兴旺的一日。
太子文治武功帝王之术均不是上乘,但这些年纯孝。允永王的赐婚实际上是安抚卢氏一族的手段。
然文帝有所不知的是,太子自幼长在深宫,缺乏生活磨砺,身居太子之位多年,生活舒适散漫,便染上了喜好声色、漫游无度的纨绔子弟习气。更要命的是,他崇尚突厥。文帝幼年时随先帝出征,被突厥虏获受尽屈辱,因此对突厥恨得是咬牙切齿。
“王忠瑞虽与吴王亲厚,然此刻贸然入京,恐吴王狗急跳墙。”户部尚书附和道。
“昨日柳真人道太子与王竟夕乃天作之和,众卿何意?”
“太子乃储君,太子妃人选当慎之又慎。如今王忠瑞与吴王亲厚,瓜田李下,王家姑娘不宜为太子妃人选。”礼部尚书道。
王竟夕让文帝很是头疼。王忠瑞握有重兵戍边,杀掉王竟夕恐是不易。妙真太师的话让王竟夕的婚事颇为棘手,谁娶王竟夕竟是要得天下之势。
本来嫁与太子就是珠联璧合,然吴王与王家的关系让人骨鲠在喉。绝色善良的娘子别说太子中意,若不是虑及王忠瑞情同先帝义子,王家娘子与自己差着辈,又顾忌与太子的父子亲情,文帝今儿就下旨把王竟夕纳了。
“那可有解决之法?”文帝抛出这棘手之事。
几乎有一炷香的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文帝也只低头看着书案前的奏折,不置一言。
右丞欧阳坚打破了这种俱寂:“圣人,臣有一法,令长宁郡主入道。可先将郡主册封为公主,让王忠瑞以此感念圣恩。”
文帝顿时喜上眉梢,这真是个一箭三雕的主意。
一是绝了王忠瑞的不满,二是绝了太子及他人娶她的念想,三是贵为公主,便是大朔贵人,应了妙真道长之言。
现下只需一个由头,挡住柳真人之言,让王忠嗣无法推却。但若王竟夕不为太子妃,何人为太子妃能助力于太子将来御极,文帝有些犯难。
文帝悠悠开口道:“欧阳相公所言有理。如今永王赐婚郑氏,太子为其兄长,太子妃的人选应尽快商定。”
最不愿意让太子婚约明朗的卢左丞道:“圣人,如今吴王手中仅有护卫不到百人,若是真有反心,臣以为还需留意北衙六军的动向,太子妃人选日后再议不迟。”
北衙六军是文帝的禁军,将领多为文帝所亲信的富家子弟,加之朝堂上偃武兴文的风气很重,真正能征善战的将士在禁军中并不受重用。
文帝点头:“立刻擢升兵部侍郎裴元轩为左卫大将军!”
“圣人,兵部侍郎乃正四品下,左卫将军为正三品,乃越级擢升,恐中书省有异。”吏部尚书知晓左丞卢林桧一直想安插自己的人为左卫大将军,然几次呈上的人选圣人均未置可否。
“用人之际无需拘泥于小节,朕自会召中书令知晓。若无其他事,诸位去进廊下食。”
众臣行礼过后,退出紫宸殿。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欧阳坚去而复返却跪到了文帝的御案前。
“圣人,臣有一言事关太子妃,还望圣人恕罪。”
“讲!”
