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眼中眸色更加冷戾。
不消柏衍吩咐,安书自觉上前问:“你们昨日闯进天香楼的天字一号房,意欲为何?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老实交代。”
其他的人皆看了头目一眼,将说话的权利交了出去。
“这位公子,昨日乃是误会罢了。小的们追着一名小毛贼,一时不慎,这才误闯了公子的地方,实在是对不住。”
头目避重就轻,用一句“小毛贼”混淆视听,至于这“毛贼”是真是假,谁又能验得了真伪?
安书听了,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些人怕是并不认识王爷,才敢明目张胆的耍起了花招。
“拖出来。”柏衍启唇,声色冷淡。
他的神色并未有何变化,一贯的言简意赅,而后径自转身去了上刑用的中堂。
在他身后,侍卫得了令,立即便上前将牢门打开。
牢中关押的犯人虽会些江湖功夫,可也饿了一日有余,早已是精疲力竭。训练有素的侍卫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关押的人拖了出来。
见侍卫来势汹汹,在官府的地牢中便能如此随意的行事,头目眉心一跳,越发的看不明白。
过道里,皮肉在粗石铺就的地面上磋磨,与地上的石子碰撞,自然是痛意刺骨。这些自称江湖壮士的人,也忍不住哀嚎出了声。
及至上刑的中堂,侍卫又将他们一一绑在柱子上。不打一声招呼,鞭子便有如疾风暴雨一般抽在了他们的身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其中,有受不住刑的,很快就开口求饶。
柏衍负手站在十步之外,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满目冷漠。
等鞭子都抽得差不多了,他才开了口:“说,若是再自作聪明,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的口吻还算平常,可说的话却让人不敢小视。
先前求饶的人心虚的看了一眼头目,斟酌着道:“公子饶命,小的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出钱让小的们到天香楼天字一号房,绑走一位女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是这个原因,动动手指都能猜得到。柏衍要听的,可不是这一句。
“背后的人是谁?”
他直截了当,只要答案。
听了柏衍的话,对面的人一脸的苦相道:“小的不知道啊,与那人联络时,只通过放在废弃房屋中的书信,从没有看见过人。”
手下的人还算机灵。头目一听,便放心的将头低得更深,免得露出马脚。这一切,又如何逃得过柏衍的视线。
不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敢公然在城中作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天香楼。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背定是认为背后依仗的人,能保得了自己的平安。
柏衍蹙了蹙眉,似乎是彻底的失了耐心。他略偏了偏头示意安书,意有所指。
安书眨眼将便明白,沉声吩咐侍卫道:“还是不老实,上烙铁。”
他的手,直指低头装不知的头目。
令出惟行。
侍卫转瞬间便已将烧得火星四溅的烙铁,就对准了头目的胸口,灼烫热气喷薄在皮肉最近的地方,不难想象接下来就是“呲呲”作响的皮肉炙烤声。
头目虽年过四旬,阅历不浅。可就算再是沉着的人,也是一样会怕痛的。
“公子,你可知我们背后的人是谁?在下劝公子一句,还是莫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皮肤上的毛发被炙烤出了糊味,头目心惊肉跳,终于按捺不住的出声。
柏衍眸色渐冷,可有可无的稍一抬手。
“滋滋”“啊——”
滚烫的烙铁,与带着湿汗的皮肉相接,爆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与此同时,哀嚎声,也随之出现在空气中。
待侍卫退开时,头目面色已煞白,胸前血肉模糊。他撑不住的跌倒在地,满脸汗水打着滚嚎叫。
为首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余的帮手?胆小一些的,已经忍不住浑身颤抖,冷汗如雨而下。
“别想耍花招,敢在王爷面前撒野,这就是教训。”
安书冷冷的瞪视着对面的犯人,冷声出言警告。
