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因废弃而形成的天然提防条件确实优越,车马无法进入,只得步行,然干枯树叶落满地,无论多轻的脚步都会发出枯叶破碎的声响。
如此,不仅有人闯入之时,可以第一时间知晓,也会因没有人为陷阱痕迹,不会暴露藏在这里的事情。
走出近百米后,一座破旧寺庙终是出现在几棵粗壮的榕树后面,在繁茂的枝叶背后,仅可若隐若现一些边沿。
盛祁提醒着小心脚下台阶,担心宋抒然的脚会再次受伤而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安札军师在此已有近半年的时日,这半年里他挖通了一处地道,可直通后面的荒山,而后面的荒山我安排了人长期接应,如若在庙前发现可疑情况,便可随安札军师一同逃跑。”
盛祁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一一讲清,走到寺庙前停下脚步,回头待所有人都跟上后,才正欲拔开挡着大门的破旧门扉时,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那脑袋出现得突然,吓了宋抒然一跳,夜色太过昏暗,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却听到一声许久未听过的声音。
“姐姐?”
还不等她去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盛祁却腾出了一处入口,用手挡着上方的门板,督促道:“先进去再说。”
宋抒然是第一个弯身进入寺庙的,里面为掩盖此处有人的活动,全然没有一丝烛光,仅靠月光将将看清。
巨大的佛像位居最正前,因多年无人修缮,早已破败不堪,爬满地锦。
本就信佛的魏氏进入后,瞧见如此情景,长叹一声,立即行合十礼,手上摩挲着佛珠,开始陌声诵佛。
宋抒然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刚刚出声的人面前,曾经瘦小的小女孩模样逐渐浮现在脑海,她惊喜地朝盛祁瞧了瞧。
“既然你当时吩咐了我,我自然得把事办妥当。”盛祁嘴角噙着笑,“我安排大夫为小芸他们看过病,便带来此处,安札军师见她聪慧,收她为徒,至今一直跟随学习。”
听过盛祁的解释,她重新看向眼前的小姑娘,小姑娘笑盈盈着:“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抬起手摸了摸小芸的头发,“弟弟妹妹呢?”
小芸指了指佛像旁侧的过道:“已经睡下了,师父叫我来接你们。”
说罢,就要引着大家朝里走:“我为大家准备好了歇息的地方,快跟我进来吧。”
盛祁牵着宋抒然,跟在小芸身后朝着佛像后面的地方前去,才刚绕过缠着蜘蛛网的幕帘,一眼就看到正坐在窗边的老者。
他叫小芸先安排魏氏和荣锦歇息,自己则带着宋抒然直接走到老者面前。
“安札先生,今后便拜托您了。”
听到他的声音,老者睁开眸子,瞧着宋抒然打量半晌,又抬头看了看他,捋着胡子又看向窗外:“天快亮了,你该走了。”
他们前来此处,花费了大量时间,若要不被发现地回去,盛祁此刻确实要马上动身。
他握住宋抒然的双手,旋即又把人搂在怀中,在宋抒然耳边郑重道:“等我回来。”
宋抒然点了点头,虽心里甚是不舍,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不断地叮嘱着盛祁小心,也让他到了沙场也要嘱咐父亲和兄长如此。
最后目送着盛祁带着寻宇和顾风离开,才又转过身子看向安札军师。
安札军师捋了捋胡子,用一根木头制成的拐棍敲了敲自己前方的草铺:“皇子妃似有话与老朽说,坐下来吧。”
听到安札军师的邀请,她回头看了看已经被安顿好的母亲和荣锦,转过身子终是坐到了草铺上。
“安札先生如何看待即将来临的战争?”
“是天命啊。”安札军师长叹一声,拿着拐棍在地上写了天字,“谁都改不了的。”
如此奇怪的话语,叫宋抒然倏然警惕,她蹙了蹙眉:“是何意?”
