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脚六整理出一套资料,准备向国际专利委员会申请国际专利。前几天,他去医院看过玄明,他觉得如果用还阳草萃取液来医玄明的病,大概是会痊愈的。但当时,他并没有表态,甚至当玄明问他还阳草入药项目的进展情况时,他也支吾其词。
究其原由,拐脚六是有私心的。回来后,他的心情十分沉重,玄明既是他的同事、医药公司的合伙人,也是他的情敌,如果他不救玄明,玄明必死无疑,那么,妙香这个他苦苦期盼的女人便会是他的了。尽管得到妙香的手段不那么光明磊落,但只要妙香和他做一天的夫妻,他此生也死而无憾了。
但他转念一想,玄明待他不错,而且,他爱妙香,难道只是得到她的身子而不在乎她的悲喜哀愁?倘若如此,他只得到一半的妙香,而且是最低级下等的一半,而她最高贵宜人的一半他永远也别想得到。若是妙香以后知道他的为人,会如何待他,他既不可知道,也不愿如此。
思前想后,拐脚六决定要救玄明,不为玄明,是为妙香。
一个月后,玄明出院了,他也成了昭关疗养院历史上第一位活着出院的人。院长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就恳请玄明写一本回忆录,重点是在疗养院的这段历史,题目都替玄明想好了,就叫《活着也是一种能力》。玄明知道院长无非是想借机打探一下他到底是服用了什么药才好的,便说这药目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不方便透露。院长又提出要出资资助这种新药的上市,玄明摇摇头说这他做不了主,得问六先生。
玄明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妙香做了一桌子的菜,还拿出了收藏十年的地瓜烧,只邀请拐脚六一人。其实,自从拐脚六拿出那瓶还阳草萃取液后,便知道会有这样的晚饭,他欣然前往。
那晚,妙香在做了菜后,特意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并滴了几滴玄明在十几年前送给她的、玄明在参观法国卢浮宫时法国总统特意送给他的路易十三时代的名贵香水。那香水大有来头,是采自阿尔卑斯山区夜晚开放的野生茉莉花的花蕊,所以,产量特别的低,据说,连路易十三也舍不得用,有时洒了香水的衣服一个多月都舍不得脱下来。
妙香把滴水的头发轻轻挽起来,如出水的芙蓉一般,薄薄施了一层粉,看起来那么明艳动人,还涂了鲜艳的口红,那流动的红如春风中微微拂动的朱砂梅的花瓣一般。
心领神会,妙香和拐脚六只是喝酒,并不说什么感谢的话。酒过三巡时,妙香的脸便有些烫了,一朵嫣红的飞花便印上她的脸颊,这嫣红与施粉的云白又恰到好处地辉映,让她更添了几分妩媚。拐脚六不禁多看她几眼,轻松愉快,又五味杂陈。
“妙香!”拐脚六失神地唤她,妙香听到后转身向他这边张望,就在她回首凝眸的霎时,他竟然忘记了日月星辰、春夏秋冬。
“六先生,今晚高兴,可以多喝些也无妨。”
拐脚六点点头,他知道她的意思是适可而止,是时候要离开了,他看窗外,一轮圆月从东山上冉冉升起,当时明月在,曾归彩云归,他忽而有些伤感,便拱手告辞。
“六先生!”他走到门口时被她叫住,“我可以抱抱你么?”拐脚六愣了一下,随即憨然一笑,伸开了双臂,一下抱紧了她。她丰盈的乳挤在两人的当中,使他感觉到快要窒息。名不虚传、可以醒脑清神的路易十三时代的香水又平复了他不切实际的虚妄之想,她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她的红艳浓香的唇离他是那么的近,仿佛只是三个字节(我爱你)的距离。
这时,楼下有人在大声呼喊,“玄月妈,玄月和小七不见了。”
