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宿敌表白后死遁了——予檀【完结】
时间:2023-05-22 17:31:21

  真的很疼。
  不同于上一回阙渡捏碎她拿半颗鸾丹的时候,这一次,在体内自爆,疼意是之前的数十倍,扶窈就算做足了准备,咬牙狠了心,破碎那一刻,也仍旧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但很快,五脏六腑产生了抽搐撕扯一般的痛楚,又将她活生生逼醒过来。
  几个昏厥与惊醒的来回,便能清晰感觉到经络与脏腑都全部衰败下去。
  扶窈久违地有一种元神出窍的感觉,像是她的魂魄要脱离了这幅残破的身躯一般,以至于到后来疼痛愈发剧烈,她反而感受得越来越不明显。
  头晕眼花之后,终于听见了那熟悉的动静,是有人闯了进来,随即便感受到喷涌的灵力灌进体内。
  然而鸾丹已毁,她现在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满是破洞穿孔的筛子,无论往里面倒多少水,都只是过了一遍,最后还是会一五一十地漏出来。
  ——无力回天。
  扶窈根本看不清阙渡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也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地感觉到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他分明已经大发雷霆,却像是怕伤到她,抱起她的力道几乎称得上轻柔,只有那游离在周身暴虐肆虐的灵气,足以让人窥见大魔头此时有多少赫然怒意。
  直到神宫里特殊的熟悉气息传入体内,扶窈的五感才略微恢复少许。
  手被匆忙赶来的巫祝握住,周围念诵祈福的声音此起彼伏,惊叫声、脚步声,整个神宫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乱成一团。
  万万没想到,被阙渡带出太子府,再次回到神宫,竟然是这样一幅情景。
  可惜太迟了。
  鸾丹全然破碎,这具身体灯枯油尽,再无支撑,就算巫医来,也依然救不了她。
  许久过去,那些巫祝巫医能施展出来的,也只是一些聊胜于无的招数。
  扶窈费力抬起脸,望见那戾气凛冽的下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一下,那跟着咳出来的血就多一抹,落在阙渡的帛袍上,她自己的衣襟上,随即便从鲜红变得黯淡发褐。
  实在是太狼狈了。
  可她眉眼间的神色却与之截然相反,正映着神宫里的灯火辉煌,熠熠动人,半点没有将死之人的枯败。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断续破碎,又足以让人听清:“这就是……咳,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阙渡几乎要将牙咬碎,强迫自己将视线定在那老巫祝身上。
  不去看她那得逞的表情,以免一开口,就泄露了那滔天的,叫人难以承受的怒火。
  她又骗了他一回——
  不,这都算不上是骗。
  从始至终,扶窈说的都是实话。
  她只说了要送生辰礼,然后又提及了剑穗,模棱两可地误导了他而已。
  反而是他自己蠢到这种地步,竟如此轻易地钻进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竟然真的在那一瞬相信,扶窈会给他准备生辰礼,亲手编一根剑穗送他。
  怎么可能?
  他的生辰之前,这个人笑盈盈地说答应要给他办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的生辰宴。
  隔天就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心口。
  这一次又不例外。
  说那些软话,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他居然蠢得能被同样的招数骗了两回。
  阙渡极力克制住不理会怀中的少女,偏偏扶窈还要自顾自说话,“你现在……是在气我竟然真的敢去死,还是在气自己竟然又信了我一次……?”
  极度虚弱的声音,却像一把重锤砸落在了听者心上。
  ——在发现她骗着支开他自爆内丹之后,到底是在恼怒自己又一次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是惊慌她竟然真的自爆内丹,不顾性命?
  谁知道呢。
  连大魔头自己都不清楚。
  或者说他是不愿意去想,宁可自欺欺人。
  垂眸,他明明已经盛怒,但往着那张比昔日都要苍白不堪的面庞,却又忽地说不出话来。
  喉结滚动着,过了好久,才终于从薄唇里一字一字挤出了那干哑生涩的质问:
  “第三滴心头血,你不是还没有拿到手,容扶窈,你怎么——”
  怎么能死?
  怎么敢死?
  ……怎么敢在欺骗他,愚弄他,利用他之后,想要这么潇洒地抛下他离开?
