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礼结束,众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又向魏琳送上贺礼,这才四散归家。
房淮也准备溜回家时,被尚书右仆射逮住,右仆射抓着同僚的手不放:“你已经告假许久了!跟我回去!”
“……不!”房淮对回去上班很是抗拒。
我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尚书右仆射靠近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官吏,悄声道:“吏部马上就要选考了,难道你想给我们尚书省多拉拢些人吗?”
房淮这才反应过来。
特科的进士们通过吏部选试后,就要被分配到各个部门去,而如今朝廷人手紧缺,可以想象这将会演变成怎样的一场抢人大战。
“走!”一旦遇见了正事,房淮又变成了那副可靠的模样,搭着同僚的肩膀回到了尚书省。
因为吏部尚书被罢官,又有荀御史的先例在前,整个吏部上下倒没有人敢针对特科的三位女娘。
而且因为人实在是不够用,不像上一届常科,即使是状元郎也只能当个七品县令,这一届特科的进士,被授予的官职品阶更上一层。
林雁身为新科状元,又是林少傅的曾孙女,甫一通过吏部的选试,就被塞进了刑部。
刑部尚书老泪纵横,我终于有新的人可以用了啊!
王婉的意愿很强烈,魏琳和吏部侍郎打了个招呼,让她继续回鸣沙县,担任新任县令。
“等小郎大了些,也可以来长安看看。”魏琳笑道,“域外的气候,还是不适合养病。”
王婉笑着道谢:“多谢魏左丞。”
三位女娘一同参加这次的特科,天然的有着亲近感,林雁抿唇道:“王娘子记得时常与我写信。”
她待在长安这么些日子,已经和王婉混熟了。
王婉摸了摸她的头:“我会的。”
她又何尝不是将这位年轻的小娘子视为自己的妹妹呢?
魏琳和两人聊了一会儿,又去看桂五娘的情况。
桂五娘的兵法是临时抱佛脚拉上来的,在武举中也并没有取得什么好名次,但由于降分录取,倒是上了榜。
她好巧不巧,正分在了齐大郎的手下,担任队正,倒不用和底层军士们同吃同睡。
桂五娘得知了自己的去向后,很是激动,围着永安坊跑了好几圈。
她的家里人看她比兄长们还有出息,也不再催着她嫁人了,桂五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望,给了魏琳一个熊抱。
“嗷!”魏琳被她挤得差点窒息。
五娘的力气,还是这么大!
她收拾好行囊,就准备前往军中,魏琳见三人尘埃落定,也放下了心。
由于降分录取招收了一大批人,在各部门担任基层官吏,缓解了朝廷上下一直以来的“用工荒”。
房淮不知道又使了什么法子,尚书省进的新人是最多的,让魏琳狠狠地缓了口气。
终于不用加班了!
那些无关紧要的文书都被她丢给了新来的人,又多又杂的事务压得新人们喘不过气,对此,魏左丞没有一丝愧疚。
我刚进尚书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实习生就多干点事嘛!
她的脸上露出了阴恻恻地微笑。
降分录取的官吏们虽然通过了吏部的选试,但是魏琳又提出,先让他们在各部门干一段时间的活儿,写一写实习报告,通过后才能正式在各部门就职。
这种闻所未闻的实习报告,让新人们苦不堪言。
听说不仅要写实习报告,魏左丞还说什么轮岗,要让他们多在几个岗位上锻炼锻炼才行。
姚成宣得意地看着他们。
他虽然没能进入前三名,但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卷生卷死,所以名次靠前,是正儿八经的特科进士,不用像底层官吏们一样轮岗。
“但是实习报告还是要写哦。”魏琳提醒他道。
姚成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荀御史被流放,离开长安后,御史台人心惶惶,不少人怕被牵连,干脆辞官回家,等风头过了后再出仕。
现在御史也缺人,所以姚成宣被安排到了御史台。
魏琳得知此事后,捧腹大笑道:“很适合你嘛!”
姚十一郎这张嘴,不去当御史多可惜啊!
姚成宣威胁道:“等我上任后,第一封奏折就参你!”
