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渡直勾勾地望着她。
脸侧映着那根锁链泛起的冷光,显得那般纯粹,又毫无防备。
一字一字,认真说出来的,既是承诺,也像引诱。
“大小姐,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奴隶,也可以任由你再一次利用、欺骗,甚至是——”
“践踏我。”
作者有话说:
老婆再爱我一次×
老婆再让我爱一次√
第52章 晋|江首发防盗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长链的一端就在扶窈的掌心。
她只要轻轻一扯。
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让曾经不可一世的人, 乖乖低下头颅。
向她臣服。
任她摆布。
哪怕扶窈经历过许许多多超乎寻常的事情。
但,现在这一种——将如此强大又傲慢之人,将昔日宿敌, 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还真是……
从未有过。
确切地来讲,阙渡给她说的每一句话, 在这里看到的每一幕。
都已经完全超出了神女殿下的预料。
她确实从来没有注意到过阙渡的那些异样。
更是万万没想到——
阙渡会为了她, 做到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地步。
按照扶窈混沌的认知, 大魔头不恨她都算是大度的了。
若是要恨,也无话可说。
她不在乎这些,却也不能强迫别人不在乎,阙渡因此记恨,也算情有可原。
但那么多答案里,唯独没有“爱”这个字。
扶窈也不清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除了临死前撒了的那个谎, 提及过男女之情的字眼。
哦,还有,他们曾经稀里糊涂地睡过一次。
但此外, 她完全想不出来, 到底是哪个时刻阙渡爱上她,甚至对她的情感浓烈到这种程度。
完全抛开了他曾经跟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好像真的只是想要获得她的垂怜。
扶窈胡乱地想着,手指下意识拢了起来, 不由自主捏紧了那根锁链。
金属碰撞的轻响之后。
男人好看的脸庞, 又自觉地离她近了几分。
他的五官带着天然的冷峻,不过,这个时候看上去却格外无害。
离这么近, 连致命的弱点都落在她手里。
周身气息却没有任何戒备的意味。
似乎真如刚刚所说。
哪怕现在扶窈又要一刀捅过来, 他恐怕也甘之若饴。
甚至还会很高兴。
觉得这样做, 就能哄她消气。
就跟刚才一样。
感受到咫尺之遥的温热呼吸,扶窈又把链子松开一截,后退了一步。
她现在不想跟他离这么近,需要单独想想。
隔了片刻,少女总算从乱得打结的思绪中,理出来一缕线索。
“……你那一魄,是不是还没有长回来?”
闻言,阙渡的唇一下子抿了起来。
扶窈又问了一遍,他不答,只低下头。
等到她几乎要表露出不耐时,才含糊地应了声:“是。”
神女殿下点了点脑袋,继续道:“那你如何确定,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没有受到爱魄的影响?”
“我在那之前——”
阙渡不假思索地辩驳。
然而开头几个字说出来,便像是卡了壳一样。
他不愿一寸一寸把曾经的自己剥开来,实在是太过羞耻跟难堪。
但扶窈方才的言语,分明是在怀疑他的心意,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失去的爱魄作祟。
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两者之间孰轻孰重,短暂停滞之后,大魔头心里已经有了分晓。
他没有看她,道:“我在幻境的灯会里,趁你睡着的时候,偷亲过你一次。”
扶窈:“……?”
“再早些时日,我也已经做过很多回那样的梦。”
少女迷茫:“哪样的?”
“春|梦。”
“……”
“好了,不用说了。”
阙渡明显也不想提那些事。
掠过了刚刚那尴尬的部分,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执拗地道:
“——爱魄残缺,只代表我七情有损,修为有折,不代表我会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爱恨。”
“区区一魄,不能左右我到今天这一步。”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在非常清醒地沉沦。
俯首成为她的裙下臣,阶下囚。
从当初在万窟山第一次见到赫连氏族的小妖,从在下界第一次正眼看容大小姐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绝对不是因为那一魄破损,才性情大变,将一切都导向如今的局面。
“重炼一魄没有技巧,只依赖天时地利人和。我会想办法。”
“况且,”阙渡又抬起眼皮,视线滚烫,却又毫不掩饰,“我若有这样严重的残损,便代表我的不死不灭之身有了软肋,不是更该符合你的心思?”
