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疑问倒是可以提点一下她。
“那金簪确实非常有可能是朕送的。”
看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立马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衡阳,按你的说法,那个时候临江王府跟大长公主已经不足为惧,朕何必多此一举赶尽杀绝?”
“就算要赶尽杀绝,朕可以随便捏个罪名,何必要让你们残杀?而且万一你毒性发作得快,万一他去晚了一步,怎么能保证你刚好在毒发前能杀死他?这风险太大,朕不可能做。”
郗薇也想过这个,但是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那为什么要借丝萝的手送我金簪?”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就那么克制的看着她,“为什么?就不能只是想送你一份生辰礼么?”
郗薇移开了目光,算了,现在的他,也未必懂前世的他的心思,反正也没法问了,不纠结这个了。
她将袖口扯了下来,重新将手腕缩了进去,“好了,你现在知道所有事情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胆小怯懦,愚蠢蒙昧,重来一世,也没有大杀四方,将自己过得风生水起,甚至还连累了对我有恩的谢昉,我压根配不上你的喜欢。”
一听这话,李赢觉得心里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敢情纠结半天原来她在担心这?
他没好气将她的手重新捉了出来,双手合十放在心口。
这镣铐就像前世的记忆,将她锁在了里面,他现在只庆幸一件事,他听从了内心的声音,选择一步步慢慢走近她,而不是采取其他的强硬的手段,别看她有时候怯懦,但其实她胆子比谁都大,还一身反骨。
“衡阳,你很好,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太坏,错的是前世的朕,没有保护好你。”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句话,郗薇的眼泪却倏地就掉了下来,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努力睁大着眼睛,却仿佛徒劳无功。
李赢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无事,你最丑的样子朕也见过。”
刻意被遗忘已久的记忆像洪水突然开闸,一桩桩一件件涌现。
一句话让她成功破防,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他安抚着她的后背,突然无比庆幸处心积虑小心维护了这份缘分,但凡有一次放弃了,他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能有机会打开她的心。
她喜欢他只有一点又如何?剩下的他来爱。
第67章
◎常常是这样欺负你吗?◎
初秋的阳光自窗牖照射进来, 平等的关照着殿中每一处角落。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在阳光下泛着淡金的色泽, 哭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但两人都没有做声或者移开。
郗薇闷在他的肩头,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她哭得那般不要脸面,这会儿停了下来, 倒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可是他的降纱袍肩头那块已经湿透了,黏糊糊的, 不太舒服,没办法, 只好硬着头皮蹭了蹭想换个位置。
李赢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看她心情稳了, 一把将她扶了直坐他腿上。
“好了, 哭够了, 该跟朕说正事儿了。”
两人何曾这般亲密的坐着,郗薇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就想下来, 却被他一把按了住, “别动,不然朕不能保证还能像现在这样君子。”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似是警告,又似撩拨,郗薇脸噌的红了, 耳尖滚烫,不敢再动一下。
见她这个样子, 他一时有些心旌摇曳, 忍不住想靠近她, 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先把想说的说完。
“朕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钥匙已经在送进宫的路上了,你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当真?”定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郗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看她分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轻轻拨弄着她颈侧的青玉耳坠,“嗯,考虑得如何了?嗯?”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她抿唇,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李赢颔首,“你说。”
“你说心悦我已久,已久是多久?从什么时候?”她秀眉微挑,粉唇微微翘着,略带得意的看着他。
他突然就不想说实话,掐着指头,漫不经心,“唔,大抵是跟你在假山那次之后吧,你不是说第一次总会格外难忘一些么?”
郗薇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你不是说你不是第一次么?还暗示我你宫里有很多侍寝女官。”
“是么?那你看看朕这延福宫有侍寝女官么?”他索性也坦白了。
郗薇仔细想了想,倒确实没有看到,她就说,那个时候他明明……
他一直在门口徘徊着,是她领着他进去的。
谁知道这人后来倒反客为主了,不要脸的愣头青!
两人倒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目光相碰间,像是触电般赶紧移了开。
她赶紧岔开话题,“那也不算很久嘛,大半年而已。”
听这语气是颇为不满意?李赢好笑的勾了勾她的手心,“那你说多久算久?”
郗薇还当真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怎么着也要两三年?”
“唔,那行,等再过两三年,朕再说心悦你很久了。”
他语带戏谑,眼神却十分认真,郗薇脸一红,这怎么变成了像是她在讨要他的承诺一样,可是确实是她先提的......
