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是真的懂书法,但大体看上去的感觉定不会错,况且她深知盛祁看重的几个人一定都会背叛他,于是就在这上面夸大其词一些,希望能引得盛祁的注意。
果不其然,盛祁嘴角勾笑,像是来了兴致,放下手上的册子,转身又拿了身后书案上的:“再看看这本?”
她接过递来的册子,随意翻开一页瞧了瞧:“字体偏瘦窄,看上去不大气,恐怕会是睚眦必报之人。”
她的见解依旧带着主观色彩,怕盛祁还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意思,于是又直白地问道:“殿下可是看重这两位书生?他们可是有什么背景?或者能力超群?”
盛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她手中将册子拿起放回原处,接着站起了身子朝着前院走去,快出课室,才缓缓开了口:
“字迹张扬的那名书生来自吉东,家里三代从商均是女子当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儿子,便希望其入仕,以此巩固从商之道,人确也天资聪慧。”
话落,盛祁回头看了眼她,又指着后桌,再度开口,“字迹瘦窄的书生是玄南昶垣侯的庶孙,常年被嫡兄略压一头,抱负不得志,所以来了戌京,希望能改变自己命运,因一心想超越嫡兄,倒是刻苦。”
若真如盛祁所说,那两幅字的主人可就真与她方才所猜性格相近。
家里一直没有儿子,所以只得女子当家,如今终是有了儿子,自然宠爱有加,难免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
而另一个庶出之子处处不及嫡出,心里自然有恨却不得解,所以才会小家子气,有着睚眦必报之态。
可当真这二人才华绝顶,才会让盛祁就算二人人品可能会有问题,也愿倾情相助,揽为门客?
“殿下,俗话说字如其人,或许也不是不无道理?”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打量着盛祁的神情,希望他能懂得自己的意思。
而盛祁却只是朝着她伸出了手,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答非所问般说道:“天色晚了,这私塾的书生该去食堂用膳了。刚巧我也饿了,街口有家面馆味道不错,便就去那里吧。”
这般油烟不进的样子,惹得宋抒然再也沉不住气,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反被盛祁握得更紧。
“殿下!”
她本要挣扎,却先一步被盛祁拉住,将人带到身边,手臂也快速地揽上了她的腰。
顷刻间,门扉紧闭的祠堂被打开,刚刚拜完夫子像的书生们都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他们均是一愣。
站于他们面前的是戌京的七皇子,这些人都是想要入仕之士,自然不会有人不知晓,于是都恭敬地朝着盛祁行礼。
盛祁点头示意的同时,靠近宋抒然,在她耳边轻语道:“先同我去了面馆,我再与你详细说。”
第61章
◎“时辰还早,不如在街上走走?”◎
宋抒然被盛祁带着来到街口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她多少有些不情愿, 所以一路上与盛祁一句话都未讲过。
下了马车瞧见面前这店面不大的铺子,脸上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盛祁堂堂一个皇子,竟也愿来这种小地方。
她被牵着进了铺子, 现在才刚到饭点,客人并不多, 两人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点了两碗素面, 和一盘酱牛肉。
宋抒然略有新奇地打量着这家铺子, 这家面馆似乎是由四个年轻人共同经营着, 店铺不大,但胜在干净。
柜台前瘦高白静的青年正打着算盘核对着手里的账目,后面可看清烹饪情况的后厨里有一个小麦肤色、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在抻着面。
另外两个看上去年纪比这两位青年小一些, 正利索地擦着桌子、打扫铺子,四个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家面馆是后厨那个青年的,他叫张成, 店本是父母的, 但父母前年被土匪拦路丢了性命, 所以他担起了担子。”
盛祁为宋抒然斟了杯茶,小声解释着:“他一直想当一名武官, 我与他比划过, 虽无章法但甚是灵活,善于观察, 很快就能发现我留给他的破绽, 并且设法应对, 所以我决定帮衬他。”
说罢, 盛祁又朝着算账的青年点了点, 继而又开了口:“在那边算帐的青年叫陈齐, 家在玄东,爷爷在当地开了个医铺子,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他对医术和验尸颇有研究。”
“在玄东我曾与他攀谈过,他思维清晰敏捷,志向明确,希望入仕后能在大理寺谋职,而我刚好需要这样的人才。”
