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江湖千澍雨【完结】
时间:2023-05-22 23:04:29

  当章兰芷再次醒来时,浑身酸痛,她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她没有哭泣,她的心被愤怒充满,她在计算如何才能惩罚这个畜生。
  畜生起得很早。陈华军做了早饭,打扫了庭院,把院门仔细闩好,不停观察章兰芷房间的动静,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是否会报警。他很惶恐,如果她报警了,他就要失去眼前的生活,面临牢狱之灾,名声扫地,亲人蒙羞,他简直不敢想。
  畜生也有畜生的思维,陈华军心想如果万一真的要坐牢,还不如趁眼下的机会,再胁迫章兰芷一次。他如法炮制,压住了章兰芷,章兰芷于绝望中生出了智慧的光芒,“爸爸!”他震了一下,显然被这称呼惊住了,他松了手,停下了动作,“你是不是喜欢我?”她问他,他点点头,“对喜欢的女人要温柔,你不懂吗?”他面露愧色,“既然是你的人了,你要好好待我,知道吗?”他点点头,“感情要慢慢培养,这事情得慢慢来,好不好?”他又点点头,“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退出章兰芷的房间,陈华军心想,章兰芷是不会报警的,以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她甚至比他想得还要长远,他放下心来,决定不能硬来。
  而章兰芷已经下定决心,要送这个畜生下地狱。陈华军因为章兰芷没有选择报警并暗示还有春风一度的机会而格外殷勤,他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气,而她所呈现的表情已然表明——既然已经失身,命运便随波逐浪,由不得自己了。这让他狡黠奸邪的心很是欢喜,他便更是喜欢这样的识时务的女子了。
  至午饭前,章兰芷已然安排好了一切,对陈华军说,“我要去镇上给同学打个电话。”见他还不放心,要跟着去便说,“我不会报警的,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要是报了警,以后还怎么见人?”这句安抚了他忐忑不安的心。
  章兰芷家就在镇边上,她走到镇上的公用电话亭,给同桌打了一个电话,说傍晚要到她家找她,还要住在她家,同桌说行啊,那我等你吧。
  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但陈华军并没有拿酒。章兰芷心情不好,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对陈华军说,“喝点吧,我陪你。”陈华军拿了白酒,给章兰芷拿了雪碧,“既然我是你的人了,你要好好待我,绝不能勉强我。”陈华军点点头。“今天的事情对我,一时是难以接受的,但是姑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她看着她说,他连连点头,“今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醉不休,来,干。”她强忍着恶心说。
  生活真是快慰,本以为大难临头,却不曾想风平浪静。陈华军越喝越兴奋,越喝越觉得章兰芷这个小女子不得了,识大体,以后可不能辜负了她。喝完一瓶白酒,陈华军又喝了一杯自已泡的药酒,终于踉踉跄跄回屋歇息去了。章兰芷把香烟和打火机让在他的床边,然后打开煤气,烧一壶水,水加满,煤气开最大,把窗户和门关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特意把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也放进书包。
  入夜时分,太平桥派出所所长张长安和另一名警察找到章兰芷时,她正在与女同学逛街,张长安简单问了几句后,连笔录也没有做,就让她走了,章兰芷问怎么回事,“你们家失火了,有个人烧死了,可能是你妈妈的男朋友,大概是烧水时煤气没关。”章兰芷又问,“人怎么样?我妈妈回家了吗?”“人已经死了,你妈妈在派出所做笔录。”张长安他们走远了,警察问张长安,“张所长,为什么不给这女孩做笔录?”“她没有作案时间,而且,这就是一场意外。”张长安不是对章兰芷没有怀疑,而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是一起意外。
  在殡仪馆看到已经碳化的陈华军,何玉花没有滴下一滴眼泪。她心里清楚,不知道是谁抢先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她断定这不可能是一起意外,只可能是章兰芷做的,但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心一颤,不敢向下想。何玉花本来是不打算到殡仪馆来的,但她怕陈家人指责,毕竟大家也相处了一年多,在外人看来形同夫妻,更重要的是,她怕不来,陈家人更加怀疑她是心虚了,更确信这不是一起意外,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女儿。
  仅仅半年,她便发现陈华军前后判若两人。一开始的埋头苦干、任劳任怨被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取代,温柔体贴被独断专行覆盖,白天在外人看来是个谦谦君子,到了晚上就成了荒淫无道的魔鬼,对待外人是彬彬有礼,对待她简单粗暴。唯一有些许宽慰的是,陈华军采草药挣的钱大多会交给她,但这一点宽慰已不足以弥补她对他的失望。此前,她已经多次向他提出过分手,但他并不答应,他用痛哭流涕的忏悔、欲说还休的深情、可怜巴巴的悔恨来挽留她,她在他花样繁多的表演面前毫无抵御能力,一次次地原谅了他。
  但何玉花知道陈华军终非良人,离开他是迟早的事情。本来,她是想与陈华军好好过日子,共同把章兰芷抚养成人,如果机缘巧合,再为他生个孩子也是可以考虑的。但她知道陈华军另有图谋,他不但想得到她的身子,还想着她女儿娇嫩欲滴的身子——这是他一次酒醉后亲口说的,她吃了一惊,但他马上矢口否认并不停重申绝没有说过,以至于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那以后,何玉花一提分手,陈华军一反常态,由之前的温顺可怜的求饶模样,变成了暴戾成性的嗜血狂魔,他扬言要是分手就杀死她与章兰芷——统统杀光,不留活口,为了证明他说到做到,他还胡编乱造了一个故事——他死去的老婆并非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他的残忍,在何玉花看来,这故事不像是现场胡编的,倒像是真的。
  自那时起,何玉花动了杀机。但杀人殊非易事,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好?
