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就在黄家迎娶王柳之日，已有身孕的飞燕投湖自尽了，黄家用100两纹银封住了老秀才的嘴，才压下了此事，但偌大一个曹州城，人们对黄家在指指点点中已经有了为富不仁的非议。
多年以后，一个暮春时节的风雨黄昏后，黄巢忽而梦到了飞燕，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那么一个根本不需要努力（不需要英俊潇洒，不需要腰缠万贯，不需要金榜题名，什么也不需要）就能让她欢喜如常的女子，他的所有缺点在她那儿都是闪着光芒优点的女子。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是死于他的贪财好色、始乱终弃，所以，不论命运强加给他什么样的厄运，他也只能一概承受。
东山地处长江以北，是大别山向东南延伸的余脉，由一些断断续续的山连缀而成，其主峰是凤凰岭，海拔2486米，号称长江第一高山。
山高林密，原始森林丛布，野生动物种类丰富，相传有野人出没。在上个世纪，大约在2030年前后，由英国剑桥大学科考队、美国斯坦福大学科考队、中国昭关小学后勤服务队组成的联合科考队进入东山，进行为期6个月的科学考察任务。
联合科考队的组成人员是：剑桥大学的1名动物学家、8名剑桥大学体育学院的摔跤手，斯坦福大学橄榄球队的9名队员，昭关小学外聘的1名兽医、2个伙夫，联合科考队在进入凤凰岭后一个月就失踪了。
昭关镇组织人员进行搜救，在搜救过程中，又相继失踪了七、八条家犬，搜救被迫中止，因为有人在山中发现野人，据说野人身材高大、行动迅捷、力量惊人，搜救人员只得迅速下山。
初冬时节，拐脚六、玄明还有小七上山去寻找传说中的还阳草。《江南植物志》已经被拐脚六翻得不成样子了，到玄明手里时，已经模糊难辨了，只见泛黄的书页里的插图上，一株鼠尾草状的植物，根茎尚存，枝叶不在。
玄明正一筹莫展之际，拐脚六笑呵呵地摸出一本拓录的版本，递给玄明，玄明不觉心里暗暗感慨：真不愧是南太平洋医学院肄业的高才生，手工绘图竟然如此栩栩如生，有此书在手，何愁找不到还阳草？玄月的病有救了。
东山山脉东西长约250公里，南北也有50公里宽，在这样一个无际无涯的地方找一株没有人认识的、只出现在古书里又语焉不详的还阳草自然是异常困难，尽管玄明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被眼前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大山弄是沮丧不已。
玄明知道如果再不找到还阳草，玄月的病可就危险了，他在哈佛大学图书馆的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还阳草，几乎和拐脚六画得是一模一样。这本古书上的其他草药他都在佛罗里达的大森林里、在科罗拉多的大峡谷中、在新墨西哥的洛基山上找到过，并采药给玄月服用过，但收效甚微，几乎是毫无作用。
只剩下据传生长在东山南麓的还阳草没有试过了，这也是他带着玄月从美国乘坐快速潜艇回到昭关镇的主要原因之一。书中对还阳草是这样记载的，“滋阴补阳，清凉解毒，消肿利尿，原生冥界，可通天人冥三界，是上古之神草。”
从凤凰岭一路向南，便进入东山山脉的南麓也即是云霄岭一带。云霄岭，顾名思义，山高耸入云霄，几座山峰海拔均在2000米以上，与凤凰岭遥相响应。自进山以来，已经过去了7天，玄明心里总是在惦记着羸弱不堪的玄月，心急如焚，已经到达东山的南麓，可是哪里才能找到还阳草呢？干粮也所剩无几了，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没有粮食也是致命的。
在云霄岭上转悠了一天了，一无所获，关键是只知道还阳草的样子，至于它是什么样的习性、喜欢长在哪里、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营养最为丰富、是采摘它的茎、叶、根、花还是果实，都一无所知。
“怎么办？”玄明长叹一声，“难道要困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拐脚六吐出一片嚼碎的野生薄荷叶子，“好歹我也是学过医的人，南太平洋医学院也算得上拔尖的医学院了吧（明显拐脚六是故意混淆了兽医和人医的概念），我们会找到还阳草的，到时我们再申请个专利，植物新品种申请不了，我们把还阳草的有效成分提取出来，这样申请专利就妥了，到时，专利授权使用费就够我们生活一辈子了。”拐脚六得意洋洋起来，“再说呢，我们不是还有小七吗，这可是一个小神童啊，来自一万光年的人马座星系，小七，我没有说错吧？”
“你说错了，我是地球的孩子。”小七反驳说。
“那上次我看你时，为什么你是透明的？”
“也许你眼看花了。”
拐脚六还想说什么，却被玄明一把拉开，“六先生，不要再吵了，现在天色已晚，天气又冷，我们赶快找个地方住吧。”
在十多年前，在云霄岭一带还是有不少人家的，但席卷全球的π病毒让东山一带的原住民十室九空，有些人家，全家人都感染了，死后无人安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家里。昭关镇政府没有办法，只得向军方申请了防化作业，防化兵带着防毒面具、手持喷火器将云霄岭一带的房子烧了个干净。
拐脚六他们想找到一处没有被焚毁的住宅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顶多只能找到一处残垣断壁，难以遮避风雨，倒是可以挡挡野兽。
七兜八绕，峰回路转，到了掌灯时分，拐脚六他们才走直云霄岭主峰。拐脚六的滑膜炎发作，膝盖肿胀难耐，几乎是靠一条腿在行走，已经支撑不下去了。玄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不堪，对找到还阳草越来越没有信心。倒是小七还好，几次拒绝玄明背他下山，还抢着背行李，这让玄明在心里越来越过意不去，甚至有等玄月好了、如果玄月也喜欢小七、就把玄月嫁给小七的想法。