话落,做好的素面和切好的酱牛肉刚好被两个跑堂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端上桌。
二人提醒着面是刚煮出来的,吃的时候定要小心烫着,瞧见来了客人,又匆匆跑去招待。
盛祁看着二人跑远,收回视线落在宋抒然脸上,又言道:“他们俩年纪还尚小,今年并不参加考试,更多是陪读。”
“高一点的是戌京城的百姓,母亲去世,父亲跑了,家里只有个当铁匠的外公。另一个则住在近郊,父母都是农户,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两人皆聪慧过人,分别在农业和铸造上有天赋,但家境贫寒,无法好好读书。”
宋抒然顺着盛祁方才的视线,盯着两个少年看,后又将目光扫过算账和抻面的男子,震惊地听着盛祁的话。
盛祁能将这四个人的家境情况和擅长领域这般详细地说出来,显然是深入了解和判断过的。
这四个人虽是其貌不扬,却有着可入了盛祁眼的过人之处。
她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方才盛祁带着她大方地前去的私塾,大有障眼法的意味,而这面馆里的青年和少年才是盛祁真正看重的人才。
盛祁甚至早就知晓大理寺存在问题,有意培养可往大理寺输送的才俊。不仅如此,武将、从农、从工,他也都有涉及。
她震惊的神情被盛祁看在眼里,盛祁不禁淡笑出声:“他们因为贫困而多有局限,所以我资助他们读书习武,暗中找可信的先生和师傅教导。而他们愿做我的门客,日后入了仕途,也会辅助我。我对他们只有一点要求,那便是表面上从不与我熟络,所以他们见我进来并无表示,这家店我也是第一次来。”
盛祁从筷子筒里拿出两双筷子,一双放在宋抒然的面碗上,一双自己拿在手里,又分别看了看铺子里的四名年纪不一的男子。
“他们不愿就这样从我手上拿钱,所以四个人商量着一起经营这铺子,挣了钱两就还我,除了那个要回家照顾外公的少年外,其他三人白天卖面,晚上就在后院里挑灯夜读和歇息。”
靠自己的能力为生,虽需借助他人的钱财,可也绝不白拿,坚持用所挣慢慢归还。
读书环境不好,便制造环境,挑灯夜读,他们所能在的不过也就这小小一方院子而已,但却心满意足,别无他念。
也许这正是寒门书生的骨气和激励自己越发勤奋的底力。
世家子弟与寒门书生各有各的好,世家子弟有着寒门书生未有过的眼界,他们饱读群书,阅遍众人,但也心气极高,有学问可也自知身后有退路,能纯靠真本事而不懒惰或是想些歪门邪道的少之又少。
而寒门书生有一番志向,身边花花草草迷人眼之物太少,极难让他们分心,所以一心只有靠入仕改变命运的念想。
虽有人极有可能日后会因生活好转而忘本,但即便有支持依旧决定归还恩情的人本性定是不坏的。
盛祁正因他身处皇权贵胄之间,所以最是清楚人与人间的不同,才会冒险从民间寻得有才之士。
宋抒然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嗅了嗅鲜香的味道,轻抿一口,这素面汤底混着菜的清香和面的味道,搭配极佳。
她眉眼弯弯地朝后厨正有些担忧地朝这边悄悄打量的青年瞧了瞧,知道那青年定是担心自己做的面不合他们的胃口,旋即很给面子地低头吃了一大口面。
筷子夹第二下时,却发现自己碗里还藏着一个荷包蛋。她诧异地抬起头瞧了瞧已经回去干活的青年,又看了看盛祁。
盛祁瞧见那荷包蛋也是惊讶地挑了下眉,随即嘴角微微勾起:“先前我托人与他们书信联系,问询他们对宜南凌汛的看法。他们在信中除了谈此要事外,提到了我成亲的事,为无法当面恭贺而遗憾,这大抵是他们暗戳戳的心意。”
因不能显出与盛祁认识,只得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的欢迎,若真如盛祁所说,这些书生们倒真是待盛祁出自真心。
宋抒然心情大好地笑了笑,说话声音与方才离开私塾时都不一样了,轻快至极。
“所以殿下今日带我去私塾才那么明目张胆,因为殿下真正在意的门客被保护得很好。”
盛祁点点头,夹了两片酱牛肉放到她的碗里:“你的顾虑我自然清楚,你所担心的不过是我想展示给他人看的,所以眼下可以不用担心了吗?”
眼下她已知情,当然不会再担心。
起初她过于忧虑是因原书中所描写的门客背叛盛祁一事是板上钉钉的,而她又以为盛祁只有那几个有家庭有背景的门客,所以才会如此。
可盛祁竟然可以把事情想得这般周全,她是因知道整体故事线才可预知后续的发展,然盛祁不过是这故事里的一个角色,他完全靠的是自己的聪慧前瞻了一切。
宋抒然在心里默默感叹着,接着又吃了一口素面,忽又想到什么,抬起头:“那私塾里殿下表面上看中的书生只是弃子吗?”
“他们有自己的才干,若说考上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未果靠家世也能有另一番成就。”盛祁咽下嘴里的面条,缓缓道,“不过正如你识字辨人那般,他们注定与我不是一路,不用我弃,他们也会与我分道扬镳。”
盛祁倒是看得通透,那些人日后确实要与盛祁相悖的。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依旧是人才,若是辅佐了他人,对盛祁来说也绝非好事。
她如是想着,便不禁幽幽道:“既然殿下已道他们确有才干,日后若是帮衬了其他人该如何?”
