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后却丝毫不觉,她觉得她在为自己儿子争取,说了不少皇帝小时候的事,比如什么六岁能背完《全唐诗》,八岁便通读《史传》,十岁就能百步穿杨等等,直听得帘幔后的李赢扶额。
“是吗?呵呵,陛下果然天纵英才。”郗薇附和着。
提起儿子小时候的表现,蒋太后浑身来了劲儿,自己儿子什么都远超常人,唯独这娶妻一事给落了后,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了。
郗薇内心是拒绝的,她并不想去听别人的小时候是有多厉害,即使那个人是李赢,偏偏蒋太后兴致高昂,她也只能附和敷衍着。
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去,许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嗓子很是干,想着郗薇大病初愈,也不适宜耗费太多精力,于是蒋太后准备先打道回翊坤宫。
郗薇没太注意,站起来就准备送她出门,没想到这一动,手腕上的锁链一松,差点没掉出来,她慌张的扫了一眼,蒋太后却似没注意这里,也不知被看见没,她赶紧掩了掩袖子给遮住。
眼见着蒋太后一行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她终于松了口气。
那厢刚出了延福宫的蒋太后却没那么轻松了,她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阿云,你方才看见衡阳的手腕没?还有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她问身侧的心腹。
云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的。”
云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是,娘娘,奴婢听见了也看见了,是金属碰撞声,翁主的手手手腕上......似乎是锁链......若是奴婢没眼花,好像脚上也有。”
果然,她没有看错,还好她立马将眼神转了开。
蒋太后心里一“咯噔”,谁敢在有敕封的翁主身上上锁?并且还是在皇帝的寝宫......
难怪皇帝二十的人了,一直迟迟不愿立后选秀充实后宫,难道他跟他堂兄烈帝一般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亏她还为他做足了脸面,说是衡阳在她宫里。
她为人向来规矩,发现这种事情简直气得不行,难怪方才她一个劲儿夸皇帝的时候,觉得衡阳的脸色有些奇怪,要不然莫非是他用强权逼迫的人家?
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娘娘,奴婢看着,陛下不似那般不知分寸的人,说不得是......是......年轻人之间的情......趣......您又去得急......”云嬷嬷连自己都有些不信,但也必须劝着。
皇帝是她打小看到大的,什么性子她也有所了解,那认定了的事情,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别说现在他是九五之尊,从前在封国,也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但凡他要做的事情,蒋太后是劝不住的,还不如少一事。
蒋太后一听,也有些犹豫了,无意间撞破这种事情,说也不好说问也不好问,而且这年轻男女住一个宫,虽说宫殿也够大,但是谁还能去拦着皇帝了......
为了保险起见,看来还是得早日将他们的婚事给落实了,就是李令爱那里,保不齐要拿乔,也罢,大不了舍下她这张老脸呗。
豁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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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没教你?◎
郗府, 菁华馆。
大长公主看着素来温和的丈夫,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阿令, 我早说过了,竖子不足与谋,你看中李亘好拿捏, 但却没想过他不堪一击,我收到线报, 七宝斋已经被陆允带人给抄了,李亘去了昭狱, 想来不日就能听见风声。”
大长公主一掌拍在桌案上,“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让门客们去各府当说客, 对了, 还有各地的藩王, 堂堂临江王,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了昭狱,对, 只要削藩的消息一放出去, 只怕立马就能人心惶惶激起反抗,我看李赢这个皇位,还稳不稳当。”
“现在不是时候,”郗太傅起身,揽着她的肩膀, “这样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其他藩王进京, 再亲能亲得过你们?太皇太后毕竟还在呢。”
大长公主不服气, “我又不是当真要藩王进京, 不过给他添些堵罢了,最近的事情想起来就生气,我就说那是个狼崽子,跟他皇考一个样儿,他现在是越发势大了,再不找点事,以后那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咱们的地儿。”
不是以后,左相跟临江王府倒了,他们现在已然是步履维艰,只不过皇帝未曾赶尽杀绝罢了,之前他还以为是顾忌着太皇太后,如今想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如今想来怕是因为郗薇的缘故。