运气还算不错，就在山脚下不远的地方，远远地，拐脚六他们发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似乎还有人居住，炊烟似乎是刚刚散去，窗户上的灯光在黄昏和黑夜明与暗的转换间难以分辨。在这户人家的周围，是几处黑黢黢的残垣断壁。
一路上，风从松树间吹过来，带着松果的味道，有些微微的冷，秋虫在做最后的悲鸣，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在月色混沌中，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那户人家。
就在玄明举手要敲门之际，小七拉拉他的衣角，示意有话要和他讲，他便俯下身。
“我刚才看到死神进去了。”
“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死神还和我打了招呼。”
玄明还想问些什么时，拐脚六已经推门进去了。昏黄的油灯下，一个苍老的老妇人在八仙桌旁吃着晚饭，她吃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慢镜头回放，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在奋力跨越一秒与另一秒之间的间隙。
拐脚六他们推门进来时，油灯晃了一下。老妇人这才抬起眼，示意他们坐下，在桌子的另三边分别摆放着三双碗筷，“她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玄明的心里咯噔一下。
拐脚六他们坐下时，老妇人放下筷子，闭上眼睛。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起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个馒头后，一阵风把门吹来，吹得油灯直摇晃。“死神走了。”小七说。拐脚六轻轻推了一下老妇人，老妇人轰然倒地。
日上竿头，拐脚六他们才醒来。一醒来，他们看看破旧的挂满蛛网的椽子，一只猫头鹰正端坐吊在椽子上的花篮里正好奇地瞪着他们。他们想起昨晚的事情，拐脚六与玄明赶忙起床察看老妇人。老妇人已经不在八仙桌边了，拐脚六和玄明面面相觑，有些怕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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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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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推开了西屋的门，“扑棱棱”惊飞出几只硕大的蝙蝠，在堂屋里胡飞乱撞，扇落下许多的蛛网灰尘。
老式的农村住宅，采光大多不太好，西屋便是这样，外面尽管是阳光明朗，屋内却是幽暗阴森，狭小的窗户上还挂着黑布窗帘。拐脚六一把扯下来，阳光便照进来，室内洞然亮堂。他们这才发现西屋的大床上老妇人正和衣躺着，面容枯槁，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玄明正要过去摸摸她的鼻息，被拐脚六一把拉住，玄明这才看清一只硕大的老鼠从老妇人的夹衣的纽扣处探出脑袋。
西屋的角落有不少木质的大柜子，拐脚六走过去，拉开柜子，连连后退，惊骇万状，原来柜子里放着几具干尸。玄明走过去，看了看干尸脖子上挂的铭牌，“这是斯坦福大学橄榄球队的会徽，我曾带过哈佛大学橄榄球队和他们比赛过，应当不会错。”
拐脚六还想打开另外几个柜子，“不用打开了。”玄明说，“那里应当是剑桥大学摔跤队的几具尸体，还有昭关小学后勤队的。”
“可是这样一个风一吹就倒的老太太是如何制服这二十多个壮汉并把他们一一杀死存放在这柜子里？”
“你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了。”玄明赞许地点点头，“这老太太凭自身的力量是无法杀死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年青人的，所以，凶手定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凶手杀了人后只是把她家当作是藏尸现场，那么，她与凶手一定是认识的，排查一下她的人际关系定有收获。但问题是，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亲眼见到她已经死去，轰然倒地，那么，到底是谁把她抱到西屋这张床上的？肯定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在这荒郊野外，熟悉地理环境的只能是凶手。这样说，昨天晚上就在我们三个酣睡时，凶手悄悄地进来，把已经死去的老太太抱到西屋的这张床上。那么，凶手为什么不杀我们呢？只有一种解释，凶手不是不想杀死我们，而是暂且留下我们一条命，来帮他完成某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嗜血的凶手放下了屠刀？只能是目前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寻找还阳草，凶手也想找到还阳草。我推理得没错吧？”玄明转过头来看拐脚六。
拐脚六惊魂未定，呆呆地头头点。呆立良久，他问：“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玄明瞥了他一眼，又望望还在梦中的小七，“这个凶手力大无穷，我们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况且，他现在还没有拿到还阳草，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万一这凶手并不是为了还阳草而来，或是这个推理中的凶手并不存在，怎么办？”
