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柔软的声线里,带着恍然大悟,想来是听过的。
柏衍瞥她一眼,似不在意的问她:“听说过?”
“听青竹说起过。”
原来是侍女告诉她的,也算无碍。柏衍心下微松。
又走了大约一百米的样子,终于到了武湖边。
萧蔻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湖边站满了年轻的男女,成双成对的,或是在亲昵的耳语,或是在深情的对望。灯火璀璨的武湖,似乎成了互许终生的神圣之所。
柏衍牵着她走到桥洞边,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走下台阶站定,直到与水面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萧蔻总算找到机会抽手,他也不阻拦,顺势便松了手掌。
夜间的视线虽然多多少少受了些阻碍,可正是这样些许的朦脓,更添了温暖。灯火照耀下,隐隐可见湖水的清亮。若是白天过来,怕是更为透彻。
柏衍一边照看萧蔻,一边拿过火折子,将兔子灯里的蜡烛点燃,复又递还给她。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想到一路过来的时候,不停见到有女子对着灯盏双手合十,看样子似乎是在许愿,带着好奇问柏衍:“要许愿吗?”
“要。”他笃定的答复。
她的眼中尽是小女儿家的娇俏,行动包括言语,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活泼,让他一时错不开眼。
说实话,柏衍根本不知道是否有许愿这一说。金陵城的灯节,他仅在幼时来过,走马观花的一瞥,能有甚记忆?
之所以答得如此笃定,不过是察觉到萧蔻话里隐秘的跃跃越试,想让她尝试所有喜欢的事罢了。只要她能一展欢颜,凡是世间女子能拥有的东西,便是让他尽数为她寻来又有何难?
柏衍恍然间察觉,他此刻的想法,大约就是幼时曾见过的,父亲对母亲的心意。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震,随即无奈的笑了。
不知不觉,他竟已陷得这样深了。
身侧,萧蔻无暇顾及他的变化。
微微荡漾的水波,仅在一步之外。她小心护着烛火,弯身将兔子灯放在水面上,等它平稳下来,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粉白的兔子灯混在一众俏丽的灯盏中,随着水流慢慢的离了岸。萧蔻双手合十,轻掩双眸,无声许着愿望。
柏衍突然有些好奇,她的愿望里会不会有他?转瞬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自问自答,只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魔怔了。
萧蔻对他,唯恐避之而无不及,又怎会将他安进她的愿望。
第32章 答复
兔子灯在水流里走远, 而后于转角处消失不见,萧蔻久久不肯收回目光。兔子灯都比她自由多了,她颇有几分幽怨的想。
“好了?”
萧蔻闻声回头, 柏衍正在看她。
她的心情并不十分的美妙, 闷闷的答他:“嗯, 走吧。”
他又去牵她,她也泄气的没有挣扎。
走上湖边的台阶, 到了平地, 方才察觉四周竟已围了一圈的人。虽然装作是路过,但眼中明明白白的打量, 暴露了他们的目的。
六个侍卫统一的深色劲装, 将柏衍和萧蔻身后的空地围得严严实实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引人注目。加之在金陵城中,见过南王柏衍的并不在少数, 有人很快便将他认了出来。
虽不敢明目张胆的靠过来, 也不妨碍他们围着这一片地方转来转去。
既然有人认出了柏衍,那么与他并肩而立的萧蔻, 自然也是藏不住的。
人群里窃窃私语,不难判断是在猜测眼前这位“陌生的貌美女子”和南王柏衍的关系。柏衍面色端然, 不受一丝影响, 萧蔻却不行,恨不得找个东西做挡。
*
戌时末, 马车在南王府大门处停下。
不等柏衍又伸手来牵自己, 萧蔻便眼疾手快的掀帘出去。忙着跳下马车时, 脚下未站稳,晃动些许。
“慢一些。”
身后, 他似乎是在叹息。
萧蔻颇有几分狼狈,更觉不快,只等草草站稳,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府。柏衍见她背影似乎有气,一时无奈,只能隔了几步的距离跟上去。
厢房门砰地一声,无情紧闭。
柏衍兀自摸了摸鼻尖,看似有几分落寞。片刻后,他的嘴角却噙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派悠然的回了主屋。
“姑娘,今日可有玩得尽兴?”萧蔻回到厢房,青竹便靠过来问。
她面带了几分苦笑,道:“还行。”
与预料的不同,青竹懵懂不明,便问:“这是为何,安卷大人不是说,王爷亲手为姑娘做了灯盏吗?”
萧蔻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半晌后才回头。
“你说什么?王爷为我做了灯盏?”
她的神情满是怀疑,心中却已不受控制的鼓动如雷。
侍女紧走两步,忙道:“是啊,安卷大人说,王爷让他准备了画布颜料还有竹条,可不就是做灯盏用的?”
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安卷与她说过的话一一告诉萧蔻。
另一头,萧蔻听了,心中滋味难言。
*
亥时三刻,萧蔻从门边探了探脑袋,见主屋的烛火还亮着,窗纸上却没见到人影。
她已经支走了青竹,此刻只剩下自己,还在犹豫不决。
夜渐渐的深了,仆从早已退回房中,院中无人走动。
“叩叩叩~”
寂静的院中,扣门声响起。须臾后,窗纸上被投上了人影,房门紧接着被打开。
柏衍注视着门外秀美的发顶,半晌无言。
“何事?”
他似乎是要休息了,声色懒怠。
原本预备好的说辞,到这一刻偏偏全忘了,萧蔻嗫嚅了数次唇瓣,也未吐出声音来。
“敲了门又不说话?那我可要睡了。”
他不急不缓的说完,作势要关上房门。
“等等。”她总算出了声。
柏衍这才又停下,好整以暇的看萧蔻满面忸怩。她低头不肯对视,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暗笑。
“今日谢谢你。”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若不是院内正安静,怕是很难听得清楚。
柏衍满目疑惑,只问:“谢我什么?今日带你出去却让你被众人围堵打量,哪里值得谢?”
