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总觉得不够,她试图走过去。
她走过去的时候,沈方易会下意识的,拇指和食指触碰之间夹过口中的烟,离她远些,靠在那码头围栏上,尽大可能地抬起自己的眼。
但青天白日,他从来懈怠。
“沈方易,你兴奋一点嘛。”她贴上去,脚尖抵到他黑色的皮鞋。
她这样鼓动着。
他听完后,眉毛微微抬,这才淡淡地说到,“耶。”
这声耶与他的人设实在是相差太大,陈粥觉得好笑,往回走了一步,“沈方易,你无趣极了。”
他听完她苛责,他这才抬起他的眉眼,在横风灌溉袖口的码头围栏上拦住要走的人,未拿着烟的手指摩挲上她的耳垂,温热的触感在指腹的纹路上蔓延,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么无趣,你还这么喜欢我。”
耳垂很快就微微发红。
他说话的时候,单薄的唇会微微上扬,胡茬短到很难看清,但依旧是根根硬朗的,是欲的。
她挪开眼,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揶揄到,“也就只有一点点喜欢你。”
“一点点?”他用了反问的语气。
烟快要在他手中燃尽了。
他笑:“一点点也够了。”
由单薄的烟丝燃烧起来还未来得及成形的烟雾狂热地追赶着从南而来陆续带着暖意的风。
烟灰烫到手,他终于是松手。
悬浮在半空的星火,毫无挣扎的掉落,坠入一声轮船的长鸣钟。
原先握着烟的手转而拢住她的脸,她从那风中能闻到烟草的味道,她听说让人上瘾的东西叫尼古丁。
他爱那个东西。
他的手沿着她的颧骨,到她的颌角,再到她的下巴,修长的手骨拢着她,像是重逢后在他车里睡的极为安眠的那天一样,他轻易地,又托着她柔软的梦。
她想,她要是尼古丁就好了。
她抬头看他,出神的看他。
他低下头来,原先另一只空着的手,撑着她身后的围栏,他递上深情的眉眼,鼻尖靠近,温柔的,婉转的,在他从来不清醒的青天白日里,消沉意志地吻她:
“小粥,爱我。”
*
她是爱他的。
孤注一掷的爱,飞蛾扑火的爱,不顾后果的爱。
那晚,那样的疼让她在他的肩膀上留下来一排齿印。
她在浸透夜里潮湿雨露的云被褥里,泪眼泛白又精疲力尽地看着那明显的如烙印一般的齿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太没有把握力度了。
他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她忍着眼泪点头。
他只能拢着她被汗浸湿的额头,但要了命的感觉没办法,只能由着自己那点困在黑暗的紧绷拼命地找着光源,一次又一次地说,再要一会就好。
但这一会,分明就不是一会。
她从从前的边缘里尝到过愉悦,以为那种不适只是影视小说里的夸张。
但真的体验过了才知道,疼.痛是大过于其他的感觉。
他即便温柔,但冲动总是突破理智。
但后来陈粥才知道,在所有引人堕落和消沉意志的东西里,无论是尼古丁还是酒精,都没法和这事比谁带给他的沉迷感多。
开了头后,他能终日不出门。
病态贵气下,他的身躯其实很精/壮。
厚实胸肌,窄腰,分明的腹肌,修长有力的手臂,突起的喉结,任凭一样,在昏暗酒店的灯光下,都是张力十足的画面。
更别说,他调度她的时候,说的手别动。
说的抱起腿。
说的好乖。
说的对,是这样,做的很好。
那荒唐沉溺的日子让她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开窍,甚至越来越贪恋。
她在正面看到自己隆起的小腹下有微微的褶皱突起,窄窄的腰像一窝泉眼,承载着雨后水盈盈的波光。
丛林充沛的雨夜里行进,油表盘一路高涨中气门的收紧,然后很多干涸的河床上拼命积攒潮湿夜里的雨水,河水最终漫过堤坝,化成溺亡之人一阵一阵的窒息感。
她只在灯影晃动中看得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掌上的青筋,最后在漫天大雨里,她只能似哭似泣地求着他,他自然会全心全意的,调整幅度地,诱导着她说那些臣服他的话。
最后在一声长嘶中递上他深情的眼睛,揩着她发丝哑声问道:“我们小粥,也喜欢跟我做这样的事,对吗?”
“只跟我做,对吗?”
