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京城天子脚下就有人敢做掩耳盗铃之事,这出了戌京城,油水最足的南边就更有人敢为所欲为。
与荣大人和那几位门客商量多次才定了一个相对可执行的税收整改方案,但却要基于戌京的收成和土地情况,此次便正是为此而南下。
宋抒然听盛祁解释后,了解了大概,无非是古代的田赋税和土地税。
农民手握粮食和土地,但周转钱财较少,若是以粮食换了钱两去交税,其中会有较大损失,所以通过直接上缴粮食来抵消部分税钱,不仅划算,还可解决戌京的粮仓问题。
而土地则按着土地所有进行缴税,多得多缴,而非按户强制统一。
但这其中确实存在弊端,这田赋税该如何把控,尤其是面临了有可能影响收成和土地质量的灾情,就更难有个新标准。
一个新提议出现,就定要通过各种方式去验证可实施性。所以这次南下,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她抬眸对上盛祁的眼睛,分外严肃地问着:“殿下此次何时动身?”
盛祁神情一怔,有些艰难地喟叹道:“明日。”
竟又是这般赶,宋抒然下意识地眨了眨眸,旋即试探道:“此次南下,殿下可带上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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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殿下怎还留着这香囊?”◎
宋抒然的提问是小心翼翼的, 因为盛祁此次依旧是有事务在身,而非南下游玩。
她虽然知晓自己独立不娇气,但在这里她不过就是个古代女子, 还是会被人觉得娇软,同盛祁前去南边, 只会被当做累赘。
她在问出话的时候, 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还怀有一丝希冀。
可瞧着对面的盛祁只是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但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心里那份希冀也慢慢落下了。
马车终是停在了七皇子府前,宋抒然离帘子最近,车子才一停稳, 她就低落地直接掀帘下了去。
盛祁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直至入了府,看着宋抒然越走越快, 他才喟叹着开口:“此次南下需花些时日, 明日一早叫你的丫鬟为你收拾些行囊, 莫要带少了东西。”
宋抒然迈出去的步子,因盛祁的话而顿住,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看盛祁, 眨着眸子不确定般试探问着:“殿下可是要带着我去?”
盛祁背手立于她身后,单眉微挑, 不答反问:“不然呢?”
那便是真的要带她去了!
原本失落的心情顷刻间好了起来, 方才还憋屈地撅着的小嘴, 化开欣然的笑容。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欢喜之情, 完全转过身子朝着盛祁跑了过去, 垫脚抱住盛祁的脖子, 蹦跶两下,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旋即又立刻松开,朝着寝屋的方向跑去。
“我这就叫寒月帮我收拾行囊!”
她人跑得快,没一会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中,可刚刚表示喜悦的方式却叫盛祁怔在了原地。
脖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她触碰过的热度,迟迟未散,周身似还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宋抒然此次想与盛祁去南边,并非一时冲动,眼下发生的一切已不再按着原书的故事线发展,她有着越来越多的不知情,为了不会出现错误,她必须参与其中才是,不再做一个旁观者。
当初凌汛的时候,她曾试着在府里乖乖等盛祁回来,但很显然她能得知的事情实在太少,所以今日才提出想一同前往的想法。
终是得到了盛祁的准许,她连夜就叫寒月替自己和盛祁收拾好了箱笼,此次盛祁有意低调前去,所以她也没有带太多东西,不过是些必备的衣物和药物罢了。
第二日,二人是用了早膳后才准备启程的,宋抒然不方便带着寒月,便安排寒月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回宋府照顾荣锦。
荣锦才刚在怀孕初期,定有很多不便,多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也放心。
她的做法正和盛祁的意,盛祁本也打算从简出行,不带自己的两个暗卫的。
此次他南下,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这戌京城他不在,很多事都会给盛衡机会,所以他需要留下寻宇和顾飞替自己做事。
但这二人是不能就这样明摆着留在戌京城的,他安排顾风送自己和宋抒然出城,然后在隐蔽的地方暗自回到戌京城,且需要一直保持未在戌京城的状态,暗中做事。
顾风的主要职责是暗中保护安札军师和那几个贫苦书生,确保他们安全。