这话的确没错,萧蔻先前气的也是这个。当时,她只觉投射在身上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恨不得夺路而逃。那些窃窃私语里,夹杂着隐秘的不怀好意,让她无法忽视。
也正因此,她迁怒了柏衍。马车上,她甚至猜测着,兴许他带自己出去,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牛角尖一旦钻进去,便难出来,她将他想得越发的坏。
直到回房后,听了青竹的话,萧蔻才如梦初醒,心知自己错怪了柏衍,更加心绪不宁。
“谢谢你的兔子灯。”
想起自己在天香楼门前,连声感叹兔子灯的怪异,她分外后悔。
柏衍勾了唇角,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突兀的轻笑声,吸引萧蔻抬头。
“你笑什么?”
不自觉间微恼,她想也不想便撅了嘴。
柏衍敛了敛神色,眸中仍带笑意,安抚道:“努力并未白费,甚觉欣慰罢了。”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他,刹那间又熄了火,对视也显得少了几分气势。
堂堂王爷,亲自动手,只为了送她一盏兔子灯。他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台阶上风也大了些。他本想拉她进房中,可稍稍抬了手,又再度放下。
还是算了,不打声招呼便将女子拉近男子闺房,却是无礼。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的对待,要尊重她,哪怕是一件小事。
他转而开口道:“这里冷,我送你回房去。”
萧蔻默认,转身往回走。
厢房门口,这一次,换萧蔻在门内,柏衍在门外。
他身形高大,将吹到她身上的风,挡得严严实实。萧蔻似乎明白了他的举动何意,心口微动。
她呐呐开口道:“外头冷,你回去吧。”
难得有了几分关切,柏衍只觉苦尽甘来。
“无碍,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蔻虽谈不上十分情愿,也还算心平气和的应了一声:“什么话?”
他往前靠近了一步,萧蔻微僵。好在他未再有动作。
“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是我疏忽所致。”
到底是什么事,双方都心知肚明。
柏衍见她面上没有反应,手却揪了身侧的衣裙。怕萧蔻伤了自己,他抬手将她的柔荑握进手中,她没有挣扎。
萧蔻态度松动了许多,像是某种默认。
未免她明日又变卦,柏衍乘势道:“对你有意,我从未隐藏过。”
他话音刚落,她就又满是防备的抿紧了唇瓣。
捏了捏她的手背,他温声道:“我保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会少。”
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暗哑,不妨碍他的郑重其事。
萧蔻手指微僵,猝不及防的抬头看他。竭尽了全力,在他的眼中却寻不到一丝作假的成分。
突然间哑口无言。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抽手,他这回却不愿意放。稍稍施力一拉,他们靠得更近了。
“别急着躲。”
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事,先她一步堵了她的路,似笑非笑的问:“我给了你这么多时间,还没有想好?”
“没~”
萧蔻本以为这样讲,柏衍便会顺势放过她。可显然,他不准备让她再想了。
“那就现在想。”
他摆明了,今日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又闭紧了嘴,不肯说话,耳根却消无声息的红透。
柏衍早有准备,径自把话说破:“我并非要你即刻嫁我,但我要你尝试着接受我。”
“别将我看做南王,对我避如蛇蝎。只将我看做柏衍,坦然接受。”
濡湿的呼吸近在咫尺,萧蔻心乱如麻,紧张得舌头直打颤。
“嗯?”
他又故意凑近,喉间沉沉带笑,刻意挑眉问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并且越来越近。
眼看着要贴上,萧蔻闭了闭眼,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声音里,有被逼上梁山的不得已,也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
灯节上,南王牵着的女子究竟是谁,尚且无人得知。与此同时,金陵城中又发生了另一件怪事,并且迅速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自灯节后的第二日起,城中多户人家上官府报失踪案。
这些人家中,皆有妙龄女子失踪。失踪前,或是正外出采买,或是正出门访友,更甚者,有的就在自己的闺房中,便无缘无故的失去了踪迹。
担忧着女子的名声,家中的人起先并未声张,自行找遍了她们有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也遍寻不得。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报来官府。
据失踪女子的家属回忆,家中的女儿平日里并未有异常的地方,情绪反复之类的更是没有。
她们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留下丝毫的口信。
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叫人给拐走了。
金陵城中的现任知府,姓张名讳,乃是寒门出声。前些年,由柏重亲自提拔上任。
此案规模不小,失踪的良家女子甚多,若要说起共同点,除了都是闺中未婚,还有街坊邻里口口相传的美貌。知府办案不少,一听便觉蹊跷,知道摊上了大事,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公堂上,一位约莫年过五旬的老头,正面色焦虑的跪在堂下。他是其中一位丢了女儿的父亲,被人称作吴老头。
“张大人,草民家中幺女昨日说是要去脂粉铺子中买些胭脂,老头子我便没有多问,任她出门去了。可草民哪里会想到,她这一出门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了。”
哀戚和后悔,只一听便明白。
失踪案又多了一桩,让张讳更觉危机四伏,他耐住性子照常问询:“是否找过了那些常去的地方?”
吴老头忙点头,道:“找过了,大人。我拜托家中的亲戚,将城中女儿去过的铺子,甚至是十里外的外祖母家,都沿路找过了,一丝踪迹也没有。”
第33章 打算
吴老头哽咽不已, 张讳让他稍缓片刻,才又问:“你家女儿平日里可有与谁结仇?这些时日可有离家出走的迹象?家中的衣物少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