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气急败坏道:“你们怎么还来?!”
魏琳笑眯眯道:“圣上同意了啊。”
吏部尚书大惊,张大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然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这事儿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得缓缓。
魏琳好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敲了敲还在发呆的吏部官吏:“报名啊,快点。”
“哦哦哦。”负责报名事宜的官吏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他一边将王婉的信息录入,一边忍不住好奇问道,“考试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要男女分开考吗?
魏琳挑了挑眉:“就按照往常那样考啊?”
大夏科举的流程并不繁琐,而且说直白点,大家都是在房檐下吹冷风,一个个都穿得厚实,又不要求脱光了检查,为什么不能一同考试?
如果分开考,难免有不公正的嫌疑,这不是给那些御史主动提供业绩吗?
报完名后,王婉还有些担忧:“若是没能考过……”
魏琳大笑道:“上一届状元给你辅导,你在担心什么?”
她本来就擅长教导学生,王婉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庶人,教起来还算容易。
二人回到蔡卓的私学,她给王婉布置好作业后,就看了看商队带来的货物。
除了葡萄酒外,还有棉花做成的棉袄,傅三郎和她许久未见,高兴极了,送了一件宽宽大大的棉袄给她。
魏琳挠了挠头,看着这件像长款羽绒服一样的棉袄,想起上辈子那些在冬天考试的学生,灵光一闪,让商队先不急着将棉袄卖出去。
她在林少傅家中找到自己的上官,兴奋道:“房仆射,有个给尚书省赚经费的好项目。”
林少傅对于她的突然闯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房淮瞥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
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我轻松两天吗?
魏琳把厚厚的棉袄展示出来:“在胸口这里绣上第二届特科专用,卖给那些考生!”
对于尚书省的廊庑下有多么冻人,魏琳有着最深刻的体会。
棉袄能抗住寒风,比起穿好几层衣服来说也更轻便。
不然就只能像当初魏琳身边的那位学生一样,带着五个手炉进考场了。
房淮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位尚书左丞,还是个商业鬼才?
魏琳朝他眨了眨眼:“房仆射啊,我这边刚好有一批棉袄,只要这个数。”
棉袄不同于葡萄酒,世家贵族冬日里在屋子里暖暖和和,就是出门也有一群仆潼侍奉左右,完全不用担心冻着的问题,若是想像葡萄酒那般推销,恐怕销量并不会如人意。
卖给尚书省就不一样了。
考生们要在寒风中考一整天,卖给这些考生,想来一定会畅销。
现在能参加特科考试的,多半都是家中富余的人家,庶人子出身的才是少数,倒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我们尚书省转手卖给考生,也可以赚一笔嘛。”魏琳央求道。
房淮瞪了他一眼,又挥了挥手:“行行行,你写个文书拿过来给我批。”
“多谢房仆射!”魏琳蹦了起来,转头就跑。
林少傅看着她急促的背影,哼了一声,又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林少傅!房仆射!回头我给你们送两件啊!”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抖了抖嘴唇笑了起来。
魏琳一路跑回了蔡卓的私学,告诉商队将棉袄都运往尚书省,又让他们将王婉报名特科的事情传出去。
她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颇好,蹦蹦跳跳往家里走去。
长安虽然渐渐转凉,但还没有落雪,永安坊和以前还是没什么两样。
魏琳路过时,敲了敲桂五娘的家门。
“又有什么事?”桂五娘气冲冲地打开了门。
她近日被家里人催得紧,脾气一天天见涨。
“五娘,好五娘,你去报名特科吧!”魏琳在她面前跳起舞来。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桂五娘气得挽起衣袖,想揍一顿面前得瑟的人。
魏琳笑嘻嘻地躲过她的拳头:“你可以去报名特科啦!”
桂五娘迟疑了一瞬:“但是……我是女娘啊?”
“圣上说了!从来没有规定女娘不能参加科举!”
桂五娘放下了拳头,不确定问道:“真的吗?”
魏琳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了。”
“我可是尚书左丞,答应了你的事,怎么会骗你呢?”
