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宿敌表白后死遁了——予檀【完结】
时间:2023-05-22 17:31:21

  那丫鬟掂了掂金子的分量,眼珠子都快要落了出来,连忙跪下,哐哐给扶窈磕着响头。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能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扶窈:“行啦,快点去吧。”
  还有几个丫鬟留在院子里,容大小姐便将她们都叫过来,一人给了一袋金锭。
  接着,在彻底遣散她们之前,又指使她们开始清点起这厢房里值钱的玩意。
  ——当然是要统统放进乾坤袋里带走。
  虽然容大小姐富得流油,但云上宗的钱嘛,不要白不要。
  出去之后,她肯定是要住天水阁那种一夜千金的好地方的,往日的小金库也不知道能经得起这般挥霍多久。
  白雾:“可是,天水阁不是也跟云上宗……”
  “但那里的人不是修士,我若有事出去,使个障眼法。他们便不会发现了。”
  就是发现,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这一点点风险,跟天水阁的奢靡舒适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丫鬟们挨着清点到一半,扶窈正监工着,身后突然一阵凉意飕飕袭来。
  转头,是阙渡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他站定在门栏边,视线扫过,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自然,径自道:“侧室动过了?”
  扶窈:“还没。”
  那里一看就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当然是放在最后顺便看一眼。
  少年抿唇,绷住的面庞略微松了一些,却仍是不自然,语调都显得有些怪怪的:“我有东西要拿。”
  说着,便跟她擦肩而过,直接走了进去。
  “……随便你。”
  不是,这厢房里什么天材地宝没有,她又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阙渡这话说的,好像怕她偷了他的东西一样。
  神经。
  就算真的是好东西,她见得多了,也不稀罕那三瓜两枣的。
  进去之后,半晌不见阙渡出来。
  扶窈唤了两声,无人应,试探性地拨开珠帘,探进去一个脑袋,左望右望——
  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拿了都不肯给她看一眼啊。
  扶窈哼了声,又抵不住好奇心,仔细端详起这个她之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地方。
  侧室说好听点叫素净,说难听点叫简陋。
  虽然跟她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厢房,只有一个帘子一个屏风相隔,却仿佛有云泥之别。
  她住的地方是宫殿仙境,那这里就布置得像个败落的柴房。
  为数不多的东西倒是井然有序地放着,实在看不出他拿走了什么。
  唯独地上的被褥,明显有些凌乱,像是被翻动过。
  但细看,除了少了一床铺着的衾被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阙渡就算是穷疯了,也不可能连被单都拿吧?
  这个奇怪的念头一出来,大小姐差点都被自己给逗笑了。
  笑完之后,她就懒得再看这侧室到底少了什么。
  肯定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然,她一定会有印象的。
  夜幕渐渐降临。
  容大小姐留在这厢房的宝贝实在是太多,哪怕专门挑最值钱的那些数,,几个人一件一件地数到了夜深,也仍然没有数完。
  不知为何,天气异常的闷,屋里堆得乱七八糟,堵住了窗户,更是闷得不得了。
  扶窈在一旁监工了一两个时辰,实在待不下去,便踱步到外边透透气。
  老天爷似乎是专门跟她作对,她刚出来没多久,哗啦一声,大雨便倾注而下。
  雨珠砸在地上,飞溅起来,一转眼,扶窈的裙摆已经完全湿透。
  所幸她及时退到了屋檐下,才不至于浑身都被雨淋得太狼狈。
  扶窈点了几个火苗,扔在地上,烤干了裙摆,便顺势找了个藤椅坐下,并不急着进屋。
  里面又闷又乱,暂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容大小姐只是单纯地想放空一会儿,却似乎有人会错了意——
  “你哭了?”
  扶窈一抬头,但入眼便是黑漆漆的,实在看不见阙渡在哪儿。
  她没好气地道:“是你瞎了吧。”
  虽然所有人都会觉得,容大小姐现在肯定哭得血泪都要出来了。
  但事实上,任务一件件完成,胜利的曙光一点点接近,扶窈高兴都还来不及。
  只不过,就算她把实话说出来,别人也只会觉得她在故作坚强。
  她也懒得费口舌。
  但见到阙渡,扶窈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我的令牌呢?”
  话音刚落,远处便立即抛来一道白光。
  接着,那令牌便稳稳地落在了扶窈手里。
  借着这点光,扶窈总算看清了阙渡在哪。
  ——他正坐在院落里那棵树上。
  这漫天的雨没有一滴能落在他身上,他便就如此随意地倚着,看上去倒有点潇洒。
  ……难不成是看她如此落魄,这人心情便好起来了?