  扶窈却没有回答他,又咳了出来。
  这一回咳出来的那发黑的水液,几乎已经不能被叫做是血了。
  身旁,老巫祝一只手探着她腕边脉搏,一只手杵着拐杖,支撑着险些站不稳的身体,越是试图救下扶窈,脸上神情中便越是透出犹疑与惊恐来。
  他不敢亲口说出圣女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回天乏术。除非神仙来了,否则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
  可谁都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出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未到扶窈咽气那刻,他们都不敢,也不能承认圣女确实要死了的事实。
  扶窈不用去看那些人的表现,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比他们都更要清楚自己的状况,伸出手,用尽最后为数不多的力气,揪住阙渡的衣袖。
  “来多少人都没有用的,事到如今,只有……”她深吸一口气,“只有那滴心头血可以救我。”
  生死人,肉白骨。
  唯有那滴心头血可以做到。
  ——这就是她的目的。
  到了最后一刻,大小姐满脑子也只有自己的渡劫任务而已。
  四周万簌俱寂。
  那双阴翳如山雨欲来的眼眸垂落在她脸上,男人的声音一下子阴冷下来:“救了你,然后呢,看着你远走高飞?”
  “容扶窈,你拿命相搏,就为了赌我会救你,会心甘情愿地成全你?我告诉你,我宁愿你——”
  “那你就宁愿我去死好了。”
  扶窈实在是太累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多少力气睁开,也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
  便是得知自己有可能又赌输了一回,心里也实在没办法产生太大的波动。
  这干枯的身体不容许过于激动的情绪。
  “赌输了,不过就是去死而已……总比日日留在你身边好。”
  她不知道大魔头那番话里有多少真心或者假意,但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大不了就死了,然后任务失败。
  她早就想好了,也承担得起的后果。
  然而有人承担不起——
  “无论是想要那滴心头血,还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容扶窈,我都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像是被寒冰淬过一遍,如高山上常年不化的雪,远观只觉得冰冷,离得近了,才能发现那雪下有着随时都要喷涌而出的疯狂。
  “我早就告诫过你,真敢寻死,就等着被我炼做厉鬼。”
  他忽地不再像刚刚那样轻柔地护着她,反倒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任由她又因为这粗暴的动作咳了起来,也没有露出任何怜惜的神色。
  周围那么多盏灯,他的眼睛却黝暗得透不出一丝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作者有话说:
  大魔头的发疯进度99%……
  &
  卡文外加有点小毛病复发,久等了TvT
第45章 晋|江首发防盗
  ◎爱她爱得太痛苦了而已。◎
  要把人炼作厉鬼, 其禁术工序有多麻烦暂不论。
  更重要的是,有两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其一,那人死时一定要灵力高强, 才能支撑离开身躯的魂魄变成鬼身。
  其二,那人死时必须要心怀着极重怨气, 才能保证魂魄能够被恶念恨意炼化。
  不止如此, 使禁术者也会为这冒天道之大不违的邪法, 付出生命的代价。若还想要一线生机,唯有自己将自己炼作鬼魂——
  然后,他们就只能一起飘荡在这天地之间,不生不死,不老不灭,没有身份, 没有修为, 无法触碰别人,也无法被别人发现。
  因为是禁术炼成,魂魄带着邪气, 甚至无法融入鬼道, 只会遭到其余恶鬼的排挤。
  就只剩他们彼此,一起熬过那孤独的成百上千年。
  熬到死时的修为不足以再让他们继续做鬼,便会魂飞魄散, 灰飞烟灭。
  亦或者, 如果死前修为足够强盛,也可以在接下来漫长的,数不清到底是多少千年、多少万年里, 继续以这样可怖而畸形的方式活着。
  ——直至天道坍塌, 万物毁灭。
  扶窈嘶了声。
  脑子里别的什么都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个想法——
  阙渡真的疯了。
  老巫祝就在一旁,见此情景,当然不允许阙渡带走扶窈。
  然而他刚出声阻拦,扶窈却说,她自有打算。
  接着,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遣散了聚起来的神宫众人。
  圣女态度强硬至此,便是最德高望重、肃穆守规的大巫祝,也没有办法违背她的意愿。
  尽管他们到现在都没明白,在圣女于天塔“闭关”这些时日里,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
  天命已定,大势已去。
  整个神宫尚且才因为圣女的降临,欢喜鼓舞了不过两月,便又重新寂静了下去。
  巫祝们低着头,有的面露悲伤,有的低低啜泣。
  但这都已经跟扶窈没有关系了。
  她实在睁不开眼睛,也不想花更多的精力在除了呼吸以外的其他事情上。
  只想要尽早、尽快结束这一切。
