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借天灾起事,那长公主府的下人都逃不了干系。
姜瑶也明白这个道理。
……
这火来得突然,按照聂让的话,恐怕与宇文执脱不了干系,至于究竟是谁做的,她心底有个大致的判断。
“是,梁如意已被拿下。”
聂让安顿好主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拿下了暂住长公主府的梁如意与陈国公一行,虽不知为什么,但定是主人说了什么。
“和她没有关系,把人放了。”她伸手按了额头,“尽早。”
玄卫的地牢她还是了解一些的,小姑娘进去一趟,可别吓出病来。
小九有些不解,还是应声称是。
门外,春桃传言:“殿下,裴小姐求见。”
裴玉溪?
姜瑶点头后,裴玉溪背着手进门,见她无事后松了口气:“姜殿下!”
姜瑶颔首,倒是小九瞪了她一眼,对方也隔着罗帐,看到睡在姜瑶身边的聂让,意识到什么哦声,稍微放低一点声音:“那个,我是来请,咳请罪了。”
“其实,我听到了。”她很认真。
“什么?”小九拧眉。
“昨天夜里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朱墙外说话的声音。”裴玉溪的目光依然单纯,但又有些不解,“火是从隔壁顺着别院的那棵树烧起来的。”
小九心中一沉。
隔壁别院?
那里是主人替宇文昭罗修筑的院子。
“放火的人,好像是文昭罗一个侍从。”她眉头皱得老高,却难得熄了火气,“我本来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话本,没想到真着了。”
“实在对不住,姜殿下。”她道歉,“如果我能反应过来,不会有事了。”
姜瑶听后,良久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拿还算完好的腕试了试聂让额间冒出的冷汗。
“不怪你。”
她正要张口,却觉得手臂上的力量微微地收紧,低头,她对上一双沉黑的眸子,罕见地没能在她面前掩住寒芒与杀气。
“主人。”他还发着热,连吐在她手腕上的气息都是烫的,可声音却是冷哑的,“让我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许总不是徐总!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没有题目我懒得想了◎
听言, 帘后的人有片刻失语。
裴玉溪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边的小九拽着告辞。
“暧你干什么…”
等两人走后,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他额间还有细密的汗水, 一抚湿润,姜瑶拿无事的左手试了一下他额头温度, 滚烫。
姜瑶将一条冰帕子覆在上面, 肃声:“你在发热, 阿让。”
聂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视线下意识往下,看她光洁的下颔,仍固执。
“无事我…”
他是突然回程的, 晋县的事情还未完成,元律寻了回来, 梅洛也好控制,北周多骑兵不善水师,负责抵御的黄河水师调度虽凶险但也完成了,就是周睿的下落依然不明。
“有事。”
她边以帕子擦了擦他脖颈的汗渍, 边责备道。
“上次解药的事情才过了多久?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你也知道。宇文执贯会捉人心的弱点, 小九在府上驻守,你明知有伏却为何硬闯?晋县到建康千里,你不到四日就跑回来了?这不是上赶着给他递刀子吗?”
他听她训完她, 只是闭了眼,罕见地小说:“可…我怕。”
如果没有见过那面神异的镜子,他或许不会那样害怕恐惧。
“那个僧人很古怪,元律一事也巧合得离奇。”许是高烧时人便会比寻常脆弱一些, 聂让哑着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离她近一些。
他抿着唇, 高热之下,脸色半红半白:“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他的话。我…怕得快疯了,其他的,不想顾。”
“……”
片刻的沉默后,忽的,姜瑶伏下,以唇相覆,撬开口腔,柔软舌尖拂过异常滚烫的唇舌,勾着舌尖卷去其中残留的血味,一寸一寸交织黏连,等末了,恋恋不舍松开,随着咕啾水声,一道银色拉出缠绵的丝。
聂让面色更红了,喘着粗重的气息,脑海中只剩下她真实的影子。
她似乎比离开时消瘦了些,眼底也隐有乌青,主人挑食,这段时间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有些昏昏沉沉地脑子这样想。
同时听清冷的声音半是感慨半是温存的说:“很少听你说情话。”
耳鬓厮磨了一阵后,姜瑶挨着躺在他身侧,微的闭上眼:“之后,这事你去查,但不必太过着急,起码待温度退下再说。”
“现在,再睡一会。”她将腕子搭在他的眼角。
“嗯。”
她看着他撑着眼皮想看她,可是抵不住她一句句的哄声,眼皮愈沉,含含糊糊地闭上眼,小心握着她寝殿衣摆的手仍然不肯松,一旦她试图拿开,如剑一样的眉便会微微蹙起,眼皮微动似不安。
看着可怜儿,但她也确实吃这一套。
她凝着这张深邃冷硬的脸泛着病意的红,心底却像是被狸奴抓了一道,又疼又痒。
而等裴玉溪和小九出门,这会屋外天空飘了一点朦胧细雨,烟云之间,景致正好。
裴玉溪莫名,瞪着他,“拉我作甚?”