  扶窈抿唇,缓缓道:“我准备离宗,这东西应该得被销毁。”
  少了一个能掣肘阙渡的东西,不急,她马上又熟练地扯出另外一个。
  “过几日,我得找法子了解一下瀛洲的药修。”
  她之前就提过,瀛洲药修最通人蛊,说不定能知道那日他修为暴涨,是否与人蛊有关。
  现在又多了一个筹码——
  那些药修这么精通的话,说不定还知道怎么压住这玩意的副作用。
  双管齐下,阙渡不可能不跟着她去瀛洲的。
  等到了地方,自己倒霉遇到生死劫……
  哎呀,命不好,那就不怪她了,都是没办法的啦。
  扶窈努力压下自己那忍不住扬起的唇角,不露出太多喜色,免得被阙渡发现不对劲。
  阙渡“嗯”了一声,也没有下文。
  不过,他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她方才那番话的含义。
  就在扶窈以为他走了的时候,黑影一闪,原本刻意跟她保持距离的大魔头,又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阙渡那神情,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调有些莫名:“只有你我?”
  “啊?”
  “——去瀛洲的话。”阙渡抿起唇,补充道。
  “当然。”扶窈拧起眉,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还想带人吧?”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阙渡拉帮手的。
  对付一个都够呛了,再来几个,这不得累死她啊。
  “没有。”
  阙渡否认得很快。
  他垂眸,摩挲着手里那一颗小小的金珠。
  冗长的寂静无声之后,阙渡才道:“我们约定的三个月,很快也要到了。”
  三月之内,不能动贺敛的性命。
  祭礼将近,时限也要过去了。
  少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无下文。
  然而扶窈低下头,便从那地上的水洼里,看见了倒映在其中的,他的面庞——
  比这倾注的暴雨还要森冷上几分。
  *
  扶窈托人去找贺敛,自然是要请三皇子殿下打点一番,看能否让她混进一个顾见尘在的大场合。
  她要在顾见尘面前刷刷脸,再故意摆出一副准备搞事的架子。
  让顾见尘意识到,冷处理是不行的,必须得把她这个借着云上宗名义招摇过市的人逐出宗门。
  否则,她一定会“借着云上宗的名义出去败坏整个宗门的名声”。
  但,这场合似乎是有点太大了——
  竟然是皇宫专门为林知絮接风洗尘的晚宴。
  白雾:“你悠着点,万一闹得太大,顾见尘要把你杀人灭口了呢……”
  “不会的。”
  就算贺敛找到了代替她的祭品,再怎么说,她也是这天底下唯二能活祭给神女的人。
  依照顾见尘的性子,肯定会留她一命,也是在给自己留一手。
  “但这一会的主角是林知絮,若是她……”
  “若是她能因为这件事记恨上我,在顾见尘面前煽风点火,让顾见尘下定决心,也是再好不过。”
  扶窈有些遗憾地叹气:“可惜林知絮虽然看不上我,但我们云泥之别,她应该也没兴趣为我助这个攻。”
  说着,辇轿已经停在了宫殿侧门前。
  一下轿,便有宦官递来解渴的荔枝蜜。
  扶窈接过,一饮而尽,余光却瞥见了熟人。
  冤家路窄。
  林知絮同样也瞥见了她,抿起嘴唇,便不再跟身边的跟班谈笑。
  待扶窈将瓷杯放回玉盘上,那宦官又端着玉盘送到林知絮面前时。
  林知絮扫过那半边未被享用过的,和另半边已然见底的瓷杯。
  并未拒绝,只是淡淡吩咐道:“先擦干净吧。”
  她身后两个跟班会意,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了起来:
  “便是没亲手碰到,光是挨了边,也觉得脏啊。”
  “就是,得擦得干干净净,把那股嚣张跋扈、脑袋空空的味道去掉了才……容扶窈,你疯了吧!”
  话音未落,便是几声惊叫。
  扶窈直接拿起两杯荔枝蜜,随手泼到两人身上。
  对上那两张惊怒交加的面庞,大小姐弯起眼,语调轻轻柔柔。
  “什么味道,只有师姐们闻得到啊,怕不是自己身上散出来的。用荔枝味儿盖一盖吧,免得丢脸丢到宴上去了。”
  反正来这儿就是闹大阵仗,宣布自己要搞事的,那当然是越跋扈越好。
  那两人一听,直接起了火气。
  盖一盖?
  这可是实打实地朝他们泼过来的!
  就算一转眼就能用术诀清理干净,可刚才容扶窈那动作,跟道士驱鬼时泼狗血没什么两样。
  ——简直无礼!