  谁会杀了陈华军?或是仅仅是一场意外?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何玉花的脑海。庆幸的是,警察只是当作一起意外的失火案件来处理,警察也只能当作意外,警察对现场作过仔细的勘察,没有助燃物,陈华军胃内没有毒物,血液里酒精含量超标,肺内吸满了黑色的烟气——他被烧死前还活着,其实,若不是他晚上醒来时想抽一支烟,煤气便不会爆炸。而爆炸发生时,章兰芷正在市区与同学逛街,没有作案时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是一起意外,章兰芷只是一名16岁的高中生,考进名校,品学兼优,纤弱无力,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能力。何玉花和陈华军的关系,调查下来群众反映还可以,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而且他们还没有结婚,过不下去,就分手好了,完全没有必要杀人,况且,爆炸发生时,何玉花还在亲戚家帮忙,没有作案时间。
  没有人怀疑章兰芷,更没有人怀疑何玉花。就这样,何玉花与章兰芷相对无言、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陈华军,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在这个家生活过一样。
  只有一个人觉得陈华军的死很蹊跷,他就是陈华军的远房侄子唐纳德,但他并没有什么证据仅限于对于推理小说的无端想象。唐纳德对陈华军的死之所以念念不忘,并非是对陈华军有什么样的深厚感情,而是陈华军有次在他家喝酒时说,“纳德,你不是也在光明中学读书吗,认识章兰芷吗?”唐纳德点点头,“听说过,成绩挺好。”“你不知道那个丫的可漂亮了,成绩又好。”“你认识她吗?”唐纳德问。“当然认识啦,她是我继女啊,以后你要是表现的好,我就把她许配给你。”“此话当真?”唐纳德追问(章兰芷的清丽、高傲、冷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华军眯缝着醉眼,并不言语,陈华军这番半遮半掩的话给唐纳德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并自那时起他惦记起这房未过门的媳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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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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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家园的何玉花并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她搬到了市里,在离光明中学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小房子,并凭借缝纫手艺在一家服装厂找到一份工作,半年后,她因勤奋好学、吃苦耐劳、管理能力出众被提拔为组长,工资也翻了一番。她于是换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好让女儿周末能回来与她一起住,但章兰芷学习比较紧张,并不常回来。
  两年后,章兰芷以光明中学前30名的优异成绩被江南师范大学录取,学的是现代文学。在江南师范读书不要学费,而且每个月还有80元的助学金,章兰芷不但没有花家里一分钱,而且还带了3份家教,挣了一些钱。尽管中文系美女如云,章兰芷还是里面最出色的那个,她身材中等,额头饱满,眼睛黑漆漆地亮,红唇白齿,云鬓轻挽,步态如跳羚一般轻快,腰肢如水蚺一样柔韧,说不出的风情。追求章兰芷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章兰芷基本看也不看,一概拒之,她还没有完全从失身之痛中走出来,失身之后,她便形成了这样一个观念:爱情并非女人的生活必需品,性也一样。
  又过了四年,章兰芷以优异的成绩从江南师范学院毕业,临走那天,没有爱情光顾的章兰芷感到了一丝遗憾,无数的恋人为马上的分离在校园里抱头痛哭,而她一个人提着一只手提箱孤独地走在一个人的街,没有人送来祝福,也没有人向她道别,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她被光明中学招录为语文老师,带高一(2)班的班主任。
  唐纳德以光明中学前200名的成绩考上江北师范学院,接着,他以稳定的并不优异的成绩从江北师范学院毕业,被光明中学招录为英语老师,本来,以他的成绩是进不了光明中学的,但他有一个远房的表舅在市教育局当领导,这个远房表舅当年读书时吃了不少苦,唐纳德妈妈回娘家时对表舅不是鼓励就是拿出一块两块的资助,表舅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感恩报德的机会。唐纳德带高一(1)班和(2)班的英语。
  就在章兰芷与唐纳德在憧憬着在光明中学的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时,徐明诚正躺在凉席上在八月的朝阳里,于半梦半醒中等待光明中学的录取通知书。
  这次,徐明诚必须要考进光明中学,因为光明中学对前30名的学生免除学杂费,如果运气好,他不用为学费担心,否则,他只有再去找王姗阿姨,去请求她发发悲悯之心,尽管他知道在她那张不露声色脸后面有一颗生气的心。他也知道考完试后,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不必悔恨交加,也不必欣喜若狂,就像下围棋一样,平常心即可。