“你还有别的事?”小九扫她一眼。
“这倒也没有。”
“那就少在那里碍眼。”他指腹一搭剑柄,扭头却向府外。
不断有外匠来回忙着处理焚毁的殿室,他的影和人群相反,裴玉溪跟在他身后。
感受到身后的影,小九脸色一沉,回首,眼仁看起来无端几分危险:“要跟来?”
裴玉溪脚步迟疑一下,反问:“你要去哪儿?”
“去昭罗的府邸。还有,人家姓宇文,不姓宇。”小九勾出一点笑意,看起来却有几分血腥的意味,“你不是一直说着要加入玄卫,想看看吗?”
……
越少生病的人,病起来越重,聂让沉沉睡了小半日,半梦半醒间,隐约看见姜瑶在案前上处理那因被烧毁而重新送来的公文。
今日罢朝,长公主府的突然大火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认为有人设计者有,认为纯属意外者也不乏,但无论如何,都得向姜瑶表关切之心。
无用的折子放在了一边,姜瑶手不好,批不了文折,只能由贰柒代笔。
傅泠在白豸山庄里见过了幼时的青梅,再回来,便听闻长公主府起火,陈国公一家被玄卫包抄落狱。
他连忙进了帐。
“有惊无险,本宫无事。”
屏风后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但是他的视力不若裴玉溪与小九敏锐,看不真切,只是听她道:“见过陈香了?如何?”
“是。她很好…太医说,她每日都会有段时间醒着。”傅泠默了一会,如实回答,却问,“殿下为何不治我的罪?玄卫的牢狱,泠还不曾去过。”
“什么罪?卿家怕不是在说笑。”
“昨日我不在府上。”傅泠苦笑,“殿下合该怀疑我的。”
“哪又如何?”姜瑶相问,“无论你之后打算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开始。”
“……”他顿了好一会,才作揖过,很缓顿道,“殿下,奴有罪。”
姜瑶一顿,侧目。
蓦地想起当时去清风馆,还是宇文昭罗起的头,便眯起了眼。
“她本想命你动手?”
傅泠未料到不过一夜的时间,姜瑶便将事情的始作俑者弄清,只好低头:“是。”
实则有几分庆幸,若是昨日她未忽叫他探访故人,他便将面临两难。
他看得出来,长公主才是维持大赵八方不乱的核心,若真有意外,他将是千古罪人。
遥远的家仇似乎淡了些许。
傅泠跪下:“知而不报,傅泠请罚。”
于是片刻未语,正好春桃敲门侍前,告诉姜瑶中书令魏常青请见。
“宣。”
魏常青着赤鹤纹官服,进门时,正好看见了正拜伏的傅泠和上座默然的姜瑶,还有帘帐后平躺着若隐若现的影,心中一惊,暗道自己来的许不是时候。
这外面的传闻果真不假,殿下对指挥使确实格外上心。
他不会多嘴殿下的私下生活,左右只要于社稷无害,殿下高兴便好。
见她无事且神态自若,魏常青也便微微放松下来。
“听言长公主府遇火,臣放心不过,一早便来了。”
姜瑶哂笑,一摆手:“这都已近午时,还言一早?怕不是昨夜听人说本宫无事,便倒头又睡去了?”
“殿下英明。”
她一语道破天机,魏常青知道她在开玩笑,顺势往下,“听言指挥使回程,有玄卫护着,常青自然放心,就不过来添乱了。”
姜瑶和他说了宇文昭罗之事,并未避之傅泠:“元律在宇文执的手上,宇文昭罗为保其生死,只好暗中与他相通,也算人之常情,不过我并不认为她从一开始便怀揣恶意前来,梅卫的人应是之后找上门来的,现在她身边,大抵还有北周间谍。”
几言间,依照零散的蛛丝马迹,她便道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常青和长公主共谋事务多年,相当了解她的本性,见她为让傅泠离去,扬眉调侃:“殿下如此聪慧,合该多去大理寺多探探,柳大人哪儿近来积了些许悬案,正愁刘义升了阁老,没个神人帮他断案呢。”
“好你个魏常青,胆子愈发大了,连本宫也敢侃。”
听他油嘴滑舌,姜瑶笑了声,语气却放严肃,“九副使已带人捉拿,常青认为,我当如何处置?”