他的强大,他的脆弱。可以利用的,还是可以拿捏的。
无论是属于他的哪一部分。
现在都不过是拿来吸引扶窈的手段。
若非扶窈提起,他甚至根本就不在意那一魄对自己的影响。
反正他残损的地方也不是一处两处。
扶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大魔头现在,不是入了魔障,却简直比入了魔障更甚。
比疯子更可怕的,是清醒的疯子。
但,无论如何——
“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扶窈又仰起脸,直视着他,一字一字,说得再清晰不过:“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阙渡的确把话说得很诱人。
用来交换的,几乎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是抽丝剥茧开来,其实很简单。
不过是让她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他一个人身上。
“当初,你把那半边元神给我,我心里已经清楚,你想出那个釜底抽薪的计划,的确是真心实意。”
她突然说起上一世的事情。
“但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还是选择了违背承诺。”
“因为你最初就骗过我一回,我无法保证,你之后还会不会再算计我一次,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少女的眼睛沉静如水,语调徐徐。
“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了,我赌不起。”
现在的情形,和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如果真的整日只能跟阙渡相对,不去见旁人。
那就算被架空或是算计了,都没办法及时反应过来。
哪怕现在的大魔头,的确甘愿让她凌|辱践踏。
但一旦他有一天升起了别的心思,到时候风水轮流转,受制于人的那一方,就成了她了。
神女殿下的确想要一个简洁快速的方法,解决两族争端。
也并不介意身边因此少一个,或者多一个人。
但阙渡提出来的方法,绝无任何可能。
这人现在都疯成这样了,谁知道以后又会如何?
就算她能攥紧疯狗的缰绳,也很有可能压根就控制不了这只横冲直撞、走火入魔的恶犬。
反而会被拉着,牵引着,一步一步,被迫跟他一起走向难以料想的深渊。
总而言之,弊大于利。
少女表现出来的平静,像一袭冷雨,转眼便浇灭了阙渡心里所有翻涌的情绪。
只剩寒意一点一点浸入骨髓。
“——那你不要我了?”
随着一字字向外吐露,声线也渐渐被寒霜覆盖。
又锋利,又委屈。
“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东西……你要抛弃我。”
大魔头的眉眼一寸寸阴冷下来,似乎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然而,下一刻——
脸边就传来一道极为柔软的触感。
少女的手掌便覆了上来。
动作轻柔,缓缓地擦掉了他脸颊上沾染的几滴血迹。
阙渡明显怔松,接着便下意识倾身,低下头。
将自己的脸庞凑过去,离她温软的掌心更近了一些。
魔宫一向冰天雪地,更使得扶窈现在像个小暖炉一样,掌心源源不断传来暖融融的温度。
将他方才的冷意,烧得分毫不剩。
“我们这些年留下了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如今大局尚且还未——”
她说了很多,可阙渡似乎只听进去了两个字:“我们?”