不得不说谁也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呀,还是得太皇太后高瞻远瞩。
因得年纪大了,之前虽然有小道消息,但是大长公主怀孕的消息一直并未正式说出来,现在也快六七个月了,算是坐胎稳了,宫中赐下赏赐也是寻常。
大长公主看了眼一旁排成山的大开礼盒,有大红织锦软绸襁褓,金镶白玉如意,葫芦纹抱金锁挂脖项圈等等,全部是宫里赐下来的,若是太皇太后赐的倒也不稀奇,奇的是翊坤宫圣母皇太后所赐。
两人多年不和在京中几乎人尽皆知,这次蒋太后不仅将郗薇接进宫小住,还亲自先放下身段赏赐郗府期待破冰,实在是做得不要太明显,也算是给足了大长公主脸面。
“呵,她蒋环如今想跟我做亲家,倒是拉得下脸了,”大长公主白了郗太傅一眼,“你生了个好女儿。”
郗太傅轻咳一声,轻抚着她小山般的小腹,“那也是你的女儿,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她名正言顺的母亲。”
大长公主心头冷笑,当前些日子郗太傅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气得没差点又早产,好在孩子保住了,并且还知道了是个儿子,这是她全部的希望了,为了这个孩子,她要学会忍耐,好在并不需要太久,等一切尘埃落定,这些碍眼的人,她一定一个不留。
“得了,你可别这么说,我嫌恶心,方才那些也是气话,”大长公主一把将他的手拍了开,“你放心,人前我会给你留足面子的,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好了,你去拿我的名帖送宫里去吧。”
郗太傅也知如今这样怕已经是她最好的态度了,他伸手想拍拍妻子的肩膀,在看着她明显不悦的脸色时终是放下了手。
也罢,当年确实是他做错了事,往后她总会明白他的心,即使她要走一条不归路,他也会陪她一起。
*
钥匙第四日的时候终于送进了宫,锁链解下来的那日,李亘因私造兵器与谋杀朝廷命官,被削去了王爵,整个临江王府被罚没一空,封地彻底收归国有,郗素锦及时拿出了和离书,倒是逃过一劫。
大越有许多的藩王封地,但是大多都比较小,除了高祖皇帝因得私心留给小儿子的这块,当初就有让两兄弟分而治之的意思,位置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将这一块收了回来,朝廷对整个大越的控制又加强了一步,打消了不少人的其他想法。
天胜帝李赢在朝堂上的声望也隆威日盛。
王府被处理没多久,太皇太后就病倒了,郗薇去看望的时候,老人家已经不太能站起来了,需要时时卧床,但是却硬拉着将她留了下来,说是想让她陪伴最后一程。
谁都明白她的意思,临江王府与郑尹倒了台,皇帝就只剩下了大长公主这么一个钉子,是拔是留端看那位的意思。
宫里宫外如今都在传一件事,毕竟都是孝帝这一支的,太皇太后跟蒋太后都属意立衡阳翁主为后,旨在缓和关系,一个能让皇帝兵不血刃收归所有权利,二来大长公主一系也能全身而退。
郗薇对此也只做不知,专心哄老人家开心,前世春天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去了,这一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能熬过今年,那也是极好的,不过陈太医说的估计是最理想的状态,太皇太后的身体,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个冬日。
太皇太后眼见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若是她去了,国丧还有一年,一年可以发生好多事情,她心中越发不安,于是狠狠心,让沈嬷嬷将皇帝与郗薇都叫到了床前。
“皇帝,你虽然不在哀家膝下长大,但哀家跟孝帝一直念着你这个孙子,哀家近日做梦,常常梦见孝帝说要来接哀家,哀家让他先等等,因为哀家还有件事放心不下。”说罢,太皇太后朝他伸出手。
李赢俯身,回握住了她的手,“皇祖母有话不妨直说,孙儿能办到的,就一定为您办到,但您也要保重身体。”
“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她又转过头朝郗薇伸出手,“衡阳,你也过来。”
太皇太后的脸已经布满皱纹,连笑容都有些勉强,郗薇心中一酸,坐在了床榻边上,“老祖宗,陈太医说您身体好着呢,衡阳还等着您今年的压岁钱呢。”
“哀家尽量吧。”
太皇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拉一个,将他们的手拉到了一处,“皇帝,虽说哀家名义上的子女甚多,但你也知道,哀家一直最放不下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阿令,有些话哀家不便多说,只问你一件事,衡阳这孩子是个惹人疼的,你愿意替哀家照顾她一生一世么?”
虽然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就将这事儿提上了日程,是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大限将至了么?
李赢目光灼灼看向郗薇,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稍稍用力,“皇祖母,就算不是为您,孙儿也愿意。”
听了这话,太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衡阳,你呢?你愿意嫁给陛下,永结两姓之好么?咳咳......”