听到她的问话,盛祁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又再暗示我四哥?”
一下子就被猜中了心思,宋抒然脸上倏然有些挂不住,她低下头拿着筷子戳了戳面碗里的酱牛肉,不肯言语。
盛祁并未继续调侃她,略带严肃的声音再度传来:“若都是为戌京好,帮衬谁有何担心的?若别有用心,那路也定不远,更无需担心。”
盛祁所说的话是在理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从清剿土匪时盛衡就下杀心对他出手,到宜南之事与盛衡有极大关系来看,无论是原书还是现实,盛祁都是盛衡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盛衡真的拉拢那私塾的书生的话,未来也定会未知变数。
只可惜原书里并没有描写那两个背刺盛祁后投靠了盛衡的书生后来都替盛衡做了什么,所以她也无法提醒盛祁在哪些地方多加注意。
不过眼下关于春闱一事,她算是彻底放心了,至少盛祁留有后手,没有自负到不多加考虑,那以后的事情便以后再说算了。
方才两口面似是开了胃一般,叫宋抒然食欲大增,她饶有胃口地将一碗面全数吃下,连汤都喝得干净,她用这种方式,向这几位书生表达了面的味道甚是可口。
盛祁瞧她吃完,便在桌上放了相应的钱两,带着她出了面馆。
瞧着她用手轻抚胃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她倒真是个真性情,那几个书生为表示对她的欢迎,给她端的那碗面可是极满的。
她还偏偏为了还礼,全部吃下去了,眼下怕是撑得厉害。
他看了看已经在面馆门口等待的马车,忽地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宋抒然的手。
“时辰还早,不如在街上走走?”
作者有话说:
求各位宝子收收预收~
——预收一:仵作文《宣阳仵作》主剧情——
【表面温顺内心倔强且记仇的小仵作x看似冷漠实则心理活动多的狗王爷】
庆辰三年,大理寺惨遭命劫,
上至大理寺卿,下至司值,一夜暴毙。
大理寺卿江延风独女江妩,被父亲提前送至老家,交由布衣之交宣如松抚养,改名宣阳。
十二年后,宣阳做了个噩梦,大理寺再度遭遇不幸。
她本以为那梦不过是挥散不去的心魔所致,
却不成想几日后,听到现任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皆命丧火海的消息。
威严的掌刑官署成了不祥之地,整个庆京人心惶惶。
宣阳冥冥之中觉得此事或许与父亲的死有关,便毅然决然前往京城。
然途中恰遇一起池塘浮尸案,本是被死者调戏过的她,反倒被说成凶手。
宣阳气不过,利用从宣如松那里学得的仵作之术,正欲破案还自己清白,却被一位淡漠刻薄的俊美男子截了胡。
她心里虽怒不可遏,但那男子一看便是名门贵胄,她自知得罪不得,只得隐忍着辅助验尸。
案破后,便像远离瘟神般迅速启程,不愿多见那男子一秒。
入了京城,成功当上大理寺的仵作。
她发誓在当值的同时,定要查出父亲死亡的真相。
然才不过一日,却发现那个因迫于情势,被当今圣上临时委命了大理寺掌刑权的王爷上司,竟是那日与她闹不痛快的截胡男子。
宣阳心里直道晦气,
脸上却带着柔和笑意,温顺福礼:“民女宣阳,拜见王爷。”
*
晏岐本以为胞弟登基后,自己可以归田隐居图个半辈子清闲,
可好日子未过一载,他就又被召回京城,奉命接了大理寺的烂摊子。
回京途中,心情本就不佳,偏偏又遇到了晦气的命案……和一个才见面就瞪了自己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对仵作之术似是颇有了解,本想寻她问上两句,却被店家告知,小姑娘早早退了房,离开了。
再次相见,竟是在大理寺,小姑娘成了他的仵作手下,
一改在客栈里的不服模样,待他好生温柔:“民女宣阳,拜见王爷。”
原来她叫作宣阳。
小姑娘验尸破案能力极佳,烧菜也是一把好手,
平日里任自己如何刁难,也都顺着他的脾气,分外温顺。
听说这是女子喜欢男子的表现,晏岐心里甚美。
然某一日,
他派出去打探小姑娘究竟是何心意的暗卫匆匆跑回。
晏岐期待:怎样?她到底如何想的?
手下一脸为难,视死如归道:
“王爷,宣阳姑娘道您……道您像那追雀儿的犬,欠极了。”
晏岐:“……”
——预收二:双重生文《重生后待嫁裙下臣》——
【娇贵动人将门千金X身份悬殊贴身护卫】
郁晚是护国将军郁行风与夫人连生二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一出生便得全家宠爱。
与家人回老家为表叔丧服时,她因贪玩而跑丢,误入了仇视贵胄的流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