“好哇。”魏琳眨了眨眼睛。
御史台的御史们虽然没像荀御史那样热爱刷业绩,但偶尔也要上几封奏折,在小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证明自己并没有尸位素餐。
他们抓不到官吏们的错处时,就随便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哪位朝臣最近多喝了点酒,酒后又说了什么话之类的。
姚成宣说到做到,他的第一封奏折,还真是参魏琳的。
他参魏琳的及冠礼太过盛大,不知道是否逾矩。
司清看着这封奏折的时候,颇为无语。
姚家的姚十一郎,当时及冠礼你不是也在场吗?
不过为了给新任御史一个面子,司清还是假模假样地在小朝会上批评了魏琳几句。
魏琳:?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上首的小皇帝,他还真给你写奏折了啊?
司清眨眨眼,表示确实如此。
魏琳无语凝噎,正准备反驳几句,却听见兵部尚书出列奏道:“圣上,边关来报,东突厥有异动。”
西突厥虽然被打了下来,但东突厥还待在草原上好不自在,边关察觉到异常,赶紧给长安的朝廷报信。
这句话让朝臣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魏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
房淮在她身前小声解释道:“上次打西突厥,差点把国库打空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外征战最重要的就是后勤,为了能啃下西突厥,几乎将国库挥霍一空。
大夏建国不久,还没有多少积攒,这也是林少傅他们得知魏琳捞了一大批粮食去荆州救灾,情绪会那么激动的原因了。
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户部的官吏们,几乎要跪下哭诉,言说国库真的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哪里有粮食能支撑战争呢?
以英国公为首的武将们又不赞同,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刚刚打下西突厥,正该修生养息啊!”
“难道就任由东突厥挑衅吗?你是个怂蛋我可不是!圣上,臣请出战,为我朝再征突厥!”
魏琳看着闹哄哄的群臣,愣在原地,和房淮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晚了一会儿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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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假戏
◎二合一◎
东突厥与西突厥不同, 西突厥生活在大漠里,但东突厥生活在草原上。
魏琳在翻阅史书时,就发现比起西突厥, 东突厥与汉人的渊源更深。
西突厥兴起时,曾与拜占庭结盟攻打波斯, 目光不仅仅放在东边的土地上, 但东突厥打来打去这么久, 受地理限制, 就像和汉人杠上了一样。
前朝有过记载,前朝皇帝曾使离间计,策反东突厥的小部落, 让东突厥分裂,还让东突厥的新可汗称臣。
在前朝覆灭后, 东突厥就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是不是来骚扰边境,兵部尚书这次就收到了消息,东突厥竟然打着前朝的旗号准备伐夏。
兵部尚书继续说着来自边疆的消息。
前朝皇帝死了, 整个前朝宗室也死得七七八八, 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前朝齐王之子随惠。
随惠的父亲和兄长们都被权臣杀害,只留下他一个人,当时先皇带着人马攻打长安时, 也没找到他的人影,不知道逃往了何处。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随惠原来是跑到了东突厥。
东突厥常与汉人打交道,汉化程度较高, 他们的可汗甚至还会任用汉人官吏, 所以随惠一跑到东突厥, 和原本联姻的前朝公主一合计,再加上汉人官吏们的怂恿,让东突厥的可汗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进攻大夏。
魏琳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摸着下巴思索。
随惠跑到东突厥境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东突厥选择在这个时候起事,估摸着也是看在他们刚打完西突厥,无力再支撑战争,打算趁虚而入。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司清,果然从小皇帝的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
司清确实在听到东突厥来犯时,就已经手痒痒了。
林少傅咳了一声,不赞同道:“此时不是出兵之时。”
司清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房淮原本还站着不动,被魏琳一把推了出去。
房淮:?
他转过头瞪了一眼魏琳,却见自己的尚书右丞也上前道:“臣同意林少傅的说法,想要出兵,还需暂待时机。”
刚打完仗就又碰见大灾,如果不是魏琳狠狠薅了荆州世家一笔,国库现在可能连他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魏琳朝着房淮挤了挤眼睛。
房淮会意,于是也拱手赞同二人的想法。
他们是真的不想打吗?并不是,一是现在确实不是出兵的好时机,二也是因为要先看住这位曾经偷偷溜到西突厥打架的皇帝。
司清看着自己一手促成的小团体,现在却联合起来一起阻止他,整个人都显得闷闷不乐。
有不少官吏纷纷附和他们,尤其是尚书右丞和马尚书,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生怕小皇帝一个冲动,直接向东突厥出兵。
国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两人是最清楚的。
不知道是他们皱巴巴的老脸让司清过意不去,还是朝中反对的人太多,总之,他并没有展现出要出兵的意愿。
英国公长叹一口气,看上去还不是很服气。
但是没办法,他们想要出兵打仗,还得仰仗文官们给他们负责后勤,所以这件事不了了之,暂时搁置了下来。
小朝会结束后,马尚书找到魏琳,询问她是否能再复刻荆州的做法,让世家大族捐赠粮草,以解东突厥之患。
“可以一试。”魏琳答道。
荆州世家们为了名声愿意捐赠粮草,长安的世家们是否愿意为大军捐赠粮草呢?