她无声地、沉溺地点头。
她也跟一个伥鬼一样,白日昏睡,夜里深入云雨。
这一过就是近乎半个月。
陈学闵中间给她打过电话,问她实习是不是结束了,她心虚着压着嗓子说还没有,那头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之际,陈粥又被睡在侧边的人拢过去。
才不过八点,他睡眼惺忪,手臂很容易地就能揽过她的一个身子,她感觉到动静,以为他醒了,转过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依旧闭着眼。
遮光窗帘露出唯一的光落拓在他起伏的眉目上,她看到眼前还有些不太真切的人,用近乎自己都快听不到的气音说到:“沈方易。”
“嗯?”
他喉咙里低低应一声,依旧没睁开眼。
原来他醒了。
“你都听到了?”她刚刚撒谎了,于是试探到,他是不是早醒了,早就知道了真相。
他闭着眼揶揄道:“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陈粥推了他一把,“你偷听我讲话。”
他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笑着手抚上她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那怎么办,你怎么惩罚我?”
陈粥的脸顿时殷红一片。
她想起昨夜与他沉湎时,他引诱她混着渴求,让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
她于是起身,声势浩大掀开上面柔软的白色云被,这下引得还在被子下的人不满。
她起身,穿着拖鞋嗒哒哒地往外面洗手间走,不管身后的让拖着长长的音叫着她,“陈小粥———”
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兀自对着镜子刷牙。
片刻后,他穿好降蓝色的家居服,走到她身后,几缕未经打理的头发软塌塌地落在他额间,捏住那牙膏后段,慢条斯理地挤在牙刷上,看着镜子里的人,“皮痒。”
她不怵,今天蒋契约好了过来接他们,时间这么赶,她不怕他“揍”她。
蒋契扬言要为了陈粥的归来再办派对。陈粥发现蒋契真的很喜欢办派对,除了日历上的节假日一定会办派对,周五是庆祝一周解放,一定会办派对,周六周天是周末派对,周一到周四里,还分了痛苦日慰藉派对、再接再厉努力派对,还有及时行乐派对……总之,他最好是每天都有一个派对。
陈粥大多时候都不爱出席。
这次他又张罗着给陈粥搞这么一个,她懒懒散散地应付,嘴上说着好,却坐在那儿打手机游戏,嗯嗯嗯地点着头。
沈方易看出她的敷衍,侧头跟她说到,“他闲着也是闲着,你让他搞吧。”
屏幕上游过来几条金灿灿的金枪鱼,陈粥瞅着那鱼头,点着屏幕发射渔网,缩在沙发里,嚼着个口香糖,“他要是太闲的话可以建议他找个班上。”
“小没良心的。”沈方易拿过她手里的平板,摁灭。
“哎!”陈粥不满到,“沈方易,那可是一条大鱼,金枪大鱼!”
“蛐蛐也是一番好意,你刚刚还摸了人家一条口香糖。”
“可是我不要嘛。”她抵着自己嘴里的口香糖,舌尖垫着换了个面,轻巧地跟条鱼一样,吹出个泡泡,“来的人我都不认识,好没意思的。”
“那有什么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带你认识认识。”
他随即又慢条斯理地解释到:“是以我的名义发的,我们小粥,生日不是要到了吗?”
噗通一声,泡泡瘪了。
糖渍落在她嘴角,她不确定的看过去,才明白他说的真的是,要给她过生日。
在昌京从来都晚到的春里,浩浩荡荡地给她过二十岁生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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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人们感恩他铸造的一日欢愉。◎
陈粥的生日在正月尾巴。
她想来想去, 好像也就那天晚上,她接到陈学闵电话,他说起过一句, 说她生日要到了, 要不要回去过个生日。
或许沈方易听到了吧,可是他也没有问过她具体是那一天。
她于是很好奇地问沈方易,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方易:“你放在桌子上的身份证。”
“那是公历, 可是你说的日子,是我的农历生日。”
“多简单一事。”他说的风淡云起,低垂着眉眼看着她:“把日历翻到那一年, 找到那个月, 那个日, 就能找到那一天。”
陈粥想象那个样子。
对他那样的人来说, 不是等跟在身前身后的一群人告诉他, 而是在某个午后或者某个夜里停下来数数日子, 翻出那年那月那日,从斑驳的岁月里找到那从来他无关的一天,因为她而赋予它意义。
“想什么呢?”他虚虚的揩了一下她发愣的脸, “瞧你一脸凝重的———”
他拖长声音, 像是哄个孩子,“是不是不想长大?”