“皇子妃改变了很多,但可有发现始和终却从未变过?”安札军师严肃地瞧着她,向她抛来一个问题。
这问题叫宋抒然瞬地怔住,瞳孔因紧张而颤抖起来。
她穿书而来后的骑抢赛没有避得开,如今这场战场也是如此。如此看来,这本小说的开头和结尾,确实都没有改变过。
可安札军师又是如何知晓的呢?那这场战争带来的结果难道还会和原书中一样吗?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安札军师轻轻咳了咳,主动做着解释:“这便是所谓有始有终,不过皇子妃倒也不必担心,有些东西改变不了,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这天地已然不同。”
如此一番话,像是上升到了哲学层面,宋抒然不得细细思索着。
蓦地,她抬起头,眸中的惊恐已经慢慢淡去,表露在外的更多是坚定。
这个世界无论再真实,毕竟还是她穿入的一本小说,所以已定的大剧情点根本不会改变,但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接连改变了其中的一个又一个小剧情,因此带来的蝴蝶效应就会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整体发展。
这足以颠覆天地。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她的改变下,盛祁早已不再是那个阴鸷男配,他是她创造的故事里的男主。
安札军师的话似乎给了她新的勇气,也让她渐渐顿悟。
第84章
◎“姐姐,我带了个人来,说是要见你。”◎
沃野千里, 碧波万顷。
几日奔波,终是赶到戌京边疆的草原。
宋宏与宋廷之已提前抵达,安排村民全数撤离, 联排军营已初建成形,所带物资均放置安全地区由专人看管。
盛祁跳下马, 简单环视一圈周围环境, 未做歇息在前来接应的年轻副将带领下, 径直来到商讨作战用的厢房内。
寻宇和顾风自然而然留守在厢房外巡逻, 避免有心之人探听商讨之事。
因是行军, 厢房内相对简单,除正中放置舆图和作战图的长方木桌外,靠里是可做歇息的罗汉床, 和放置物品的桌案,再无其他。
盛祁与宋宏和宋廷之打过招呼后,卸下护甲, 褪去繁重的战衣, 着一身黑色锦服, 重新站于宋家父子面前。
“出发之前我已将阿媃她们安置稳妥,安排了可靠的门客传递消息, 虽没有在府上舒服, 但甚是隐蔽,请二位放心。”
接过宋廷之递来的水囊, 饮下两口水后再道:“盛裔与荣大人和阮大人已暗中联系多日, 具体情况我未来得及问, 但荣大人和阮大人做事妥当, 定不会出差错。”
此次战争非同寻常, 宋家父子齐齐出征, 他也借此机会要在戌京城做最后的调查和上奏,宋抒然与她母亲和嫂嫂的生命最是危机。
而他面前这二人也是魏氏和荣锦的丈夫,所谓思妻急切,她们的情况,他理应来了就立即告知。
听到家中女眷都暂且安全,宋宏拍了拍宋廷之的后背,长长舒了口气,向盛祁微微行礼:“臣谢殿下上心。”
“都是一家人,本该如此,宋将军无需客气。”
盛祁将衣袖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抬眸瞧了瞧一直站在二人身侧的年轻副将。
方才赶路得及,还没好好打量,现在仔细一看,身姿高大挺直,一看便知是习武的料子,这人想必就是宋抒然在避暑山庄所遇阮伊的未婚夫君。
看着年轻副将眸光似有闪烁,但却碍着军中纪律,未发一言。
盛祁把水囊放到桌案上,对上年轻副将的眼睛:“阮大人也有说全家暂且安定。”
话落,不给年轻副将反应的机会,他微微前倾上身,单手按在桌面上,看着上面的舆图,再度与宋宏问起正事:“现在军队的准备情况如何了?”
听到他的提问,宋宏严肃回答:“这次作战位置是平原,基本无隐蔽的地方,只得暂时疏散村民,择已有高墙和栅栏围挡的村庄作为军营,此村庄运输方便,靠近水域,且是上游河头,较为天时地利。”
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安营扎寨,在尽可能隐蔽的地方快速搭建军营,保证物资和支援的道路通畅,以及水源充沛,无敌方下毒下药可能的地方确实已是优越。
与盛祁禀报了军营安寨相关事宜后,宋宏话锋一转:“臣也谨记殿下先前所下命令,在戌京城时便大面筛查士兵,主要查臣暂交兵权时临时加入,有极其明显的软肋或把柄,和行为言语突有变化的士兵,其中确有可疑人员,已做记录,由副将亲自监视。”
对于这样的答案,盛祁满意地点点头:“如有情况及时汇报,另外不要打草惊蛇,留着他们还有用。”
军队中或许会安插奸细一事,盛祁早在宋抒然提醒前就已与宋宏和宋廷之商量过。
根据御卫司曾经有奸细要害自己,和相关官员靠己身职权,乱塞军官等已有事件来看,宋宏交兵权的时候,是最容易制造机会的,别有用心之人定不会错过。
而他特意叮嘱的几类士兵,是最有可能成为奸细被人利用的。
眼下看来他的筛查方向确实没错,而前半年也确实有人坐不住,开始行动了。
是何人如此难耐,大家虽心知肚明,可没有得到关键证据,只得一直配合这出戏码,希望可以在此次战争混乱时查出把柄。
这也正是前些日子与盛裔安排所有事情时,他会说是手中的只是部分证据和罪证的原因。
“臣明白。”宋宏慎重地点着头,后又转到下一个话题,禀报来此处后的发现,“臣到达后观望过烊芜的情况,距离我们至少二十里,属于相对安全的位置,不过他们士兵数量不及我们。”
待宋宏说完,宋廷之接着又补充道:“按理说他们有比我们更多的准备时间,既然敢于挑衅,想必是万事妥当才如此。”
“烊芜刚进行完夺位大战,军事力量暂未恢复,如今公然挑衅,却未备足人手,此点极其可疑,有可能是为了让我们轻敌而故意为之,但还有可能……”宋宏敛眉沉思着,语速也放慢了许多。
盛祁微微挑眉:“可能什么?”