魏琳想了想,又跑回去找小皇帝。
“东突厥相隔甚远,他们不认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恐怕成效并不好。”魏琳解释道,如果复刻荆州的做法,长安的世家大族不会那么大方。
荆州当地望族愿意捐赠,是因为荆州本就受灾严重,如果是隔壁的黔州受灾,他们恐怕也不会愿意捐赠物资。
司清还在皱眉思索,魏琳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吓一吓他们就好了。”她眨了眨眼睛,“就是这事儿不能让林少傅他们知道了。”
不然林少傅恐怕真的要拿起拐杖打断她的腿了。
司清大笑:“这个有意思!就这么办!”
她和司清密谋许久,才回到尚书省,顶着房淮疑惑的目光,假装一切如常。
“下了朝后,你又去找圣上了?”房淮问道。
对于魏琳和小皇帝关系亲近,他一方面欣慰小皇帝终于有了可以信赖的臣子,一方面又担心这两人性子都不稳重,怕他们又搞出些什么事来。
魏琳笑道:“圣上还是想出兵的,只是找我念了几句,我让圣上再等等。”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只是隐去了两人密谋的事情。
“现在确实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房淮放下心来,赞同道,“起码要等到今年赋税收上来再说。”
魏琳歪了歪头:“是啊。”
……
李洲原是庐州李氏子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在家好好念书,非要去外面游学。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
他和陶都护不同,陶都护是因为家道中落,没办法上学,于是只能一边在外游历,一边学习。
李洲纯粹是因为崇尚各个州县的大才,每到一个地方,第一时间就要去拜访当地的大儒,跟在大儒身边学习经书。
他带了不少钱财与仆潼,一路上不像是去学习,更像是游乐。
李洲在半道上停下来,仆潼赶紧给他布置好,他才慢悠悠坐在绢布上,举着酒杯,对着流水作诗。
他刚刚离开长安,在长安拜访了自己的叔叔,一路往北,正停在渭水河畔边,对着渭水抒发自己的感想。
当然以他的文学水平,也作不出什么好诗就是了。
李洲听着身边仆潼的夸赞声,洋洋得意,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诗作水平有多差。
他刚喝了几杯米酒,正兴致盎然,想要再咏唱一首诗的时候,就听见了隆隆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李洲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逐渐靠近,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对岸有那么多人啊?他如此想到。
对岸的队伍已经准备过桥了,这才将他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们身穿甲胄,骑着高头大马,还拿着大刀,明显是军队的模样。
李洲定睛一看,前面的人高鼻深目,明显是胡人模样。
再看他们身上的甲胄和兵器,也与大夏军队的制式装备不同。
“突、突厥……”他被吓了个半死,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前来的人。
对岸的大军发现了他,领头的胡人嘀嘀咕咕了几句,又挥挥手,让身边的亲卫去捉拿这个汉人。
李洲顿时反应过来,抛下酒杯,缩进马车内,抽打着仆潼:“跑!快跑!”
仆潼赶紧也爬上马车,驾着马往长安的方向跑去。
但他车中还有不少箱笼行李,更何况普通的马怎么能跑得过战马,所以不过一会儿,他就被几个胡人士兵追上了。
胡人士兵拦在他们面前,对着马车放了一箭,正正好落在李洲的脚边。
李洲魂儿都快被吓掉了,赶紧喊道:“我叔叔是门下侍郎!你们怎敢劫我!”
几个胡人士兵居然听懂了他说的话,大笑起来,一个胡人把他从马车里拽下来,另一个人转了转手中的刀柄,寒光一闪,眼瞧着就要往他的头上砍去。
“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李洲尿都被吓出来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几个胡人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久后,他们的领头人也过来了,让人把李洲浑身家当都搬了下来。
他们甚至将李洲身上的绸缎衣裳也扒光了,看见上面的尿渍,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