寻宇则与顾风不同,寻宇则需要在明面上做事。
盛祁交与寻宇一封需转交至宋廷之的信笺,里面是需要宋廷之在自己不在戌京城期间要配合在御卫司做的事和要与荣大人进一步沟通的公务,这其中的沟通都要由寻宇来担。
他的暗卫一明一暗,分工不同,目的就是要让人觉得其中一人是跟着自己离开的戌京城,从而让人对此放松之时露出马脚。
两个实际上都在戌京城没有离开的暗卫,就可趁机帮他抓住那些急不可耐的人的狐狸尾巴。
一切叮嘱过后,宋抒然同盛祁终是上了马车,在顾风的带领下朝着城外前去。
此次南下虽重要,但却并不急迫,盛祁并未让马夫赶路,而是告知正常前行。
根据马车正常的速度,他们晌午出发,大抵在傍晚日落时刚好可到一处官驿,当晚落脚歇息后,第二日一早启程,也就可以在晚上到达宜南近郊的城镇上。
宋抒然自马车行驶出戌京城后,就一直兴高采烈地撩着帘子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春天里的近郊已不像冬至时她来布施那边荒芜,处处星星绿草,路上的百姓也来来往往,路边时不时还会有临时摆上的卖菜摊子。
这番景象是清剿土匪前不敢想象的,现在百姓们都可以这样在外无忧无虑,都多亏了御卫司的付出。
想起原书中的百姓们后来也是有了如此好的生活,但却因为盛衡故意渲染和盛祁确实当着众人杀了西兰女师的原因,没有人对盛祁感恩。
而现在不一样了,盛祁是百姓心里专门为他们分忧解难的皇子,是最看重他们的未来之君,宋抒然很满意眼下的结果。
随着离戌京城越来越远,人烟也渐渐罕至,她终是放下帘子,朝着车厢里挪了挪。
靠坐着觑了觑在对面忙着写信,打算到时候交与顾风带回去的盛祁。
她瞧见盛祁黑色锦服腰间那用黑蚕丝精细缝制的腰带上挂着她送的玉佩,心里忽地一暖。
当初送盛祁时,这人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如今这人却随身佩戴着,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欣慰,骄傲得很。
半晌,眸子又有些无趣地扫向旁处,恰巧看到盛祁放在身边的佩剑上,那刀鞘上挂着的香囊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宋抒然扶着坐沿朝着盛祁靠近,伸手摸上那香囊,看到上面秀得七扭八歪的祁字,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打断了盛祁的思路,落笔,侧头看向她,又垂眸瞧了瞧还在她手里把玩的香囊,略有尴尬地轻咳了声。
“殿下怎还留着这香囊?”
明明已经知道这香囊不过是她去见他,并告知清剿土匪一事需慎重考虑的物件罢了,就连那下下签都是她有意为止。
本以为盛祁会直接扔掉这毫无意义的东西,结果不成想这难看的香囊不仅没有被扔,还如此不协调地挂在了这般贵重的佩剑上。
盛祁将毛笔放回笔筒中,将晾干的信折好放进信封后,才沉声道:“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小东西,但却也保佑了那次清剿土匪的成功,便就挂着罢。”
他没有看着她,说话语气也尽量显得是无心而已,但这略有刻意的表现,叫宋抒然更是觉得才不是什么随意,而是盛祁故意为止。
宋抒然也没想着去拆穿,她放下香囊,又回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再次掀开了车帘。
*
马车行驶了一整日,下午时有稍作歇息调整过。
顾风便在这时与盛祁和宋抒然告别,带着盛祁的信返回戌京城。
宋抒然与盛祁在茶铺里饮过茶,歇息过后便继续启程前行,正如盛祁所说,傍晚之时就到达了途中的官驿。
官驿的驿官得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待着,瞧见盛祁和宋抒然相继下了马车,连忙叫伙计帮着马夫把马车停靠在驿站的前院,牵着两匹赶了路的马去马棚喂食。
驿官则亲自领着盛祁和宋抒然朝着驿站走去。
这戌京城外的一切都叫宋抒然甚感兴趣,平日里只能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到的官驿,她竟然亲眼见到了。
在她左右张望,根本停不下来之时,盛祁刚好在与官驿了解情况。
“今日驿站可还下榻他人?”
驿官微微福着身子恭敬道:“有两个要去戌京城的商人和他们的随从,官员的话今日并无。”
盛祁点点头,压低声音:“如此甚好,本皇子自此出行并非公开,还未莫要声张。”
驿官连忙行礼:“微臣明白,定不会扰了殿下的出行。”
宋抒然紧紧跟在盛祁身旁,心里知晓此次南下,重在巡查南边的情况,若是广而告之,南边的官员都会提前做足准备,那便失去了此次前去的意义。
所以盛祁未带随从,从简出行,且如此低调,不予公开是正确的做法。
走过宽敞前院,终是由驿官带领着进了官驿之中,官驿整体由红木制成,气派典雅,又不失大气简约,回字形的设计,使每间客房都是单面,更加安静怡然。
一楼中央是百花盛开的花坛和养着锦鲤的池塘,从二楼每处地方都可看得到下面的景色。
宋抒然瞧着眼前的华丽之景,心里却是倏然一慌。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代仵作小说,其中一个案子里,死者就是死在这样的客栈的池塘中,想想文中对客栈的描写,倒确实与这官驿相似。
身体不禁打了个冷战,她连忙想将那脑补的画面从脑终驱散,恍惚间刚巧听到驿官正询问着:“殿下,微臣今日为您开几间房?饮食上可有忌口?”
