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藏娇——安如沐【完结】
时间:2023-05-28 17:25:56

  “听听自己说的什么,你是想干预朝政吗?”
  陆嘉念不甘又悲愤地盯着父皇,可他却心虚般错开了目光,强硬道:
  “你此生都是朕的皇嗣,荣华富贵都是朕给的,婚姻之事自然也只能由朕做主。“
  说罢,父皇仿佛不愿再纠缠下去,一拂袖决然离去,徒留她一人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嘉念渐渐冷静下来,稍加思索后便再无眼泪,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嘲讽。
  这一世,她算是认清了父皇。
  方才她说的那些道理,父皇并非不知道,而是他从未想过去做。
  能用一个女儿解决的事情,何必劳神苦思、殚精竭虑呢?
  她之前一直以为,纵使父皇对自己算不上疼爱有加,可嫡亲公主应有的她都有。
  曾经她也因为父皇的偏袒和庇护而骄傲,也曾以为自己在父皇心里,还算有些分量。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她于父皇而言,不过是个有点价值的物件,拱手就能送给他人。
  陆嘉念浑浑噩噩地出了养心殿,上了马车后,发现母后竟然也在。
  “念儿,好孩子,别伤心了。”
  母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眼圈不禁也泛红了,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
  “你父皇这些年什么德行,你是知道的,为今之计只有搏一搏了。”
  陆嘉念委屈地窝在母后心口,如儿时般依恋地蹭了蹭,心底终于安定些,疑惑地眨眨眼。
  “那位陆公子你觉得如何?若是看中了他,千万别再放手了。到时候情势所迫,你父皇也不得不点头。”
  母后谨慎小心地掀起车帘查探,声音比方才更低了,带着些许愧疚道:
  “只不过,名节上不会太好听......母后不应该出这种主意,但你是母后的亲骨肉,母后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陆嘉念稍稍一品就明白了母后的意思,苍白的脸庞闪过羞惭的绯色,应声后回了漱玉宫。
  她在院子里反复踱步,还是拿不定主意。
  毕竟她和陆言清只有几面之缘,他究竟是翩翩君子还是豺狼虎豹,她不好下定论。
  加之现在迫在眉睫,万一陆言清知道内情,不愿配合她又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陆嘉念一拍桌板,还是决定趁着禁足尚未开始,当面问问陆言清的心意。
  她修书一封,找人快马加鞭送出宫去,却刚出门就被陆景幽拦住。
  “皇姐,别去。”
  他的手掌拉住她的小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极力阻止什么,疼得陆嘉念倒吸一口凉气。
  “你放开,此事与你没有干系!”
  她以为陆景幽还在闹别扭,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心急如焚地挣扎着,一抬眸才发现他的目光与平日不同。
  那份纯澈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幽沉,仿佛站在悬崖峭壁边向下窥视。
  “皇姐,不会有事的,信我。”
  陆景幽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生生在陆嘉念的胳膊上留下红印。
  他只说了简单几句话,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陆嘉念不解地愣在原地,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前世她要去和亲的时候,陆景幽恰好夺位,今生他又能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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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嫁娶
  ◎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趁着陆嘉念出神的间隙,陆景幽又靠近一步。
  他不再像往常那般,躬身跟随在她身后,而是毫不避讳地挺直了脊梁,微微抬起下颌搁置在她的头顶。
  冬日暖阳越过飞檐翘角倾泻而下,映照出他宽阔修长的身影,阴翳投射在陆嘉念玲珑身躯上,不容躲避地将她笼罩在内。
  “皇姐,日子还长,再等等。”
  陆景幽的声音低哑沉缓,不像是随口安慰人,反倒像是赏玩着刚刚落子的棋局。
  他悄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抽出陆嘉念掌心的书信,引诱般道:
  “别怕,交给我。”
  纸张滑动的轻微刺痛让陆嘉念一激灵,她蓦然挣开他的手掌,攥着书信利落转身,迎上那双深若幽潭的眼眸。
  恍然间,她瞥见一丝笃定坚决的野心闪过,灼灼光亮转瞬就被藏得极好。
  待到她怀疑地再次探究时,陆景幽的眼底已经恢复了冷静,好似方才只是错觉。
  他......究竟想做什么?
  陆嘉念蹙眉凝视着陆景幽黑沉沉的瞳仁,冷厉寒光与前世的帝王如出一辙。
  她细细思忖,灵光一闪感受到些许异样,脊骨攀上一阵寒意。
  其实她早就知道,陆景幽今生仍有夺位之心。
  但她还是将他留在漱玉宫,一来是眼皮子底下,二来是想好好待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不能完全消除他心中的念头,也能让他顾忌着自己,从而避免重蹈覆辙。
  这段时日陆景幽很乖顺,几乎对她言听计从,慢慢地让她以为,他应该放下了许多。
  可是刚刚几句话意味深长,陆嘉念总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再等等?
  等到他势力壮大、再次夺位吗?
  如此,父皇就再不能做主,她又要被他困住一生?
  陆嘉念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一边后退一边防备地看着陆景幽,紧张地摆手道:
  “停停停,不许胡思乱想!”