“这倒是也有道理。”玄明叹了口气，“我的上述推理只是基于事实，是最大合理性的推理，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疏漏，这最大的疏漏便是这个凶手有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拐脚六有些狐疑地看着玄明，却蓦然发现不知何时那只端坐在花篮里的猫头鹰不见了，“难道是……”
“你猜的是。”玄明点点头，“是人是鬼，今晚便见分晓。”
“今晚我们还要住在这里吗？”拐脚六有些惶惑地问。
“我们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玄明反问道，“这荒山野岭的，不说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单是这凶手，如果我不弄清楚，他还是会追杀我们的，这是躲不过的。我们也并非毫无胜算，我们有□□，还有电击棍等防身武器，我们还是三个人，我们身在暗处，他身在明处，所以，我们胜算更大些。”
大山里太阳下山得早，尤其是快要到的冬季，午后没过一阵子日光便已西斜，日光西沉与月光影映之间，在大山的丛林间也有一段静谧安详的时光。夕阳在林间悄然地移动，松鼠们在跳跃着收集橡子，林间莫名的花香在枯枝败叶的气味中飘离出来，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准确反映出初冬时节阳光与大地的疏离。
当半圆的月从东山缓缓上升时，大山之上猿啸与狼嗥交替进行，让整个山野笼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玄明心想这会吓着小七的，借着摇曳的油灯光，他看小七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正在翻看一本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书。
“小七，你害怕吗？真不应该带你来。”然后玄明兀自叹息道：“也不知道玄月现在怎么样了？”
小七摇摇头。
玄明叹了口气，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到哪找到还阳草也完全没有思路，只有一张插图还有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把拐脚六与小七安全地带回昭关。他见小七饶有兴味地看书，便凑过去，“看什么书啊，这么精彩？”
小七把书递给玄明。
“无字书？”玄明吃了一惊，迅速把书翻了一遍，“真的一个字也没有！”
“可是我能看到有字啊。”小七答道，“你们看不到书上有字吗？”
“那么你看到书上说什么吗？”
“书上说还阳草在东山的南麓也就是云霄岭一带，由一个叫罗刹鬼的人在看管，罗刹鬼来自唐朝，本是慕容将军府的一个昆仑奴，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为将军，因慕容光与黄巢在潼关一战中兵败被俘，沉入渭水而死，昆仑奴救主心切，也自杀而亡。昆仑奴死后，他的冤魂凝聚千年还不散，遂化作罗刹鬼。”
“罗刹鬼？”拐脚六凑过来，“罗刹鬼我认得，就栖身于昭关镇东边的破庙里。”
“六先生，有些事情我得向小七问问清楚。”说罢，玄明看着小七，“小七，你和玄月一般大小，也就8岁吧，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情？”
“我不是8岁，应该是10008岁。”
“如果从你离开仙女座开始算，是该有10008岁了。”
“你知道我来自仙女座？”
玄明点点头，“我还知道你们仙女座被人马座征服了，所有的仙女座的人都卖身为奴了。”
小七眼里含着泪。
“小七，没事的，仙女座的人这么聪明，一万年前就向太阳系发送了生命种子，这样的智慧生命是永远也不会被征服的，永远也不会为奴的。”玄明拍拍小七，“这些人是不是罗刹鬼杀的？”
小七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会啊，这些人是冲着东山的野人去的，不碍着罗刹鬼什么事啊？”
“会不会科考队把罗刹鬼当成了野人？”拐脚六插了一嘴。
“这倒是有可能。”玄明说，“我们姑且相信小七说的是真的，那么，今晚我们是要会会这个罗刹鬼，六先生，你睡中间，小七睡里面，我睡外面，六先生，电击棍你拿着，我拿□□。”
“玄先生，这些东西对付人也许有用，但用来对付鬼，似乎没用。”小七说道。
“管他有没有用，有备无患嘛。”玄明抱着□□，打着呵欠，和衣躺下，“大家早些休息吧，今晚并不太平，小七，你也不用怕，我和六先生会保护你的。”
尽管小七盖着被子，但他胸前的充电板还是透过被子发出诡异的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有些瘆人。小七在想着几乎毫无印象遥远的仙女座，还在想着妈妈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心安的烟火气，真想回家啊。
拐脚六在想着妙香。若不是追随着这个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甜气息的女人，他是断断也不会来到昭关这个以盛产自以为是的行吟诗人著称却又了无生气的小镇，他一度以为，妙香身上迷人的香甜气息就是爱情的气息，但随着故事的推进，他知道自己错了。
堂堂南太平洋医学院的高才生居然沉沦到被一个莫名其妙就生了女儿、还有一帮不入流的男人打情骂俏的的女人弄得神魂颠倒的程度。尽管拐脚六已经原谅了妙香的一切，并决计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但这个女人毕竟给了她的爱情初体验，这种体验远比阅读玄明博士写的《爱情发展史》所获得的体验要深刻得多。睡在妙香为他生孩子、也许也是这个女人最爱的男人身旁，每思至此，拐脚六的心里又泛起酸楚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