宋宏深吸一口气:“臣担心烊芜联合了其他邻国,一同对戌京进行打击。”
如若只是故意隐藏了大部分兵力倒是还好,及时监察,不掉以轻心,倒也不会有什么危机。
可如果真如宋宏所说烊芜还联合了其他邻国,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但根据安札军师所言,至少在其逃离烊芜前,烊芜都未有过与邻国联手进攻的打算,在新首领换位后,更不会有如此精力短时间内来做这样的事。
所以邻国联手虽然是一个很好的思路,但盛祁暂时更相信的还是烊芜与戌京内的人达成了某些约定,而此事就只得盛裔加急在戌京城处理才行。
*
戌京城,废旧寺庙。
宋抒然与母亲和荣锦躲在这里已有数日,对此处的构造现已了解,对现在的生活也已是习惯。
原本以为会艰险万分,但大抵是安札军师与几个孩子在这里住了半年,经验丰富的缘故,这里虽是破旧,但却难得洁净,还有净房可供方便和洗漱。
因为来此处的目的是躲避,无论是安札军师还是宋抒然她们,为了保证安全,都无法从这寺庙里出去,每每外出解决吃用的事情,只得由小芸带着弟弟妹妹去做。
而平日小芸外出之时,宋抒然也无他事可做,也就跟着魏氏与荣锦每日向那破旧的佛像日日祈祷。
正所谓心诚则灵,眼下她信息受阻,无法为父兄和盛祁做些什么,心里担忧万分,只得用这种方法来缓解自身带来的焦虑。
又是诵佛了半个时辰,无法像母亲一样坚持那般久的她,小心翼翼扶着荣锦起身回去里侧歇息。
荣锦的肚子已显怀明显,再过没几个月便要生产,平时行动越来越是吃力。
孕妇虽要多多歇息,可少许锻炼还是必须的,于是她便担起了陪着荣锦每日在这寺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走动的重任。
平日里诵过佛,再走上两刻钟,小芸就会带着一天的吃食回来了。
现在入秋已有一段时日,这天也黑得越来越快,小芸外出为确保不走黑路,早就一点一点压缩着时间,然今日天色已暗,怕是再有一刻钟,太阳就会完全下山,却仍未见那丫头和弟弟妹妹的身影。
如此反常之举叫宋抒然好生担心,她不安地朝着安札军师望去,看到安札军师也正紧张地盯着外面,手指来来回回算着什么。
半晌,极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安札军师一个挥手,寺庙里的所有人都默契地收了声。
宋抒然轻声踱步过去,在安札军师旁侧停下,一道同那缝隙朝外望去,几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她终是长长舒了口气。
快步朝着门口跑去,准备迎接每日为自己奔波的女孩。
小芸如往常一样挪开挡在门口的板子,把抱着各种吃食的弟弟妹妹放了进来,随后拉着一个人入了寺庙。
“姐姐,我带了个人来,说是要见你。”
有人要见自己?
宋抒然蓦地蹙起了眉,瞧见被拽入寺庙的比小芸高出不少的少年,一下子怔住了。
这少年正是当初在面馆跑腿的其中一个,怎会突然到此?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少年主动地开了口:“我是阿辉,殿下出征前曾召过我与墨弟,叮嘱我们收集消息,暗中就来与皇子妃通信,讲一下戌京城内甚至是战场上的情况的。”
小芸把门口重新封好后,跑到她身边,听到阿辉所说的话,拉起她的手点了点头。
“殿下也有和我说过在送姐姐你们来后,每日外出都要回家一趟,如是瞧见桌上香灰或是墨盒变动了,那就是今日会有安排的人到来,需要我带回来。”
“我今日回去发现香灰被倒,于是买完吃食就多等了会,然后绕路回来,所以有些迟了。”
想必作为暗语的香灰和墨盒,分别代表的就是阿辉和另一个被他叫做墨弟的少年吧。
宋抒然分外惊喜,她不知盛祁临走前竟然还安排了这样的事,想必是知晓她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定会担忧,所以才会安排人不定期告诉她情况,叫她安心。
然更让她惊喜的是小芸和阿辉、墨弟,确实如盛祁所言,都是极聪明的孩子。
阿辉和墨弟不仅读书好也能担事,难怪盛祁愿培养他们成为门口,而小芸胆大心细,好学谦虚,所以安札军师在遭遇了徒弟背叛后才愿再次收徒。
想到如此,她最近勾起淡淡的笑,但很快又严肃起来,阿辉不已在这里久留,所以还是得正事要紧。
她看向阿辉认真道:“随我进来详细说吧。”
第85章
◎一场败仗眼下是他需要的,更是盛衡需要的。◎
宋抒然让小芸领着弟弟妹妹去给其他人分吃食, 自己则带着阿辉寻了处安静地方。
阿辉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才刚坐下,就立即开了口:“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想告诉皇子妃, 一是殿下已顺利与宋将军和宋副统领汇合,三人一切安好, 皇子妃和家人可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