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是还心心念念着那位谢小侯爷呢。”顾徽彦在一旁打趣道。
提到这个,顾徽宁不由得愁从中来,劝解道:“阿漪,谢家同顾家,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我知道,”顾徽漪嘟囔道:“是阿兄浑说,我只是还舍不得顾家。”
“是是是,”顾徽宁柔声道:“我们阿漪还是个小孩子。”
“若是纳采,可需要我们做什么?”顾徽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混不清道。
“倒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可我记得明明昨日是你们兄妹几个非要来凑热闹,怎么才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她嘴上虽这样说,可到底还是心疼她,又道:“若是累的不行,便先回房吧,只是赵家人估计要待上些时候,你需得老老实实的留在房里,莫要抛头露面。”
“大女兄放心。”顾徽漪撂下一句话,转头便麻利的离开了偏堂。
“到底还是小孩子,贪睡些也正常。”
“也不小了,林家那个比她小两个月,如今家中也是急急的议亲,闹的是人仰马翻。”顾徽彦冷不丁开口道。
“阿兄说的可是林苓?”顾徽止立马来了兴趣。
“自然是她。”
那日定阳侯家的席面,看得出来林苓对郑谦可是情有独钟,如今死活不愿嫁人,想必也是因为这位槐安公子。
“她是被娇养惯了,偏要嫁那个郑谦,林家怎么可能任由女儿嫁进虎狼窝里头去?”顾徽宁从椅子上站出来,在门口探头张望,见赵家的车马还在门外停着,想必仍是在正殿与张夫人议事。
“是郑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顾徽止凑近来,兴致勃勃问道。
“好,什么都好,就是这郑谦生性浪荡,家中养了好些个小君,又不知道每年抬出去多少。”
她倒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大女兄,你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顾徽彦无奈道:“郑谦是浪荡了些,可也没你说的那么浪荡。”
顾徽宁听他维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掌:“叫你娶妻你不娶,成天便与这些人厮混。”
顾徽彦刚想反驳,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嬷嬷正脚步急促的朝这边走来,立马识趣的退到后面。
那老嬷嬷眉间挂着喜色,道:“大姑娘,那边着人来请了,说请你去见过赵家长辈。”
赵家长辈?赵家哪来什么长辈?数年前赵氏一族为保陛下登基满门战死,如今怎么多了个长辈出来?
老嬷嬷见顾徽宁也有些发愣,于是连忙道:“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亲自来了,还带着四公主,只说要见女君。”
皇后竟然亲自来了?!?!
顾徽止见她家大女兄已经全然愣住了,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一张柔美的脸花容失色。
“娘娘亲自来,怎么没乘轿辇,却是坐着赵家的马车来?”
“皇后娘娘说了,今日她是赵家大姐,不拘身份。女君快别想这些了,随我到正堂去。”
顾徽宁跟着老嬷嬷走后,她们兄妹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十分诧异,又都心照不宣的想去正堂瞅瞅,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久居深宫之中,如今若不是为了幼弟结亲,怕是永远都不会从宫门里出来,今日不见,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她们又都默契的停住,没贸然行动。
见与不见是次要的,可不能让赵家人觉得她们顾家都是这等不知礼数的人,还是大女兄要紧……
可这二人还没来得及互相说些什么,转眼间又有个下人模样的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华服姑娘。
顾徽止还未开口,那姑娘便眼睛一亮,飞扑一样窜到她面前:“你怎么如此好看!比我在宫里见到的那些女君统统都要好看!”
她听这话茬,立马便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扯了扯身边的顾徽彦,暗示他一同行礼:“见过四公主。”
“不必拘礼,她们长辈在正堂议事,我不好一直听着,便着人带我找找顾家的女君。”宇文惩熳殴嘶罩沟母觳玻拉着她坐了下来,道:“我常听传闻说,顾尚书的幺女是个野丫头,便想着来瞧瞧。”她这话说的心直口快,出口了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查看顾徽止的脸色:“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徽止见她有些慌乱,笑道:“无妨,那些传闻我也常听。”
宇文臣她没有生气,立又觉得她十分亲切:“不过今日我亲眼见了,才知道那些传闻通通是在放屁。”
“你们女君聊着,我便不在这里掺和了……”顾徽彦说完后,退出了偏堂。
“我这话可不是说笑,”宇文橙险娴溃骸芭兄真真是顶好看的人。”
顾徽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宇文橙疵桓她回答的机会,继续神采飞扬道:“不过衣服素净了些,可是顾家人对你不好?”