  然而,也不知道阙渡是用了什么别的秘法。
  她明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却又以这样濒死的状态,多活了两三个时日。
  这几日里,扶窈整日无事可做,但阙渡却格外的忙。
  他匆匆找来了瀛洲药修的长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或许是为了请教禁术。
  听到那药修的来处,扶窈迷迷糊糊地想,大魔头该不会是在幻境里学到的这种邪门东西吧。
  幻境中,几千年前的瀛洲,神女创世不过百余载,还留有最原始的人民,最强大的妖魔,以及最接近神法的禁术。
  他当时也无别的事情可做,若趁此机会学到禁术,也不奇怪。
  扶窈倒有点后悔让他呆在幻境里了。
  不过再一想想,为了第二次生死劫,第二滴心头血,她是必然要让阙渡留下来的。
  所以,到头来——
  阙渡有句话还说对了。
  是她自讨苦吃。
  此外,阙渡还在神宫里举行了登基的策典。
  是的,甚至跳过了立储,直接到了称帝的地步。
  那场策典没有任何皇亲国戚在场。
  连最应该在天塔受封的阙渡,以及最应该主持策典的扶窈,都统统没有露面。
  只是一个拿来堵住悠悠众口,糊弄史官大臣的形式而已。
  扶窈已经到了几乎每一刻都在昏睡的地步,除了还被吊着一口气,连站起来都不可能,叫她主持策典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在老巫祝的默许之下,神宫的人也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帮凶完成了这场闹剧。
  ——天煞孤星登基为帝,罪孽深重的大魔头竟然成了真龙天子。
  连扶窈都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收场。
  她甚至还有点不理解。
  阙渡明明就不想当皇帝,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转了念头。
  听见她的问话,大魔头下颌线又紧绷了几分,置若罔闻,并不打算回答。
  扶窈也没有再追问他的力气。
  一转眼又昏过去了。
  到最后一日,她的精神反而好了起来。
  连视线都恢复了清明,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一次性能说出一整段完整的话,而不再只能勉强吐露几个字眼。
  不过,这也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回光返照而已。
  预示着她死期将近。
  扶窈倒是很乐观,也很期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跟白雾的对话——
  白雾说,她能多活这三日,是阙渡主动取出了心头血,融于灵力中,一点一点地渡给她。
  只是他并未提及这件事情。
  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了,再为此产生别的打算。
  “你内丹已毁,全无灵力,为了保证你的魂魄完整,他只有借用那滴心头血的力量。”
  “等你彻底死去那一刻,第三滴心头血就会被完整地渡给你。”
  扶窈:“那我就可以走了吗?”
  “不,那禁术比肩神法,阙渡又愿意以命献祭,自然威力无穷。
  在你刚死那刻,魂魄或许还来不及回到上界,便会被关进魂灯里炼化。”
  白雾用的词很严谨,是“或许”。
  局势发展到现在,已经跟最初预测的大相庭径,没有任何人能说准到底一定会如何。
  “不过,我也会想办法动用术法,最大可能地帮你骗过天道,及时离开。”
  白雾话锋一转。
  “炼成厉鬼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只要少一个,魂魄便无法被魂灯炼化。你若是对阙渡没有怨气——”
  “不可能的。”
  扶窈打断了它。
  她之前同阙渡那些纠葛,让她对大魔头到底是什么看法,如今时过境迁,尚不好说。
  但若阙渡要杀了她,还要把她炼作厉鬼……
  扶窈觉得,自己心里不可能没有波澜。
  白雾:“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让天道误以为,你没有怨气。”
  扶窈被这几日的疼痛折磨着,迟钝了片刻,才恍然它的言外之意。
  不过她仍有疑虑:“可阙渡会知道我在撒谎……”
  “所有接近神法的术法,都不可能凭下界的修士一己之力完成,到最后,一定是利用天道的力量。
  阙渡如何看待不重要,重要的是,骗过天道。”
  白雾怕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想不清醒,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你一定要告诉天道,你缺少一个被炼作厉鬼的条件,然后我再帮你打掩护,让天道信以为真。”
  “可天道这么聪明,我与阙渡纠葛至此,怎么会轻易被三言两语骗过去?”
  “聪明吗?其实不怎么聪明吧,最开始那个要你当牛做马救赎阙渡的任务就是它提出来的。”白雾挤兑道,“它都以为你能拯救阙渡为他而死了,又以为你不怨他也不奇怪。”
  “它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等你的魂魄渡劫成功,回到上界,这下界的天道就是发现了不对劲,又要如何,就与你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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