陈粥转过去,撞上沈方易深情的眉眼, 她看到他眼下极小极小的那颗殷红的痣,跌进他的温柔里。
他说的没错, 她不想长大。
既然她再怎么长, 也追不上他的年岁。
那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好了, 跟这半个月的每一天都一样, 窝在等他归来的沙发里就好了。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担心。
*
邀请函是沈方易发出去的,陈粥自然是知道,昌京的所谓名流圈大多都会给面子,但生日当天的阵仗大的让令她咋舌,阵仗大的突破了她贫瘠的想象力了。
蒋契是懂排场的,直接在城郊的花翎山下包圆了一个独家别墅酒店,几百亩的精修草坪延展到外头的公路上,叙利亚原产地过来的大马革士玫瑰铺了一路,完全造出了财阀小姐才有的气派。
陈粥人还没到之前,草坪里堆的礼物就有小半座山高了,垒在那儿很是夸张。她以为这就完了,直到她到了,沈方易牵着她的手再带她进去后,原先散落在草坪聚会的人继而连三的过来,不用沈方易多做介绍,他们就举着手里的香槟,满脸笑容的恭贺她生日快乐。
来人她近乎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识她。
她只能一边报以微笑,一边悄悄地拉着沈方易的衣袖,“沈方易,你不是说,要低调一点的嘛。”
“很低调了。”他虽然眼神还落在人群里,但微微低头,像是迁就她的身高,“请他们过来白吃白喝,难道连礼物都不用带吗?”
“可人太多了,你介绍一遍,我也记不得啊。”
“不用记得。”
“啊?”
他抬起手肘,示意她把手放上来,“只需要收礼物,不就好了。”
未了,他顿了顿,又说,“要是真不想去,放你回去,然后把东西送你屋里去,拆着解闷?”
她自然不能这么荒唐,但被他逗笑了,她摇摇头,亲昵地把手搭到他的手肘上。
满场的人都认识她,只因为沈家这位往常从不出席公众场合的神秘接班人,今天为了一个姑娘,办了这么一大场的生日宴。要是都这样了,来的宾客还叫不出陈粥的名字,认不得她这张脸,那真是白瞎能被沈家这位瞧得上来出席宴会的资格了。
原先跟陈粥混的那群姑娘也来了。
阿茵坐在那儿抿着酒,见到陈粥,把手边的一个礼物给她,“阿商的,你知道,她有音乐节演出,刚好撞上了,她说回来了再给你赔罪。”
“谢谢。”陈粥接过。
“打开看看。”阿茵朝她抬抬头。
陈粥打开,是一个木制的手工雕像,刻了个姑娘,背了个吉他,木工粗糙,但不难看出来,是阿商。
“是不是很丑。”阿茵抿着嘴笑,“这傻姑娘,我都说很丑了,真能送得出手。”
“我很喜欢啊。”陈粥眼里星光点点,“一定是她自己做的是不是?”
“是,做成这个鬼样子,我说她那双手,也就能弹弹吉他,小时候破个裤子,针线都拿不稳,都是我给她缝的,跟木雕这种精细活怎么能沾边呢。”
“我很喜欢。”陈粥收下。
“还有这个。”阿茵从包里拿出一副四四方方裱好的画,“小译画的。”
陈粥眼神看过去,裱好的画上是个小姑娘,刚到锁骨的发,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苹果,眉头被他画成一个“王”字,大概是想表达皱眉头的意思。
陈粥不由地弯起嘴角,这是阿商被那些人打伤后,陈粥替她去给小译送饭,她主动友好的说,姐姐给你削个苹果把,小译一脸渴望的点点头,她却拿着水果刀无从下手,用小刀削苹果对她来说难度有点大,还是小译最后解围的贴心的说,他用牙齿也能把皮咬了……这才有了这幅画,她蹲在墙角愁眉不展。
“谢谢阿茵姐。”她都全数接过。
“知道你什么都不缺。”阿茵把手收回去,缩在名贵的带着logo的披肩下,“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陈粥这样贴心的回到。
阿茵淡淡地笑了笑,“那你高兴吗,小粥。”
陈粥笑笑,没说话,只是抬起头,从草坪帐篷的缝隙里落下来的光打在阿茵遮瑕都未能完全盖住的眼下淤青。她恍然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变化莫测。
“祁沅沅走了。苏家那位,家里要找正主了,前段时间,分手了。”阿茵随意切换着话题。
难怪祁沅沅之前出现在他们场合里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如今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问我来借钱。”
“她很缺钱吗?”陈粥想起她宿舍里满柜子的包。
“跟了人家一年多了,别的没有得到什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在那里,每个月美容院就有不少的开支,跟苏家那位结束之后,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看,来回飞了好几趟韩国,你如今见了她,大抵是要认不出的。”
陈粥沉思。
阿茵察觉到对面没声音了,抬头看着陈粥笑。
陈粥疑惑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