顾徽止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喜欢。”
“啊,”她看样子十分不解:“怎么会有女君不喜欢花衣服。”她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尹娘娘倒是同你一样。”
“尹娘娘是……”顾徽止犹疑道。
“是宫里的尹婕妤,我自小便是长在尹婕妤的宫里。”宇文承Φ拿髅牧槎:“不说这些了,她们恐是要谈上好久,不如带我去你的闺房里,女兄可介意?”
顾徽止摆摆手:“公主随我来。”
她来到顾家没有多长时间,所有东西都还准备的仓促,再加上她大女兄、阿兄日日都要送些器物过来,顾徽止懒得摆放,便都堆在了院子里,远远看过去小山一样。
宇文匙菔乖俟中长大,见到顾徽止这无处落脚的院子也十分震惊:“是我说错了,顾家人对你可真好。”
顾徽止讪讪一笑,准备夜晚便找人将这些东西挪到库房里,这样摆着也却是不是个办法。
“你这屋子也太质朴了些!”宇文城敖盘そ顾徽止的卧房,后脚就惊呼了出来。
也却不是她胡说,屋子里没什么摆件,除却生活必须的,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摆件,也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小玩意,阿绫随手买回来的。
还有最显眼的一样东西,便就是她亲手系的剑穗,一堆一堆摞在那里,用的是街上买的最普通的丝线。宇文乘坪鹾芨行巳とィ手里捏了一个,回头问道:“这是什么?”
“是剑穗,我随便系的。”
宇文郴腥淮笪颍骸拔一姑患过这种剑穗,不用玉石,竟是单单的只用丝线。”说罢,她不禁又对顾徽止刮目相看了起来:“旁人家女君都做女红,你却做剑穗,可是想嫁给武将?说到武将,我倒是知道……”
“我还不急着嫁人。”顾徽止语气平淡的说出这句,宇文橙聪袷翘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震惊道:
“女君不嫁人做什么?你虽长我一些,可我也已经开始议亲了,想来不久,你家里人定要为你择郎婿,还不如自己便早早的挑出来。”
“公主在选驸马?”她顺势便将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不知谁家公子哥这么好的福气?”
宇文骋黄ü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道:“谁知道呢,那些人我都只见过一面,哪个都一样。”
“皇后娘娘想必会选个最合适的。”
宇文程了这句话,脸色却愁苦了起来:“她自是如此。可我……”她说的十分纠结,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我今日同你是说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宇文骋灰а溃道:“我想让尹娘娘替我选,整个宫里,只有她最明白我。”
“可……可公主出嫁,尹婕妤又不是生母,这件事情她干预不了什么的。”顾徽止知道这样说不好,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皇后是生母,又是国母,宫里公主出嫁必然不会假手于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也知道,我若是离宫,她的日子便更苦了。”宇文乘嫡饣暗氖焙颍一改方才活泼开朗的语气,言语之间,竟然有浓烈的伤感之情。
“我原本……就不是在皇后宫里长大,她生我的时候身体不好,又得照顾二女兄,不得已,将我送进了尹娘娘宫里,尹娘娘也因此升了婕妤,虽说没什么圣宠,可我们两个一块儿,都觉得实在没什么打紧的。”
“她原本就是皇后的陪嫁,没什么势力,宫里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有了我,才算是多了点人情味。这话是她亲口同我说的。我们二人之间也算是只有彼此了,她不愿我出嫁,又知道留不住,索性便将我送回了皇后宫里去,不肯见我。”
“阿止,我真羡慕你,有哥哥姐姐陪着,我现在也只是孤零零的自己了。”她说着说着,便将头埋进了手臂里,也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了。
公主出嫁之前,是要在自己府中生活,宇文痴饣埃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你别哭,我最见不得女君哭了……”顾徽止手足无措,递了个手帕给她,见她不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宇文程这话,“扑哧”一声笑出鼻涕泡来:“你不也是个女君?这话说的好像个蠢笨的公子哥。”
“我甚少哭,想来也不太聪明,你若是这样想我,倒也没什么不对……”
“这话还是只给我一个人听吧,”宇文晨雌鹄葱那楹昧诵:“可别说出去了。”
“听公主的,”顾徽止见她好像没那么悲伤,心口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道:“不过公主府离我家也没多远,你闷了随时都可以来,我去找你也不是不可……”
“真的吗?”宇文沉⒙砜心了起来:“你可不要嫌我烦才好,盛京城这些贵女们面上恭维我,私下都说我不知礼数,只有你愿意真心待我。”
“当然,她们还说我是粗鄙不堪,吹胡子瞪眼呢,你瞧瞧,我真是这样吗?”顾徽止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自是没有!”宇文炒笊否认道。
第9章
宇文车谋伤之色一扫而空,她转头又开始说起盛京城那些公子女君的风流韵事,顾徽止听的津津有味。她故事说的生动,一来二去的,天竟然已经黑了,皇后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让公主回去,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顾徽宁见她心情颇好,忍不住问道:“可是与四公主聊的开心?”