“臣以为,当依赵律,昭罗本是敌投又欲行不轨,纵是情有可原,却难逃一罪。”
她并未立即给评价,只是脸色微冷:“三分四次来捋虎须。总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便借此机,让赵羽领武安军从陇西北进,周剑领虎贲沿水师西行,待阿让伤愈,领玄安西府兵与从中向关中平原出发。”
地上的傅泠脸色微变。
这样大的事情,绝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以听的。
姜瑶冷静得很。
她确实未想到元律之事牵扯如此多,这次是宇文执借人质将了她一手,她甚至可以想得到对方的嘴脸。
——你看阿瑶,你又轻信了旁人。
恁的让人厌恶。
魏常青摇头:“银钱粮饷不成问题,但善水师者仅有御林周氏父子,周睿仍去踪不明,虎贲正是少将时,若调所有将帅兵力,王师恐将戍守不力,各地异心。”
北周若再在一边煽动,各地藩王很可能会借机向建康,那很容易就得不偿失。
姜瑶当然知道,她甚至怀疑,宇文执从最开始奇袭周睿水师开始,就算好了这一遭。
……
诚然,若是从前她肯定以稳为先,可不一鼓作气,指不定宇文执又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不能再拖了,再拖生变。”
魏常青略略沉思:“若殿下定欲此时北上,也可从兵部向玄卫调人,以替虎贲戍守职责。”
她便是等这一句。
“也好,就此拟诏吧。”
魏常青拱手,又扫一眼帘后的影子,笑道:“说来,不想指挥使在兵事上也颇有心得,调度有序,郇远还说,想向您讨人到自己兵部去。”
姜瑶嗤笑,“让他熄了这个心思,我可舍不得放人。”
聂让才得罪了郇远,恐怕怀揣的心思绝非善意。
了了事,姜瑶转身向下方的傅泠:“起身吧。”
跪了太久的人不知她的用意,杀罚皆不像,有些茫然。
“这位是留侯义子傅泠,你许还识他,近来事务繁多,你可由他分担一二。”
傅泠不可置信地抬头。
“卿家没有动手,此次不究,万望将功补过。”长公主声音清冷公正,如衙前石狮。
他再次伏地,郑重一拜:“傅泠听令。”
等他们走了,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衣服,姜瑶回首,聂让不知何时醒了,曲发被重新随意束起,撑着起身,要去拿架上的衣服。
第75章
◎你要来助我吗?◎
姜瑶蓦地紧了眉头, 她拿住他的手,捉住他准备取衣服的手,瞪了他一眼:“作甚?”
对方顿了一下, 缩回手,小声:“我…已经好了。”
闻言,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确实, 热已经退了, 只是脸色还有些白, 尽管喂过了水,可唇角还是多起皮,当她抬手触碰他略略粗糙的前额时, 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仍在一动不动地凝着她看。
“这么想去?”她笑了。
他点头:“监管不力, 要补过。”
还要,为主人报复。
她听后,玉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似严肃说:“才过了一个晚上, 你真当自己是神仙?”
他抿了抿唇, 仍看她,难得很小声:“阿让身体很好。”
……确实很好。
她的思绪难得飘忽了一瞬,回神, 自然不舍得他出去,思量了片刻,叹了口气:“可以。”
于是聂让弯起一点鲜少见到的笑,瞳眸依然很软, 明明司空见惯鲜血与死亡, 其中却满是依恋与温存。
其实他并不喜欢那些事情。
只是单纯觉得, 像这样,再尽心尽力一点,就可以稍微离她近一点。
然而,他还未将外行劲衣披在身上,便又听她道:“谁让你就么去的?”
她避开他伤口处,笑着叫了门外的侍候的春桃:“给指挥使备舆。”
“是。”
聂让立即骇了好大一跳,好不容易退热的脸腾地一下子又红了,嚅嗫着:“我一个人,步行就好。”
他独自出行最多骑马,可从未坐过舆驾。
“谁说要你一个?”姜瑶挑眉,理所应当,“她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不得亲自言谢?”
他愣了下,抿唇,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地牢阴冷,且不通风,我去就好,主人不当去,医正说……”
少见,这个时候他不仅开始谨遵医嘱,竟还开始在意这些细节起来?
“无妨。”姜瑶觉得好笑,便勾唇,“只是站一会,你带人上来,别对她动武。”
“……”聂让张了张口,可最后还是没再劝。
她小心碰了他胸口伤势的边缘,嗔怪:“猴急。”
“还有。”她将一边叠好的乌黑外衣拿开,让人寻来那套她赐下的白泽锦服,“我想看你穿新的衣服。”
他闷闷地点嗯了声,耳却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