  眼见他们要在这儿跟容扶窈吵起来,林知絮抬了抬手。
  虽没有太多表情,警告之意却已经外露。
  那两人只好将气压下,甩头,假装不去看扶窈。
  仿佛是为了替她们掰回一局,气氛刚凝滞下来没多久,一道小女孩儿的声音自不远处悠悠地传来:“娘,那个姐姐便是你说过的圣女尊上吗?”
  那女孩儿旁边年轻的妇人满头珠翠,一看便是哪个世家的夫人。
  能来赴此宴,自然也是身份斐然。
  妇人弯下腰,温言细语地道:“还没定下来,可不能随便说这些。”
  “……不过,这位林修士确实是超凡脱俗,以后可是话本里才有的那般大人物,如今能见一次,是咱们囡囡走运了。”
  林知絮闻言,却并未像往常那样当做耳旁风,而是偏过头,看向那一对母女。
  她这一明显的动作,自然落到了扶窈眼中。
  扶窈心下泛起浅浅的诧异。
  比这还要多的夸奖,林知絮听过数不胜数,本不会放在心上才对。
  ……难道是为了专门给她难堪吗?
  “对,”白雾说,“她以前就经常刁难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们一直积怨很深。”
  这一段记忆,扶窈并没有继承。
  听白雾说起时,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还以为,林知絮对她的态度就像对待一粒沙子一样。
  觉得脏,看不惯,但是心气太高,又懒得出手。
  万万没想到……她们俩竟然还有这么深的过节。
  从方才那两个跟班故意挑事便能看出,林知絮要落她的面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扶窈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见林知絮这眼神,那妇人眼睛一亮,立即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示意女儿上前。
  小女孩的眼睛也跟着唰唰亮起,瞬间跑了过来。
  林知絮又回过头,正欲低声吩咐身边人。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女孩——
  停在了扶窈面前。
  四下安静。
  连风声都仿佛停了。
  小女孩却根本没有察觉不对,低下头,用那颗圆圆的脑袋对着容大小姐,声音脆脆的:“姐姐,你可以摸一下我的头发吗?”
  扶窈怔了一下。
  “夫子说,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娘说囡囡走运了,那囡囡便斗胆再求一次好运,不要长生,要健康长大就好啦。”
  小女孩又仰起脑袋,满脸崇拜地看着她。
  显然是把她当做那个远近闻名的“圣女尊上”了。
  不等扶窈回应,那妇人连忙追过来,攥住女儿的手,神情难掩慌张尴尬:“囡囡,你真是糊涂了……林修士她、她,哎呀,你怕不是沙子进了眼睛,看错了!”
  她狠狠揪着女孩儿手臂软肉,低低道:“小瞎子,跟娘去给林修士道歉!”
  那小女孩这才意识到不对,疑惑地睁大眼,缩回妇人怀里。
  又被母亲拎到了林知絮面前。
  不等她们说话,林知絮已经抢先了一步,淡淡道:“无妨,那位亦是我同门。”
  无妨?
  便是长了眼睛,都不会信这句托词。
  君不见,大师姐的脸色,比这雾沉沉的天还难看。
  然而小女孩儿哪儿听得懂这么多弯弯道道,眼睛里的光又亮了起来,挣脱掉妇人,重新跑到扶窈面前。
  她好喜欢这个拂香盈袖的仙人姐姐啊!
  跟夫子说的一样,那些蓬莱的仙人步步生花,隔得很远很远,都能闻见那股独特的味道。
  扶窈也顺着摸了一下她圆鼓鼓的垂髫,同她小声说了几句话,才抬起头,看向林知絮。
  她微微一笑:“大师姐终日听那么多夸赞,如今我只得了一句,还是比不上呢。”
  当然大错特错。
  方才白雾已经跟她说过了——
  林知絮听了那么多夸赞,最在乎的,还是那些当着容扶窈的面夸自己的。
  林知絮脸色不变,等那妇人牵着小女孩离开,才扭头看向她。
  那语调里甚至不乏一些恼羞成怒的成分,全然与林知絮往日的模样不符:“容扶窈,你以为你还能嘚瑟几日?”
  “可只要我嘚瑟一时,大师姐便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一时。”
  若说扶窈刚说出这句话时,还不太确定,见林知絮脸色骤变,便立即知道,她说对了。
  拉仇恨不趁此刻,还等何时?
  容大小姐往人心上戳的功力一向深厚,语气放缓,轻轻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
  留下这句话,大小姐与她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独留林知絮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手指紧紧攥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