“开心,”顾徽止笑的开怀:“开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哦?”这样一说,顾徽宁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们都聊了什么?”
顾徽止想了想,道:“便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什么谁谁家的女君相中了谁谁家的公子,那公子又娶了别人,女君一听这噩耗便找人悬了条白绫,还是她家人去求那公子家的人诓骗她说要和离,这才又不闹了。”
顾徽宁觉得荒谬,又觉得十分有趣:“然后呢?”
“然后便是这女君转头又相中了别人,皆大欢喜了。”
这个结局实在突兀,顾徽宁也着实没想到,竟然呆楞了片刻,才失笑道:“倒是新奇……这四公主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她当然是极好极好。”顾徽止眯着眼睛,说起话来灵动活泼。
“我家阿止看谁都好,”顾徽宁也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便是这顾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大女兄快别说我了,皇后娘娘待你如何?”
顾徽宁一直抿着嘴笑,也不开口,让顾徽止十分着急,她身旁的婢女小荟实在看不下去了,打趣道:“皇后娘娘满意的不得了,拉着我们女君的手一直不放开呢。”
“你浑说些什么。”顾徽宁虽然是在责骂,可语气却不像是骂人的语气,更像是娇羞。
“那我是不是也快当姨妈了?”顾徽止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喜道。
顾徽宁的脸立刻窜上了红色,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还有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好几个章程呢,最快也要到几个月之后了。”小荟解释道。
“一个二个都是没正形的,我不与你们这没羞没臊的人讲话。”顾徽宁撇下一句话,离开了偏堂。
“我也得给大女兄备上一份顶好的贺礼才行。”
小荟听到了这个,柔声道:“大姑娘哪能要你的东西,她从你回来的那时候,一直喜笑颜开,饭也比平日里多吃了好些。”
正因如此,她更要备一份厚厚的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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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正堂吩咐了不让用饭,说是要等一等,家主有事情要说。没过多久,顾礼之随身的小厮就到她们几个的屋子里敲了遍门,要去正堂用饭。
顾徽止回到顾家已经半月有余,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开口,等到菜上齐了,也没人敢动筷子,全都在等着顾礼之开口说第一句话。
“阿宁的婚事也已经定了,今日叫你们兄弟姊妹来,是想说说你们的婚事。”
顾徽止便知道,此时叫他们围坐在一起,又偏偏赶上顾徽宁纳采的大日子,想必就是要说这个。
张氏今日穿了一件烟紫色的裙子,上面星星点点,极为精致巧妙的绣了一株梅花,就在胸口偏左的位置,平添了一分画龙点睛的意思,其余地方也用丝线细细描绘,袖口处,领口处统统印着花纹,华贵非常,同她平日里的穿着大相径庭。
“阿漪的婚事便交与我,阿止若是急,我便也一同相看了,只是她才刚刚回顾家……”
顾徽宁听她这话,也大概品出了意思,是在说顾徽止不够知书达理,又没人教她,想要议亲,需得先识了礼,才能再说别的。
“阿止自是先不急,我离开顾家之前,需得给她请个教习嬷嬷。”顾徽宁开口道。
张氏对此十分满意。她也是这样想的,倒也不是说顾徽止有多粗鄙,只是进来盛京城中流言颇多,也需得做些什么堵住这悠悠众口,才好继续议亲。
“至于阿彦……”张氏转过头,看向正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徽彦,继续道:“家中的女君我还能做做主,只是公子的话,便交与主君拿主意。”
她们夫妻二人想来早就商量好了。顾徽彦听到这话瞬间就精神了起来,抬起头,正好见一桌子的人都扭头看他,讪讪道:“我?我又不急……”
“什么不急!你且去看看,整个盛京城如你这般年纪的公子哥,是不是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便只有你,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到处闲逛……”
顾徽彦的事情,旁人一般都不好说些什么,张氏也不是他生母,所以也不敢多管。只是顾徽宁向来不给他留情面,所以这种数落的话也通常都是从她的口中说出去。
顾徽彦被数落了一通,又不敢反驳什么,只好闷闷的低着头,时不时还给另一头的顾徽止与顾徽漪递眼色,想让她们两个解救一二。
“阿兄……阿兄他兴许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了?”
顾徽漪这话一出,顾徽彦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白瞎了他平日里对这丫头这般好,如今竟然替他找了个这么荒唐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