郗薇设想过很多场景,但独独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前些日子才与李赢说好缓一缓,纵然这些日子他表现不错,蒋太后也跟她能说到一处,但没想到这就要做决定了,而且叫她怎么说得出口,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她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还会这么迫切的想问她吗?只怕当场就要去见孝帝。
所以面对太皇太后的询问,她一时很是犹豫。
“衡阳?咳咳......你说呢?咳咳......”许是心中激动,太皇太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赢也知郗薇的顾虑,即使他十分想,但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逼迫于她,“皇祖母,您先缓缓,这有些突然,衡阳她......”
“皇帝......你先别说话,咳咳......衡阳......咳咳......告诉哀家,你愿意么?”
太皇太后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爱怜,有威慑,也有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
郗薇看着她的手,几乎只剩一张橘皮了,她抓她抓得那么紧,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
郗薇叹息一声,“我愿意,老祖宗,我愿意的。”
得了这句话,太皇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嗽也不咳了。
......
自殿中出来,两人在廊庑下走着,看她一直刻意落后半步,李赢回头问她,“今日的事朕着实没有想到,你若觉得后悔,朕会去跟皇祖母说再缓缓。”
郗薇撇嘴,“谁说我后悔了?”
阴霾霎时消散,李赢顿住了脚步,朝她伸出手,“那为何闷闷不乐的?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
郗薇十分自然的将手搁在了他的掌心,两人相携着一路往前,“我只是在想,老祖宗以为我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才撮合咱们的,若是她知道真相,岂不是讽刺?”
李赢笑,“那你打算告诉她吗?”
“才不要,”郗薇摇头,“她身体本就熬不住了,若是知道了,只怕当场就得......”
她抿唇,那些不好的话终究不忍心说出口。
他安慰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郗薇看了他一眼,“大长公主从前可不喜欢老祖宗将咱们拉一块儿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同意了。”
李赢扯了扯唇角,还能是什么,时势比人强,说不定背后还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对她可不打算这么说,她只需要安安心心做他的新嫁娘就好了。
“从前她与皇考母后不睦,加之在政事上又与朕分歧巨大,不想你进宫也是自然,如今她朝上的事儿参与得少了,母后又亲自给她赔了礼,她自然也就不再拿乔了。”
“赔礼?”郗薇诧异。
李赢做出一副本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的表情,“嗯,这事儿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母后上次过来福宁殿?她后来将朕骂了一顿。”
“骂你?为什么?”
“唔,你那会儿不是身上有锁链么?”他睨了一眼她纤细的手腕,“母后以为是朕与你在玩什么不像话的情/趣。”
“不像话的情......趣?”郗薇更不解了,“这有什么关系?”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李赢忽的来了劲儿,似笑非笑得看着她,“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没教你?”
一说话本子,郗薇下意识就想起了碧绦买的那本,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图,上面有两个小人,似乎也有链子,当时她压根不敢多看,囫囵的就翻过去了。
!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的脸突然红了个透!这种事情人家会怎么想啊!还是长辈!
“好了,不逗你了,母后把朕叫去说了一顿,她十分担心咱们闹出些什么,跟皇祖母一合计就想先把咱们的婚事定下来,又担心大长公主使绊子,于是就主动示好送了礼去府上,大长公主便也顺着台阶下了。”
原来如此,郗薇没想到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情,这些日子蒋太后对她如何她是有数的,前后两辈子,甚少体验到母爱,此时的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的心事向来写在脸上,李赢不想她多想,于是故意转移话题,“明明朕才是她亲生的,却总担心朕欺负你。”
“本来就是。”郗薇白了他一眼。
李赢睨了她一眼,“呵!”
他捏住了她的手心,等大婚那日,按着那话本子上的插图,他得都试试,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
......
钦天监本是择了三个吉日,因为各方都比较着急,于是帝后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冬月十八。
郗薇没想到这么赶,但是想着赶一点也好,这样她在郗府住的日子也会短一些,于是便也开心的接受了。
是的,她毕竟现在还是大长公主跟郗太傅的女儿,她必须得在郗府备嫁,并且这也是大长公主在帖子里特别陈情过的。
于是在一切安排好之后,与传旨的宫人以及聘礼一起,她便声势浩大地回了郗府待嫁。
第69章
◎剧情过渡+大婚(上)◎
回到郗府的时候, 郗老夫人领着郗府众人亲自在大门口迎接来自宫里的使者,不过大长公主因得肚子大了并没有出现。
随后宫里的嬷嬷先去了松风堂, 与郗老夫人郗大夫人安排接下来的一应事宜, 郗薇则先回了湛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