2120年秋天,包括中国紫金山天文台在内的世界各大天文台均收到了来自一万二千光年之遥的人马座B星的讯息。这条讯息大意是:人马座B星人以统一银河系为己任,凡是收到讯息的星球于500年后将会有人马座B星人莅临,希望不要抵抗,因为那不旦是徒劳无用的,而且会消耗人马座B星人仅存的一点悲悯之心,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讯息中人马座B星人不无得意地宣扬,早在10000年前,远征人马座B星的仙女座A星人已经悉数被俘虏并在人马座B星上服苦役至今,想想你们吧。讯息的结尾耐人寻味。
自进入2100年以来,人类便饱受来自外星文明的威胁,这次更是不加掩饰地赤祼祼恐吓。各国政府紧急行动起来,一致同意授权联合国成立特别委员会以应对这次迫在眉睫的危机。
特别委员会成立的第二天,便决定在全球范围内网罗顶尖的100名天体物理学家、军事专家、心理学家、医药专家、历史学家等,要把他们组织到Honolulu Hawaii(夏威夷檀香山)召开会议以寻找出解决这次危机的方案。
经《Science》和《Nature》推荐拐脚六进入100人名单,在哈佛大学的全力推荐下,玄明也入选了100人名单。
初冬的时候,几名戴着墨镜、西装革履、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的洋人(一头黄发,是不是假洋鬼子搞不清楚)将卡车开进了昭关小学的操场上。领头的是一位年青人,他走到正在打篮球的玄月身边,蹲下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巴旦木糖,递到玄月面前。
“小朋友,莫害怕,我们是好人。”然后他扬扬手中的糖果,“这糖好吃的很,很安逸!我们这次来是找两个人,一个叫玄明,一个叫赵六。”说完,他掏出两张照片,“这两个人你晓得不?”
“你们要找他们搞么事?”玄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她的手搓揉着那颗巴旦木糖。
“莫害怕,我们是请他们去开个会,几天就回来喽。”
上课铃声响起,玄月紧张地盯着校长办公室,玄明和拐脚六一前一后走出校长办公室,领头的已然发现了他们,便起身朝他们走去。
他们听完领头的介绍,相视一笑,忍俊不禁,“前100位全球知名的科学家?!”玄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也配?!”忽而,他停住不笑了,他的腰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他猜那应当是一把全球顶级限量版的M20□□,如果不是,那这家伙真有可能是假的。
“你猜得不错,是M20。”领头的晃了晃手中发着哑光的家伙,“这下你不用怀疑我们的身份了吧。”
玄明现在知道了这些家伙个个是身怀绝技,眼前这个领头的居然会读心术,他也并不讶异,在哈佛大学会这些奇伎淫巧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们是想把我们绑去吗?”
“要不得,要不得!我们怎么敢绑你们这些可以拯救人类的伟大科学家呢?”领头的家伙满脸堆笑,“我们这次来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请你们去的,这是邀请函,你们签了字,我们就走啦。这次我们可是要去一个安逸的地方,Hawaii。”
“Hawaii?”说实在的,Hawaii玄明是去过的,还与当地的一个舞女曾经春风一度,他并不想去那里,那时碧蓝的天、蔚蓝的海、摇曳的椰树以及那个女子温热的呢喃都让他伤感而怅惘,“我能不去吗?”