  说到下围棋,徐明诚还有一件烦心事,让他睡不踏实,就是太平桥派出所所长张长安并没有放弃调查孙安邦的死,只要一去育才中学,张长安总是找一切机会观察他,张长安总是眯起眼睛打量他——无论是在校长办公室还是他在上体育课。这是张长安对犯罪心理学灵活运用的另一典范,这是在明确无误地告诉犯罪嫌疑人,这事没完,要么认罪,要么暴露,不要装什么无辜,张长安管这叫“跟随压迫战术”。
  跟随压迫战术果然有效,这给徐明诚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与心理震慑。他想,如果自己杀死孙安邦的事情被张长安调查清楚了,自己即使考上光明中学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都这么久了,张长安也没有调查出什么名堂,除非孙安邦自己走回来说是徐明诚把他推入江中的,否则,张长安是拿不出任何证据的。但如果孙安邦自己走了回来,那他徐明诚就不是故意杀人,顶多是故意伤害。孙安邦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所以,张长安肯定是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否则,他没有必要总是瞄着自己,而不去扣动扳机。
  但这事情反应不能敏感,如果总是觉得张长安是在盯着自己就是过于敏感了,也许张长安看别人也是眯着眼看的,而且,如果一个没有做过亏心事的学生不可能把只见过一次面的警察记得如此清晰。因此,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假装不认识张长安,眼下,必须要选择性遗忘。
  还有一个问题也在困扰徐明诚:孙安邦该不该死?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自己是杀人凶手还是替天行道。孙安邦猥亵了妈妈,这是事实,孙安邦还猥亵了柳之倩,这也是事实,甚至他还要□□柳之倩,这同样是事实,这样说,孙安邦就是一个恶人无疑,既然是恶人,人人得而诛之(不知徐明诚是从哪里看来的理论),自己就没有做错事,想到这,徐明诚轻松了许多。
  徐明诚发现一个道理:他想得越多,就越迷惑,线索错综复杂,推理也时有冲突,他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也解决不了任何困惑。他索性做了最坏的打算——考不上光明中学,还被张长安抓起坐牢——高雅香在街边抹着眼泪,柳之倩满是怜悯地看着他——他这一生完了,跳过他这一生,回望他这一生,他觉得,怎么过也都是一生,完蛋不完蛋也不是很打紧。
  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高雅香为了不错过光明中学的录取通知,这几天也不趁早去摆水果摊了,守在家里的电话机旁。
  “妈妈,是不是我被光明中学录取了?”
  “是的。”
  “是不是前30名?”
  “是啊,学杂费全免了。”
  “是不是我们班主任叫章兰芷?”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徐明诚故作神秘地说道。
  柳之倩没有考上光明中学,她考到了江南实验中学,江南实验也挺不错的,是市重点。其实,中考成绩公布之后,江南实验也给徐明诚家打过电话,说是高中三年学费全免,每年还有1000元奖学金,如果学习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十的话,会保送到南京大学,徐明诚拒绝了,因为在光明中学他的学费也是全免的,而且,没有哪个学生对光明中学不是心有所往。
  自孙安邦事情发生后,徐明诚就与柳之倩约好了,要尽量减少交往,但又不能不交往,总之,既不能让张长安觉得奇怪,也不能让张长安把孙安邦的失踪与柳之倩联系起来。
  眼下,就要开学了,他决定到柳之倩家看看。他从妈妈的水果摊上带了一个大西瓜。柳之倩在厨房里洗碗,柳民生和曹金花在看电视,他们坐在沙发上,靠得很近,仿佛比以前还要恩爱。柳民生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一副随时要投入一场重大会议的架势。曹金花含笑向他介绍,“领导就是这样,衬衣领带不离身,今天这个会,明天那个会,也怪不容易的。”“我听说了,叔叔现在是校长了。”“他这个校长可不好当啊,100多个老师呢。”曹金花扭过头,“之倩,明诚来了,还带了西瓜,你说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啥?之倩,你就别洗了,过来陪明诚说说话。”然后她对柳民生说,“老柳,客人来了怎么纹丝不动啊?”柳民生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对不起啊,明诚,明天我要去做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市教育局的这个新闻,你看……之倩,倒茶。”
  徐明诚发现曹金花比以前还要漂亮,衣着打扮也更加时尚。她着一件中国红的旗袍,一件白色的披肩,脖子上挂着一条亮闪闪的白金项链,她眼神比以前温和了,有了慈悲的光泽。
  柳民生终于看完了新闻,“明诚,听说你考进了光明中学,可喜可贺啊。”他转向柳之倩,“之倩,看看,你们一个班的啊,从小玩到大。”他又转向徐明诚,“明诚,听说光明中学前30名是免除学杂费的,你多少名啊?”“不知道,应该是前30名之内吧,今天上午给我家打了电话。”“青年才俊啊。明诚不错,今天就在我家吃饭,金花,你烧几个菜,之倩考得也不错,江南实验中学,也是市重点中学,你们以后在高中也要多交流,明诚,你要多帮帮之倩。”“叔叔,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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