一时倒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了。
就知道会掉进他的坑里。
看她眼睫微垂,像把小扇子似的扑棱扑楞,他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郗薇顿了顿,对着手指,半晌,才又开口:“我会十分认真的考虑你,但是先让我再过渡一下,毕竟我的身份,还有大长公主现在怀着孕,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
她顿了顿,“好吧,我承认了,我有些害怕再成亲,总之,我需要缓缓才能再接受这件事,你可以再给我点时间吗?”
开始听见她的那话,李赢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当听见的她说害怕成亲的时候,他的心又忽的软了一角。
原来她在担心这些,会有顾虑也是正常,他安抚似的将她无措的手指抓紧,“你放心,这些事情朕会处理妥当。”
“大长公主府不过强弩之末,朕未处理也是看在你跟皇祖母的份上,你若是不想,大可不必再回去,就住宫中,朕会再命人为你建一座翁主府,那是独属于你一人的私产,往后你尽可自己处置。”
……他想得可还真远……
一方面郗薇觉得非常愧疚,但另一方面,她又想任性一下,“这个时间我也说不清楚要多久......”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李赢扶住了她的双肩,迫她正视着他,咬牙切齿,“衡阳,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倏地,他认输般又补充了一句,“行,你可以缓一辈子,朕都可以等,但你是朕的女人,不管心里还是眼里都不许再有任何男人。”
郗薇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赢没听清,正想再问,却听她又道;“等这镣铐解了,我还是先回去一趟,有些事总要说清楚的。”
“嗯,也行,”李赢一把将她搂了住,“衡阳,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朕会一直在你身后。”
朕会一直在你身后......
这两日的情绪转得太快,一切都像梦一样,她都有些怀疑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蹙眉看他,“你戳我一下。”
“嗯?”
看他一脸不解,她解释道:“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什么美梦,不然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好说话?”
!
一句话,成功让李赢的心颤了颤,墨色的瞳仁里暗潮汹涌,半晌表面才归于平静。
他轻笑一声,“原来你的美梦就是朕对你好?”
?
这是什么曲解话语的本事啊,郗薇无语,“算是吧,毕竟在梦里你常常是......”
还没说完,她意识到了不妥,连忙一把将嘴给捂了住。
“原来你也会梦见朕,”李赢双目灼灼地看着她,“常常是这样欺负你吗?”
他伸手将她的双手拿了开,兀自俯身而下,将她的唇给堵了住。
郗薇拍打着他的肩让她松开她还没说完,他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个用力,将她抵在了贵妃椅上。
“唔唔……”
她试着去推他,可是就她那点力气怎么推得开?而且身后是软软的椅背,压根就没有着力之处,若不是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脑后。
方才的芙蓉花瓣与芰荷散落在四周,他晃眼瞧着,她撕碎了他的花,他赌气一般用的力气就大了些,肆意辗转揉碾着如花般的樱唇与蕊心。
小没良心的越退缩,他越不准,五指情不自禁擦入她的发丝,如云如缎的细腻触感让他几乎流连忘返,忍不住来回撩拨着。
“衡阳……”他略略离了开些,却又轻轻触碰着,凤眸满含希冀地望着她,像是直直的要看进她最深的内心,“给朕。”嗓音暗沉。
郗薇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尤其是他在她耳畔蛊惑的声音,低哑却又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鬼使神差的,她环住了他的脖子,一口啃了上去。
她本就在下面,人又晕乎乎的,与其说是啃,不如说是小口啜着,他浑身一僵,期待地搂紧了她。
因得这两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下巴的青茬已然不少,郗薇觉得有些扎人,撇撇嘴就想要退开。
他一把捏了住,“撩完就跑?嗯?”
“没……没……没跑啊……”她有些结巴。
看她委屈的小表情,他轻笑一声,重新覆了上去,这一次,不再似方才那般婉转试探,因为他真的觊觎她很久了,若不是两人未曾正式成亲,他恨不能立马将她拆吃入腹,让她樱樱求饶。
殿中呼吸声,呜咽声,伴着黄花梨木的金丝藤纹贵妃椅轻轻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悦耳又愉人。
殿内两人正情到浓时,难分难舍,外殿却突然响起了阵阵喧哗。
“娘娘,太后娘娘,陛这会儿正忙着呢,您若有什么急事,奴才先派人去通禀一声。”
李顺儿半佝偻着快速往前,抄了把近道往栏杆上跳下去,正好挡在往殿中猛冲的蒋太后前面。
“通禀?”