扶窈:“…………”
扶窈:“嗯。”
这两个字,仿佛被施加了什么额外的术法。
竟然真将面前濒临发狂、焦躁怨恨的恶犬,给安抚了下来。
扶窈:“如今大局尚且还未安定,你同我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只会觉得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这一个词,咬得很轻,却又重重坠落。
连带着某些东西,一起摔得稀碎。
神女殿下长睫轻扇,明显是在思索,片刻后,才总算斟酌好用词。
“在一起可以。”
这句话一出,她便感觉到面前骤地粗重的呼吸声。
“但是,”扶窈赶在他要开口之前,抢先道,“其余的限制,不可能实现。”
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
她也不可能不去见别的人。
闻言,大魔头的唇又骤地抿成一条线。
扶窈装作没看见,手指上移几寸,为他理了理略微凌乱的碎发。
然后,自顾自地把打好的腹稿说完:
“这是我的底线。你接受得了,就是如此。接受不了,也可以同我撕破脸。”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
便是他低声下气,绞尽脑汁拿出了所有的筹码。
神女殿下也对此无动于衷。
更不会有任何退让。
若是大魔头依旧不知足,便真的只有像扶窈说的那样,撕破脸,然后闹得你死我活了。
上界的事情,闹僵之后,只能用修为跟鲜血来说话。
但阙渡记得很清楚。
两族对阵时,为了神女殿下的安危,她麾下的上仙与元君,大多都会留在天阙。
那些人原本一年都没有资格见到扶窈一面,在如此特殊的时机,却反而能因祸得福,可以朝夕与神女相处。
也许还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光是想一下,他内心蓬勃的妒火,就几乎瞬间要把整个炼狱都烧成断壁残垣。
而且。
不到最后、最后一刻,不到没有选择的时候。
他不想用那些扶窈明确说过不喜欢的手段。
不想要再重蹈覆辙。
下界,抱着死去的少女时,阙渡一字一句地跟她承诺过,以后一定不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了。
哪怕扶窈根本没有听见。
可他说出来,便一定要遵守。
他更希望扶窈能主动留住他。
哪怕这一切都是他乞求换来的,也全部建立在只有利益,毫无真心的基础上。
但他还是渴望着,乃至叫做奢望着,她高高在上的垂怜。
扶窈或许不清楚他的心思。
但她有一种近乎小兽一般敏锐的直觉,能洞悉到面前这个色荏内厉的人,其实还有步步退让的余地。
就借此逼迫……不,驯服他。
让他主动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神女殿下给了他两个选择,但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扶窈见面前的人一言不发,收回了手,也松开了那根锁链,颇为善解人意地道:“你应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再好好想一想,那我们——”
阙渡脱口而出:“不需要。”
话音落下,那根锁链,又被塞回了扶窈手里。
扶窈微微一愣,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脖颈被轻轻牵扯,以至于阙渡的喉咙也跟着干涩得要命。
他屡次想要回答她,最后都像哑了一样,根本找不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阙渡很清楚扶窈讨厌欺骗,很清楚她提出来的条件,他一定不可能做到。
却更清楚,除了现在这一刻之外,他不会再有别的机会。
所以不能错过。
就算是不择手段,撒谎,丢弃她最看重的真诚相待,也一定——
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之后的代价或许承担不起,也要饮鸩止渴。
“好,”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嗓音低微,又泛着几丝难以察觉的血气,“我听你的。”
*
待在一起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得待在天阙。
神魔气息相斥,若扶窈一直处于魔宫,修为不一定会因此损失,但心情绝对会慢慢不太美妙。
这件事上,只有阙渡迁就神女殿下的份。
阙渡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几乎已经要把天阙当做是自己的地盘了,很是熟稔,甚至不愿意睡在侧殿,一定要与她同床共枕。
但每次做好了入睡的准备,他却并无任何困意,只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
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像一条刚刚被接回新家的幼犬,太过兴奋,以至于不知疲倦,
扶窈前几日已经重新找回了休憩的习性,夜里累了,便再也不想要入定修炼,只想要闭眼睡觉。
但那投在她侧脸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灼烫明显。
就算扶窈闭着眼,也能清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简直是一种无声的吵闹,让她根本睡不了。
她推了他一下:“要是你没有睡觉的习惯……”
“我有的,在下界你离开之后。”
扶窈的鼻音透出几分疑惑:“嗯?”
“那个时候,很想靠做梦见到你。”
而如今醒着就能看见她。
自然不需要再睡了。
扶窈沉默了一会儿,才含糊地道:“……那你别影响我。”
……
之后几日,扶窈端起古籍研究了一下,又在阙渡的经脉内打入了一道结印。
之前大魔头化作龙身,趁着他虚弱无力时,她已经结印过一回。
这两道防线加起来,足够让阙渡活在她的监视之下,几乎没有秘密。
当然,也只是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