“两间!”宋抒然还不等盛祁开口,便先抢着答道,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怕驿官误解了,又再度强调着,“是我和殿下一间,马夫再一间的意思。”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小说里发生的案子,是再借她两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与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这般像的地方一个人住的。
这事换了他人大概不理解,但她经历了穿书一事,还有什么是觉得不会发生的?所以今晚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盛祁,绝不能单独住。
她心里慌得厉害,没注意到盛祁瞧她的眸子里瞳孔的晃动,半晌盛祁勾起嘴角,对驿官道:“便听皇子妃的吧,膳食上无忌口,荤素均有即可。”
话落,又想到什么似的,再度补充道:“晚膳和明早的早膳,都麻烦做些甜口吃食。”
第66章
◎睁开眸子发现盛祁近在咫尺◎
驿官把盛祁和宋抒然送到厢房后, 便去后厨安排晚膳。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晚膳被伙计端了过来。
闻到菜肴的香气,宋抒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脸上一烧,连忙捂着胃转身背朝盛祁。
今日她与盛祁一直赶路, 除了好好用了早膳外, 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 在茶铺时也不过吃了几口搭配茶的茶点。
明明盛祁同自己一样, 还是个体能消耗更快的男子, 可偏偏只有她肚子这般叫着丢了面子,盛祁却无事发生?
瞧见她害羞的模样,盛祁并未笑话, 让伙计放好晚膳出去后,再坐到圆桌前,亲手为宋抒然盛了碗猪肚鸡汤。
“既然饿了, 就快过来用膳。”
听到盛祁开了口, 宋抒然深吸一口气, “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圆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两荤一素一甜口凉菜, 两荤分别为春笋炒肉和滑菇鸡,一素则是最简单的白灼青菜, 另外还有一份盛祁特意叮嘱过的甜口吃食桂花糯米藕。
这些菜肴与戌京城重在色泽的菜肴相比, 甚是清淡, 未添加过多的调料, 保留着食材本身的色彩。
瞧见她落座, 盛祁才拿起食筷用起膳, 他吃得慢条斯理,叫宋抒然瞧着也放缓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她夹了一块滑菇鸡,放在米饭上,抬眸看了看对面依旧细嚼慢咽的盛祁,不由得问出口:“殿下今日明明也那么长时间没有进食,不会饿吗?”
盛祁抬眼瞧了瞧她,知道她还在为刚刚肚子叫在意着,便半哄着解释道:“之前有时事务繁忙会忘记用膳,所以早就习惯了,但这并不好,饿了即知才是正常的,你无需在意。”
此话并非诳言,他小时候是废寝忘食,长大后则因要做的事情太多有时候迫不得已,所以他早已习惯用膳不规律这件事。
而宋抒然从小被宋家娇生惯养,每日用膳时间也定是规律的,偶尔一次过时未食,胃就那般抗议,才是自然。
他本以为这样劝过,宋抒然会好一些,可却瞧见宋抒然不仅没有舒心,脸上还染上担忧的神色。
“殿下一直不好好用膳的吗?”
这番问题倒是叫盛祁没有料到,他有些惊诧地看着宋抒然,听到她又忧心忡忡地再度开了口:“殿下不按时用膳对胃不好,日后我便就监督殿下每日用膳。”
说着还夹了很多菜堆到盛祁的碗里,最后才开始吃起自己的饭。
盛祁盯着自己碗中堆成山的菜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刚刚还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下子又开始担心起他来了。
这副鬼灵精怪、猜不透她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样子,倒是从未变过。
不过刚刚她这般担忧自己的模样,对他来说很受用,若是有她在,他倒愿每顿饭都被她监督着。
晚饭用过时还未到戌时,但一整天舟车劳顿,宋抒然靠坐在圈椅中动也不想动,但依旧半阖眸假寐地等着盛祁处理事务。
终是熬不下去似的起了身,去到净房沐浴一番后,散着长发回到厢房,再也不顾形象躺倒了床榻上。
她以为自己向来认床,穿书前只要换了一个新环境就会有好几日都难以入睡,外出旅游对她来说就极其不友好。
可今儿个她算真正认清,认床不过是因为还不够累罢了,现在躺在这全新的环境里,她却一点亢奋的心情都没有,只剩下困意。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盛祁沐浴完回到厢房,灭烛后躺到她身旁。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盛祁似是在和自己说话,下意识地轻轻“嗯”了一声,本还想强撑着听听盛祁会与自己说些什么,可下一瞬就丢了意识进入梦乡。
才正欲开口的盛祁侧头打量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宋抒然,无奈地叹了叹气,侧过身子面朝枕边人,瞧着她睡得香甜的睡颜,为她把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拢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