李顺儿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蒋太后凤眸微挑,虽则宫中是有这样的规矩,但是往常最多她进到延福宫的门口,皇帝就亲自迎出来了,今日这将她拦在外面,可还是第一次。
儿子不想让她掺和这事儿?那闷嘴葫芦随他皇考,她不出马怎么行?
蒋太后脚下一转,就往前走了,“那哀家就去看看衡阳,这次总用不着通禀了吧?”
这次还真找不着理由了,陛下也没下吩咐,万一是他想岔了可怎么整?可是万一没想岔,这坏了陛下的好事儿......
李顺儿一拍手心,这可还真是有些左右为难了。
眼见着蒋太后就快进殿了,他忽然灵机一动,大声提醒道:“太后娘娘,您等等奴才,哎哟,您慢点儿,这地上滑~~~~”
李赢自小练武,耳聪目明的,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喧哗声,他本以为李顺能劝退,谁知道竟让人进了来。
但软玉温香在怀,怎么舍得轻易松开,尤其是感受到她的身子一紧,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啄了啄她的唇瓣,哑声道:“乖,再来一次。”
也不经商量的,俯身碾上了她的唇瓣,她正想抗议,不料却被他趁虚而入,她试着想将他推抵出牙关,可是在他那里却像欲拒还迎一般,深深的伆了下,他飞快退了出来。
“按照母后的脚步,她还有会儿才能进来,”他扫了眼她的衫裙,“朕帮你......”
“我自己来!”郗薇又羞又窘,“你先躲起来!”
说罢,一把将他往帘幔深处的云母屏风后推。
“朕为何要躲?”李赢不甘愿的回头问她。
“李顺不是说你忙么?你忙还在我这里,叫我怎么说?!太后娘娘会不会对我有意见?!先躲起来!”
李赢万万没想到,他堂堂皇帝,在自己的寝宫,竟然还有躲起来的一天,看她小脸紧绷,一副不听话就要干架的样子,跟十六岁那年初见她一模一样,他只得扶额,乖乖站在了屏风后面。
郗薇赶紧理了理领口与裙角,再重点检查了一遍脖颈处,分明有些隐约的红痕,时间紧迫,她拉了拉衣襟遮掩,发髻是来不及绾了,索性拿发丝挡了挡,确认无误之后这才迎了出去。
蒋太后进了中殿,就不再继续往前了。
丝萝端着茶水进来,眼见着太后坐在了罗汉榻边,她赶紧将茶水送了上去。
听说延福宫之前是没有宫婢的,就这两日才安排了些过来,蒋太后多看了两眼。
郗薇自垂花罩出来,就看见丝萝正跪在地上回话,她赶紧上前请安。
“衡阳见过圣母皇太后,娘娘万福。”
声清若鹂,倒不像是在病中的样子,而一丝粉黛未施,但却眉目如画,无论见多少次,她都忍不住感慨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能叫她家那铁树开了花。
蒋太后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拉了她的手,示意她坐旁边,“衡阳,哀家听说你生了病,可好些了?”
“回太后娘娘,晨起觉得甚是轻松,应该已经不碍事了。”
“嗯,那就好,”蒋太后瞄了眼内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然皇帝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太医院呢。”
“太后此言何意?”
看她诧异地看了过来,蒋太后掀了掀杯盖,心想这孩子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她笑着抿了口茶,“你不知道?你这两日断断续续高热不退,整个太医院都是胆颤心惊的,皇帝发了好大一通火,连早朝也罢了,整日整夜地守着你。”
......
郗薇还以为恍惚间见到的他的身影是幻觉,没想到是真的,难怪下巴上青茬那么扎人,她扫了眼帐幔,又将目光给移了回去。
蒋太后将茶盏搁在了矮几上,“哎,皇帝也是随了他皇考,做的比说的多,不善于表达。”
郗薇没吭声,太后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其实她也挺认同的,他有时候说话真的很难听,不过今天好像还好,说得都蛮中听的,心里虽如此想,但她也没说出来,毕竟他还在帘幔后面。
“这事儿也怪哀家,太拘着他了,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让他做到最好,”蒋太后瞄了眼垂首不言的郗薇,“但是他皇考去得早,封国那么大个摊子,总要人处理,哀家不对他要求严格一点,我们母子就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好在他从不让人失望。”
郗薇其实很想说或许他不会说话这点,不是被拘出来的,显然这本事父母都没具备,还有察言观色这点,果然上天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