“唉,你是在逼我们。”领头的家伙神色黯淡下去。
凭感觉,玄明知道不去是不行的,“我们还要乘坐中美快速潜艇吗?”玄明对乘坐中美快速潜艇烦透了,尤其是上次他和玄月差点死在日本海。
“当然不是。”领头的家伙来了点精神,“我们通过海底隧道去Hawaii,这条隧道是为了应付仙女座A星人的,现在换成了人马座B星人,唉……”
与十年前相比,Honolulu依然保持了一个海滨小城宁静安详、与世无争的本色。因为世界前100位科学家的到来,让这里的气氛骤然紧张,本来海滩上随处可见的长发披肩、皮肤黝黑、轻盈一笑齿若编贝、顾盼多情的土著少女现在都躲在临街房子的窗帘后面朝着大街上忽然多出的这些陌生人张望,当行人瞧见她们时,她们便于羞怯的慌乱中放下窗帘,行人走远时,便又挑了起来。
前两天联合国特别委员会并没有安排任务,大家可以随处游玩,所需费用可以挂在联合国的账上。拐脚六的膝盖滑膜炎早就好了,自从他开始研究还阳草入药项目并参照神农尝百草的冒险主义精神用自己做临床的动物试时。但若是有人叫他拐脚六时,他并不反感,相反,安之若素甚至有些欢喜别人这么叫他。
自打拐脚六一厢情愿的爱情幻灭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迎接下一场说来就来、说走还留的爱情。但真正能叩动他心扉的女人实在是不多,他也并不打算把他的身子交给爱情。拐脚六约玄明去街上转转,最好到红灯区尝尝异域的风情,但玄明拒绝了。拐脚六只当是他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是为了妙香,殊不知,他一到Honolulu便毫无征兆地沉浸到对那个土著舞女无尽的缅怀之中。
走在用火山岩铺就的狭长小巷,玄明有一种去年今日、恍如昨日的感觉。还记得那个叫Annie的舞女便是居住在这条名叫木槿巷的幽深小巷,当她用沾染了面包果香气的红唇在他的耳边轻轻低语她叫Annie时,他便疑心这只是她的艺名,因为夏威夷土著女孩的名字都古古怪怪,和美洲大陆截然不同。
那一年,玄明还很年青,在情爱方面毫无经验可言,准确来说,未经人事,还是个处男。他与妙香之间的爱情还未到创世纪这一章,所以,他心无挂碍,自由自在,行走于烟花柳巷既没有觉得有辱于哈佛博士生的身份,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谁。而且,那时,他还有钱,哈佛大学提供了全额的奖学金,学费不但不用交,生活费学校还发,节省着点用是绰绰有余了,第一年他便存了5000美元,他便是带着其中的3000美元到的Hawaii。
那年夏天,木槿巷两边的黄色木槿花开得正盛。Annie便倚着一棵木槿树在小巷的深处等着玄明,那时,他们情到深处,他甚至想像着把她带到哈佛大学的情形,那些傲慢的富家子弟看到Annie定然会用略带着猥亵的轻蔑语气道“又是夏威夷的舞女。”
他不容许任何人说Annie的坏话,富家子弟也不行,可是哈佛大学到处都是这些衣着光鲜、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而且他们还控制了舆论走向,他一个人如何能对抗一个阶级?而且,Annie的受教育水平也不高,她在哈佛大学一定是压抑而且不快乐的,定然也会想家,她还要挣钱养家,和她认识短短几天,他便把1000美元花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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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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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不敢想象他和她的未来生活会怎么样,他甚至想也许他爱的不过是她的身子,而不是她的美德或是灵魂,也不是与身子无关的其他部分。
踩着记忆中依稀飘落的黄色木槿花瓣,玄明在记忆的深处、路的尽头找到了Annie曾经寄寓的地方。那是海滨城市惯有的低矮的两层楼房,一楼是厨房与储物间,二楼是卧室。也就是在二楼,Annie引导他交出了最初的爱情信仰。
那时,院子里的大红的扶桑花正盛开,那浓艳的色彩,看一眼便让人想起爱情炽烈的火焰。自那时起,玄明便知道Annie是深谙此道的,爱情于她而言,不过是工作方式。此后的几天,二楼成了他们的爱情避风港,也就是在那几天里,他忽然觉得与一个漂亮的女子进行身体上的交往也没有那么美好,甚至有些寡淡无味,于是,在Annie提出此生不渝的爱情誓言时,他竟有了徐徐后退之意。
十年过去了,当玄明再次回到曾经滋生爱情的地方,不由得感慨世事竟然如此沧桑。那蓝色的油漆大门已是斑驳陆离,疏于打扫的庭院荒草萋萋,尽管扶桑花还是一样的开,但终究还是开得寂寞。