他口中的“王爷”二字,如惊雷一般炸开在犯人中间。就连原本还在地上打滚的头目,也在刹时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金陵城中,除了南王柏衍,还有谁能被称作王爷?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如梦初醒后,自是后悔不迭。
柏衍的眼神投射在头目身上,冷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原本依仗的势力,变得一文不值。头目想要争取到活命的机会,再不敢有所隐瞒。
他虚弱坦白道:“是周家小姐,托她的表哥方公子给了小的们五千两银票,让日夜盯着南王府,若见到一位头戴羊脂玉簪的女子从南王府出来,便想办法将她绑走扔进武湖毁尸灭迹。”
又是周家。柏衍的面色,毫不掩饰的难看。
“继续拷问,本王要每一个细节。”
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潮湿阴冷的牢房中,哀叫声此起彼伏,他仿若未闻。
*
周府二房。
周娴正焦灼的踱着步子。
已经过了整整一日,那些人竟全无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若是他们失了手了,或是被当场抓走,会不会供出自己?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周娴以为,若是能一举成事便罢了,死都死了还能怎么着。自己堂堂周府嫡女,难道还要为了侍女偿命不成。可若是事败,那就太糟糕了。
美色当前,若是那个女人因此对表哥添油加醋,自己定免不了受责罚。这样一想,周娴对云舟的怨恨又更深了几分,心里也是实打实的害怕。
摇了摇头,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去找母亲为她出谋划策。
周家二房正院里,方氏正靠坐在软榻上。
侍女跪坐在她的身前,正为她染着艳丽的红色丹蔻。
方氏随口道:“嬷嬷你说,我该何时去向母亲提一提,温元萱与我那娘家侄子的婚事?”
在方氏的斜下方,嬷嬷正坐在矮凳上。她想了想,回答道:“夫人,此事恐怕老太爷不会同意。”
不虞的抿了抿唇,方氏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她满是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孤女,我方家看得起她,老太爷有什么理由挑三拣四?莫不是以为我方家还是一如从前!”
见顶头的主子都这样说了,嬷嬷哪里还敢说不是。当即便转了向赞同道:“可不是,自夫人您在周府掌了中馈以来,咱方家可是蒸蒸日上,如今在金陵城中谁还敢看轻了去?”
嬷嬷的恭维让方氏心里舒服了不少,自得的勾了唇角。
在这短暂的安静中,周娴突然走了进来。
见她的脚步急切,方氏蹙了蹙眉问:“娴儿,今日怎么如此莽撞?”
周娴看了看房中两个伺候的下人,没有开口。方氏见状,心中明了周娴的犹豫是为何。
她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和嬷嬷迅速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周娴没了顾忌,几个大步走上前去,脸色颓败的坐在软榻上。
“母亲,你快帮帮女儿。”
方氏乍听之下只觉疑惑,周娴近日一直在家中,周府中也没人敢欺负她。她疑惑道:“娴儿,到底是何事?谁给你委屈受了?”
虽然这样问了,但她直觉不可能。
周娴咬了咬唇,恨声对方氏说:“还不是那个云舟!”
第43章 算计
周家二房。
周娴对方氏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口吻端的是不以为然。
见方氏拧眉,她才又道:“我让人去收拾她,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派去的那些人现在却都没了踪迹。”
方氏一听, 心中“咯噔”一声, 她的声线也跟着拔高。“你方才说什么?让人去收拾云舟?她人在南王府中,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周娴立即辩解道:“母亲, 不是在南王府中动手, 我让人盯着她出府,昨日终于等到了, 却没能得手!”
满是遗憾不已。
见周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意思, 方氏失了平日里的圆滑, 异常尖细的斥责:“不管她出不出门,你都不该沾手这事儿!若是南王府发现了是你主谋,你又如何承担得起?”
“为何承担不起, 难道我堂堂周家嫡女, 还抵不上侍女的一条贱命?”