“幽州节度使史奕明之女史思思可为太子妃人选。”
还未等文帝发怒,欧阳坚接着道:“臣知突厥有大罪于圣人,史奕明有突厥血统,然其多年驻守幽州,立下战功无数,对圣人亦是忠心耿耿。如今定北王手握二十一万兵力,史奕明手握十一万兵力,若王忠瑞无法为圣人所用,史奕明堪为圣人分忧。前日臣收到史奕明信函,信中恳请准其入京面圣。史思思其母乃大朔子民,且史思思对太子一往情深,臣恳请圣人恕罪!”说罢,诚惶诚恐地行了个顿首礼。
听到最后,文帝怒气稍霁:“右丞忠心为朕,起来吧。太子妃一事暂且不提,着史奕明进京面圣。”
“臣领旨!”欧阳坚早就和史奕明勾搭在一起了,如今,他冒着丢前程的风险,让史奕明进京面圣,能否得圣心,就看他自己个儿的本事了。
定北王府
书房内“砰”地一声,定北王将刚要喝的茶扔到了地上,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四溅,有些还溅到了徐基的身上,他大气不敢出的站着。这些年,从未见到过王爷如此发作。
“入道?欧阳坚真真出的好主意,还暗中和史奕明拉扯不清。徐良,是不是本王入京后太过仁慈了?去,把欧阳坚儿子的一只手给废了,就算了了国子监的帐了。另,以沈太妃的名义去将长宁郡主一家明日请到王府用午食,太妃那本王自会去说。”
“王爷,可否要拦着史奕明入京?”徐基试探地问。
定北王边摸着手上的命缕便道“放他入京。给哥舒传信,让他按原计划行事,并着暗卫盯紧恒州太守。另,让哥舒着人将陇右的雪豹运至定北王府。”
那姑娘很快就去道观了。去了也好,她与太子的婚事就再无人议论,往后自己恐怕要忙得无法分身,让雪豹陪着她,护着她。
王竟夕在自己的寝殿内,有些发懵看着自己斗柜里定北王那件紫色的褶。
她已经懊恼好几天了,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时,便用罗衾将自己的头埋起来,直到呼吸不畅了才掀开。
好几天都未去定北王府了,今日,她从自己的寝殿到大门已经来回走了三趟了,如今还在寝殿。她的忸怩不安就是因为这件褶,这是她醉酒失礼的明证。
尽管栈香告知,只因她醉里攥紧了定北王的袖口,王爷不忍唤醒她才将褶脱了。
但其实,那日也把栈香吓傻了。她被徐良从院里叫出来时,只见自家娘子在车舆内一时抱着王爷,一时扯着王爷的衣服,一时死死攥着王爷的袖口,死活不肯撒手。
她本想上前将娘子拉扯开,却看见徐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着。转念一想,世上还有能近王爷身且不让王爷走成的人?
正犹豫着,只见王爷把褶给脱了下来,只着白色的里衣。娘子搂着褶,才又安静下来。在王爷的示意下,她抱着娘子送入了寝殿。
酒醒之后的王竟夕对酒后失态耿耿于怀。而更让王竟夕不安的是,这几日,她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将定北王的褶拿到手上,想起他俩的过往,心有些乱,又有些期待。
这时,丁香入殿内说道:“娘子,秦傅姆刚来府里告诉夫人,沈太妃让娘子、夫人及二娘子明日到定北王府用午食。”
王竟夕大呼一口气,如释重负,总归有了个去定北王府的理由。
王竟夕数次到访定北王府,王竟瑶是个性情爽直的姑娘,二人怡然自得,只有阮氏有些拘束。
她本与太妃不熟,当年圣人将王竟夕养在太妃膝下用意不明,怕是非找上王家,她甚至不敢去太妃跟前看看自己的女儿,如今定北王与圣人的关系很微妙,自己与太妃说话有些顾忌。
正在闲谈,侍女来报:“太妃娘娘,王爷遣人来报今日宫中事忙,不能陪太妃和夫人进食了,请太妃和夫人午食过后移步鞠场,两位娘子亦可驰马作乐。”
“太妙了!”未等太妃允准,王竟瑶先是欢呼起来。
“竟瑶不得无礼!”阮氏赶忙训斥。
沈太妃笑呵呵地说:“无妨,竟瑶的性子我很是中意,小娘子,就该活泼些。”
王竟瑶悄悄吐了吐舌头,转头对王竟夕道:“阿姐,待会能不能把狮子骢让与我骑骑?”
午食过后他们到鞠场时,却发现定北王已经在驰马。徐良道:“宫中早朝下得早,王爷驰马已有三盏茶的时间了,太妃和王夫人请稍坐,想必快过来了。”
正说着,定北王已经在离他们约两丈飞身下马,狮子骢停下来后打了个响鼻,也跟着定北王慢慢走了过来。
可看见王竟夕后,狮子骢又快步奔跑起来,直到跑到王竟夕跟前,把头靠在了她肩上,还时不时用嘴蹭蹭王竟夕的脸,王竟夕也高兴地用手拍拍它。定北王跟着后面,哼了一声,笑道:“见异思迁!”
王竟瑶看见狮子骢,喜欢的很,也要上去摸摸,可狮子骢跺了跺前蹄,头一扭,后撤了两步。王竟瑶知道这是马儿不让她触摸,气得只喘大气。
作者有话说:
王家姑娘,你想起来你醉酒时都干了什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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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入道
◎那你可有心上人了◎
“徐良,领王二娘子去马厩里寻匹好马!”定北王接过徐良手里的皎雪,转头对王竟夕道:“郡主,驰马去!”
好久未驰马的王竟夕想在自己的阿娘跟前展示一下,早就按耐不住,翻身上马了。
定北王随即飞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只听两声嘶鸣过后,伴着一阵响亮的马蹄,两人一人一骑顺着鞠场飞驰起来。
狮子骢的速度自然是快于皎雪的,只是王竟夕的驭马之术与定北王不能相较,皎雪好不容易有了超越狮子骢的机会,兴奋不已,然定北王时不时收紧缰绳,皎雪无可奈何地跟在了狮子骢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