他想Annie应该早就离开这儿,杳无音讯,自打他们失去联系之后,她所说过的此生不渝的爱情也许只是风月场上教科书式的白条。
正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之际,玄明看到一个头戴方巾的老妇人“吱呀”一声打开门,踌躇要不要向老妇人打听一下Annie的下落,老妇人倒是眼尖,先现站在一片红花丛中的玄明。
“你是中国人!”老妇人用标准的波斯顿口音说,也不等他有何反应,接着又说,“我最讨厌中国人。”
平白无故遭此奚落,玄明自然是有些不悦,转身便走,只走了三两步,又要回头,“老太太,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她叫Annie,十年前住在这儿。”
老太太用一双蔚蓝色的有些模糊的眼睛瞧他,“你叫M ing?Annie死了,七年前就死了,你去了美国,她联系不上你,心情一直很低落,后来好像感染了π病毒,没过多久就死了,临死前,她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如果你再来的话。”
不多时,老太太便回屋取出一件东西交给玄明,那是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戒指,是十年前玄明花100美元给Annie,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My love never change,waiting for you forever.发黄的字体,写得很认真,如当初Annie承诺给予爱情的那样。
在泪眼婆娑中,玄明看扶桑花是别样的红,小巷两边的黄色木槿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曾经的过客,今日的归人,只是伊人已逝,回望成愁。
在夏威夷戒备森严的地下军事设施内召开了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会议只进行了一个上午,便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派别——投降派与抵抗派,当然,还有既不投降也不抵抗或是说既投降也抵抗的第三派,这是少数派,无足轻重,影响不了会议的走向。
投降派的主要观点是:无论是仙女座A星人还是人马座B星人,其文明程度都是远远地高于我们的,与我们是有阶差的,如果我们与人马座B星人直接对抗的话,定然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到那时,战败是小事,人类将在地球上被抹去。
抵抗派的观点是:人终将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如果我们觍颜苟活,沦为奴隶,那么,我们将失去自由,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况且,我们与人马座B星人一战也未必会输,只要我们人类精诚团结也许会为我们的生存赢得机会。
已然知晓,无论是投降派还是抵抗派都是大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这是玄明在哈佛大学读书时研究马克思的《资本论》时的心得。果然,在上午会议结束的间隙所发生的事情便证明了这一点。当时,会议刚刚结束,投降派和抵抗派鱼贯而出,投降派去了大的资源集团和家族集团主办的宴会,抵抗派去了军火集团主办的宴会。
只有玄明和拐脚六无人邀请,去了联合国特别委员会组织的宴会,那也不能叫宴会,而是美式快餐,一个汉堡,一瓶矿泉水。玄明很后悔来参加这个无聊透顶、到处活跃着资本嗜血本性丑恶嘴脸的会议,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来便会绑来。他和拐脚六一商量,决定来了不能白来,一定要为人类的生存而战,决不能与利益集团同流合污。
这些天,拐脚六对Hawaii政府迟迟不开放娱乐业十分不满,当听玄明说起Annie时对他也是颇多微词,心想:若是换成我,定然把Annie带到哈佛,受点非议与委屈也算不得什么,玄明真是命好,他的那些半推半就、若即若离的女子于我便可奉为仙女了,谁教他生得俊朗,颜如宋玉、貎比潘安呢?
想着想着,心里便有了些恨意,拐脚六转念一想,玄明有玄明的优点,自己也有自己的优点,若不然,联合国也不会邀请自己来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自己的优点也是明了的,就是勤奋、踏实,绝对是居家实用男系列中最好用的一款。也许,大多数的女人并不识货,也或是,大约她们都还没有走到到底好不好用这一阶段,就没了来往,再无下文,自己的实用主义优质男的特性也便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