听了方氏的斥责,周娴满是不虞的反驳道。
往常的一意孤行, 还只能算是小女儿家的执拗。但周娴这回遇事之后明摆着的偏执,让方氏脑中几乎是一团乱麻。
半晌后, 方氏扶了扶歪掉些许的头花, 坐正了身子。
“好了,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我讲清楚, 母亲自会想办法将你摘出来, 但你决不能有所隐瞒。”
见方氏要为她出谋划策, 周娴这才放心下来。
她不虞的道:“我出了五千两,请方二表哥帮我找了他道上的朋友, 买云舟的命。”
见方氏又要瞪眼,周娴忙道:“原本想的是让他们将云舟抓住,随他们欺凌折腾,只要事后扔进武湖,凭着近日里肆行的妖邪之言,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而后又恨声道:“这些人见了钱,又听说云舟姿色出众,倒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谁知他们竟然如此无用,一个女人也抓不住!”
周娴每说一句,方氏的眉头就皱得更深。
她不由得心中恍惚,往日里看着聪慧的女儿,动气真格来手段却是如此的粗略。她自以为瞒天过海的算计,若是成功便罢了,可若是失败,便是全盘皆输。
“你怎么不知道与我事先商量!难道你瞒着我这个母亲,是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方氏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责备的眼神落在周娴的身上,让她的理直气壮弱了下去。
“母亲,我不是不信您,我实在太恨云舟此人!只有用最惨烈的办法将她除去,才能让我解气。可若是提前告诉您,您定然不会同意的,只会让我等让我稍安勿躁。”
周娴语气中的抱怨很深,让方氏心中的不虞更甚,没忍住斥问了一句:“那如今出了事,怎么又知道来找我这个母亲帮忙?”
周娴听了,也有些几丝后悔,却不是因为自己有害人之心,而是因为计划不周。
她垂头坐在软榻上,丧声丧气的道:“母亲,我知道错了,以后定不敢再瞒您。可如今我也无计可施了。”
周娴示弱,方氏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些。
她无奈的道:“如今你还牵扯上了你方家表哥,就算到时候你有周家做挡箭牌勉强无事,但你方表哥与南王府无亲无故,他的安危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一讲,周娴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总算有些担忧的问:“那怎么办?若是那卑贱侍女在王爷表哥那里进些谗言,王爷被她蛊惑,因此惩治我和方表哥,那可如何是好?”
方氏也觉是这个道理。后院中的的女人,最是喜欢吹枕头风,想她自己就因此吃过不少的暗亏。
她脑筋转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有了对策,高深莫测的道:“也不是不能解决,王爷再怎么宠幸那名侍女,也不能不看你姑母的面子。在这周府中,除了你祖父和大哥,你姑母也就看重温家那个天煞孤星。”
周娴一时听不明白。这又关温云萱何事?她可不认为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女会出面帮自己。
见女儿不懂其中的窍门儿,方氏索性点明:“我正好打算让她嫁给你方家表哥,原本还不算着急,这回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母女两人对视片刻,方氏眼中精光四射。
周娴渐渐的领会到了方氏的意思,惊喜的问:“母亲是说,想办法让温云萱和方表哥提前成事,这样姑母看在温云萱的面子上,便能出面将方表哥的罪责免去?”
方氏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忘加了一句:“不止,你姑母向来看重温云萱,等她进了方家的门,凭你姑母自身是周老王妃的身份,还有她对温云萱的喜爱,对方家提携一二,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席话让周娴有如醍醐灌顶,心中暗喜丛生。
不仅能解决自己眼前的困境,还能连带着出去一个眼中钉,岂不是快哉!她心里越发觉得,方氏果然是老谋深算,更加信服。
方氏挥了挥手,再度提醒周娴:“你先回去吧,我这就给你舅母写个帖子,明日让她带你方表哥来府中做客。到时候你定要给我好好配合,决不能再有差错,明白了?”
*
酉时过半,周老太爷照常在外院的住处用着晚膳。将将开了头,小厮却突然进来禀报,说表小姐过来送汤了。
温云萱对长辈向来贴心,送些汤水也并非是新鲜事。这一回和往常一样,周老太爷没有多想便让她进来了。
片刻之后,温云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站定。道:“外祖父,今日云萱在院中炖了些鸡汤,我想着您大概也正用晚膳,便送了些过来。”
周老太爷听了只觉宽慰,他温和的道:“云萱,你有心了。可用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