作者有话说:
不清楚明清,但是隋唐的时候并没有明确规定女性不能参加科举,只是封建男权社会嘛,大家就默认只有男的能参加了
感谢在2023-04-09 22:49:14~2023-04-10 21: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猪 59瓶;星辰 3瓶;帝曼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棉袄和弹劾
◎二合一◎
桂五娘欲言又止:“我又不识得几个字, 去参加特科也是白……”
她话音未落,就被魏琳打断:“今年特科有武举。”
魏琳笑眯眯看着她:“去报名吧,我去给你借书。”
特科的武举也是头一次举行, 除了考察武艺外,还要考察兵法造诣。
魏琳给出了出题方向, 有她在, 桂五娘倒不用担心抓瞎。
桂五娘将信将疑, 过了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 拎着衣裙跑到了尚书省门口。
负责报名的吏部官员是吏部主事,守在这里几天,已经看惯了来凑热闹的人群, 因此对桂五娘的到来见怪不怪。
虽然女娘能参加特科一事在长安流传开来,但除了王婉之外, 还没有女娘真正地来报名,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围观。
虽然规矩已经被魏琳明示,但还有一层层的束缚加在她们身上。
魏琳得知此事时,被林少傅询问她的做法是否是无用功。
魏琳:“……”少傅你还没消气啊?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万事开头难, 想要一蹴而就当然不可能。”
纸面上的条条框框容易更改, 但在人们心中的条条框框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
林少傅见她心态平稳,又哼了一声。
他虽然并不反对魏琳的做法,但被自己看好的后辈当面反驳, 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
魏琳笑嘻嘻地给林少傅披上棉袄:“少傅啊,我本来就不指望第一次就能成功。”
“王娘子是第一位,但不会是最后一位。只要让她们看见王娘子,我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啦。”
王婉是被她拎出来的典型。
一个江南乡贡的女儿, 一个死了丈夫的妻子, 一个幼小孩童的母亲, 现在可以和男子一样应考,甚至于还能被封赏官职。
这样的故事,只要让那些世家女娘们看见,她们就会明白,而且也能很轻易的复刻。
同样是从小被教导,同样是嫁过人,同样是生过孩子,王婉能做到,她们为什么不能做到?甚至能比她做得更好。
但是第一次让女娘参加特科,不少人都还抱着观望的态度,魏琳也自知急不来。
因此尚书省门口多了不少前来围观的八卦群众,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女娘敢来报名。
吏部主事见到桂五娘,也以为她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她一拍桌子问道:“女娘能报名吗?”
她的动作让桌子震了震,把吏部主事吓了一跳:“……可以。”
有胆子大的人凑过来看着他们,桂五娘敲了敲桌面,就开始自报姓名:“永安坊桂家五娘,年龄十七……你不记下来吗?”
吏部主事呆愣愣地看着她:“啊?”
桂五娘喷出一口气:“我来报名啊!”
这句话无异于在围观的人群中投了一颗炸雷,众人看着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真有小娘子来报名啊?”
“你听见她说的了吗?是永安坊桂家的……”
“我认得桂大郎,他妹妹怎么这样……”
桂五娘听着身边的议论,恼羞成怒道:“到底能不能报名?”
“能能能!”吏部主事反应过来,赶紧将考生的名册翻开,抓着毛笔抬头看她,“烦请小娘子再说一遍,我好记下来!”
桂五娘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她将自己报名的科目告诉吏部主事,主事挠了挠头,不确定道:“真是来报名武举的吗?”
桂五娘瞪了他一眼,虎目圆睁,吏部主事抖了抖,赶紧将她报名的科目记录下来:“武举!记好了!”
“下个月还是来这里验明身份,明年二月开考,记得来看一下考试时间!”说完这段话后,吏部主事松了口气。
桂五娘哼了一声,又冷冷扫过围观人群。
围观群众被她的气势镇住,不少人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不敢再高声议论。
尚书右丞从门口经过,梳了梳自己的美髯,看着门口的众人道:“有这么多人报名吗?没有就回家去吧。”
一群人天天围在尚书省门口,给尚书省和六部的官吏们都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尚书右丞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溜溜达达回到了工位,看着对面的空座位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小魏又跑去哪儿了?这几天怎么都不在。
……
魏琳一路从林少傅府上溜到了国子监。
她身为第一届状元郎,国子监至今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才高八斗这种平平无奇的传言已经过时了,现在学生们最喜欢讨论的传言,还是魏左丞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
“听说他从黔州刺史府中杀了出来,提着胡刺史的人头往山下走,那些庶民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杀神降临,纷纷跪下求饶……”
她走进国子监内,听到这些传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倒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还有些学生,更关注她的私人问题,杜撰出被强掳的侍女和她之间的爱恨纠葛。
魏琳:……
她翻了个白眼,走到太学学馆,找到了姚博士:“博士,我来借书。”
“什……”姚博士只听到声音,就认出了她来,微微张着嘴,很是震惊。
就是显得那一张马脸更长了。
“我来借书了。”魏琳笑眯眯道。
自从她离开长安,已经许久未见国子监内的博士们了,此刻见到她回来,姚博士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借什么书?”姚博士起身去自己的书架上寻找。
魏琳答道:“经书和兵书。”
她要给王婉和桂五娘都准备一份。
“兵书我倒是没有……”姚博士想了想,“不过你在尚书省就职,去兵部借一借就好了。”
他将经书交给魏琳,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魏琳从太学学馆走出来,就看见姚成宣和符满站在门口。
姚成宣哼了一声:“回来也不说一声。”
魏琳讪笑道:“这不是太忙了吗?”
她的顶头上司房淮,现在到处溜达,今日去林少傅府上做客,明日就去看望英国公,转来转去,就是不回尚书省。
可怜的魏小郎君,年纪轻轻就开始了加班。
她和两人聚了一会儿,姚成宣告诉她,自己也要应考这一次的特科。
“你还让女娘也报名了?”他皱眉问道。
长安城内关于女娘参加特科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国子监的学生们也知道这件事,在得知还是上一任学长提出这个做法的时候,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
“怎么了?”魏琳不解。
符满挠了挠头,正想告诉她有关女娘们的传言,就被姚成宣打断道:“没什么,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他朝符满使了个眼色,魏琳一头雾水,央求两人,两人却怎么也不肯说。
“莫名其妙。”魏琳撇撇嘴,“不告诉我,我不送你们棉袄了!”
姚成宣嗤笑一声:“哪敢收魏左丞的礼物啊?”
魏琳:……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不阴阳怪气是不是会死?
姚成宣会不会死不知道,但她知道考生会顶着多冷的天气应考。
她托实践小组帮忙宣传尚书省的棉袄:“你们知道尚书省的廊庑下有多冷吗?肯定能卖得很好。”
“我给你们提成!”
姚承宣听着她的话,挑眉道:“我也要去考试的。”真有这么冷,怎么不关心一下我?
魏琳冷笑一声:“你不会自己买吗?”
她还记恨着姚成宣一来就阴阳她。
姚成宣想了想:“行,那我自己卖自己一件,记得给我那个什么提成。”
他跟着魏琳和实践小组混迹久了,脑瓜子看上去都机灵了不少。
魏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让他跟着自己回尚书省领棉袄。
能来参加特科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如果是长安外的考生,就要准备好一应盘缠,如果是长安内的考生,也要准备好考生相关的物品。
科举考试本身就有门槛,会筛掉那些不足以支撑学费和考费的家庭。
王婉和桂五娘也没有余财,但好在她们有魏琳的特别关照,还有上届状元亲自辅导,就算她不懂兵法,也请了齐二郎来为桂五娘上课。
齐二郎看着桂五娘埋头苦读兵书,想起了好几年前他们一起去骑马的时候:“那个时候,魏郎还说,五娘说不定能成为女将军呢。”
武举选的是将才,和在前线厮杀,只会听令的小兵不一样,一定要有能掌控大局的才能。
魏琳看着认真的桂五娘,笑道:“一语成谶嘛,说不定就考过了。”
王婉的辅导就简单多了,她本来就是江南乡贡的女儿,自幼修习经书,魏琳只需要帮忙看看她的课业就好了。
这二人都被送了一件胸口绣有红字的棉袄。
报名截至后,尚书省一直在对外销售商队带来的棉袄,很快便被应考的考生们抢购一空。
虽然棉袄比起自己带五六个手炉进考场更方便,但这不是棉袄受到考生追捧的主要原因。
“这个每一届都有吗?”尚书省门口的乡贡指着棉袄上的红字问道。
吏部主事挠了挠头:“应该是吧。”
“好耶!”这位乡贡高兴地跳了起来。
他已经连续好几届都参加科举了,虽然一次也没有考上,但是这一届尚书省的棉袄深得他意。
以后每一届都来考!把棉袄挂满一整面墙!他抱着集邮的心态如此想到。
胸口上“第二届特科考生专用”的红字,似乎给这件普通的棉袄施加了特殊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