  她无奈地望着眼前眸光幽深的少年,故作轻松地踮起脚尖,摆出皇姐的架子摸了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道:
  “这事儿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很快就过去了。”
  显然陆景幽并不愿意听她的话,脸色愈发深沉难测,长臂一伸又要阻拦。
  陆嘉念灵巧的压下腰肢,一俯身就从他的手臂下面躲过去,三两步就丢下他走远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有人传话说,陆言清已在后院等着了。
  陆嘉念停驻来回踱步的双腿,心口忽然一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她第一回 做此等忤逆之事,更何况还是婚嫁大事,难免有些顾虑。
  若是陆言清不肯答应,甚至口无遮拦地传扬出去,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皇姐,非他不可吗?”
  陆景幽伫立在她身后,将她泛着绯色的脸颊和焦急的脚步看得一清二楚,越看越像少女娇羞地等着情郎私会。
  他眸光黯淡地掀起眼帘,平淡的声音中难掩失落道:
  “为何皇姐不愿信我?”
  闻言,陆嘉念欲言又止地转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在内心抓狂地呐喊几句发泄。
  她信,她当然信,毕竟前世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有多可怕。
  但她一心想要阻止前世之事的发生,总不能反而自己成了导火索。
  前世巧合也就罢了,她也说不清远嫁和亲与成为他的暖榻之物,到底哪个更好些。
  今生明明还有机会,一切转机近在眼前,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情愿这么想也好,这种事情还是别掺和了。”
  陆嘉念轻叹一声,不想再为此多费口舌,拉着陆景幽走进厢房,反身把门锁上,吩咐宫人道:
  “看着点,晚膳前不能放他出来。”
  宫人点头应声,她这才稍稍放心些,避开旁人绕到后院去见陆言清。
  上回元宵走散后,她本以为自己会心下惦记,可事实上她到如今,才再次想起这么个人儿。
  回想起那一夜,脑海中尽是陆景幽护着她的身影,还有天香阁中香甜酣畅的梦境。
  陆嘉念使劲甩甩头,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之人,他才是日后的驸马,亦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理清凌乱的思绪,逼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为难地站在陆言清面前。
  “殿下,臣都明白了。”
  陆言清手中还拿着她的信,姿态一如既往地儒雅清俊,淡定平和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半跪在她面前道:
  “殿下既有此意,臣甘愿配合,请殿下吩咐。”
  陆嘉念未曾想他会如此果断地答应,诧异地俯视着脚边谦卑恭敬的身影,生怕他想岔了,压低声音道:
  “你可考虑好了,虽然胜算大,但父皇龙颜不悦,少不得为难你。”
  “自从香兰谷与殿下相逢,臣一直心悦殿下,无论圣上如何训斥,臣都不会改变心意。”
  陆言清毫不停顿地说出一番情话,顺畅得如同早就准备好一般,眸中光亮不知是情意还是多余的心思,冷静道:
  “只要殿下只认臣一人,臣愿为殿下做成此事。”
  陆嘉念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刚想应下,忽然觉得这话不顺耳,一时间抿唇不言。
  仔细算来,她和陆言清总共才见过两回,且每一回都意外频出。
  没有儿女情长,只有不堪回首,每次都尴尬无言。
  很显然这话不是真心。
  可若说他是为了驸马之位而奉承,她又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大梁对驸马的约束颇多,不能担任朝廷要务,堪称用仕途抱负换荣华富贵。
  而陆言清生于兴旺富贵之家,不仅在京城人脉通达,还在越州一枝独秀,犯不着讨驸马的好处。
  难道他还有别的目的吗?
  ”殿下在犹豫什么?有更好的法子吗?“
  陆言清迟迟等不到陆嘉念的回应,脸颊笑得有些僵硬,低头调整后愈发显得彬彬有礼,声音却很有把握。
  不过被他说中了,如今万分紧急,陆嘉念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不是她期望中真心相待的郎君,婚后只能陌生而礼貌地生活在一起,甚至还要互相猜忌。
  但她可以不用和亲,可以时常陪伴母后,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算陆言清另有所图,无非就是尊荣权势之类,其余的她也给不了。
  只要她还是嫡公主,无论谁当了驸马,在她面前只有俯首陈臣的份。
  思及此,陆嘉念心中安定不少,目光复杂地望着低眉顺眼的陆言清,终究点了头。
  傍晚时分,宫人们去用晚膳,按照吩咐打开了厢房门锁。
  陆景幽沉闷地坐在阴暗的屋子里,晚霞透过窗棂印在他的面容上,描摹出精致俊秀的眉眼,以及眸中忽明忽暗的光亮。
  他静默良久,脑海中始终徘徊着方才的事,眼前反复闪现那个男人弱不禁风的模样。
  还有他送给皇姐的帕子和玉佩,伸向皇姐的手,谦恭讨好的笑......
  分明是他最看不起的做派,偏偏皇姐铁了心要嫁给他。
  陆景幽骤然起身,还是想当面问问皇姐,却四处没有找到陆嘉念。
  他烦闷地踏出漱玉宫,刚好碰上柳叶满面春风地跑进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诶,你要去寻殿下吗?”
  柳叶笑得欢喜又暧昧,见陆景幽点头后更是合不拢嘴,将十指置于唇间示意噤声,目光瞥了一眼宫道前方。
  落日余晖洒落在碎雪上,温暖明亮的光芒笼罩着并肩前行的一对璧人。
  陆嘉念亲自送陆言清出去,二人身影相依相偎,肩膀有意无意地贴在一起。
  晚风吹乱了墨发,陆言清含笑侧首,轻柔地抬手为她拂去,素色袖口纤尘不染,衣摆在风中飞扬。
  而陆嘉念双颊泛红地垂眸,手指绞动手帕,害羞般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光明正大地迎着夕阳向前走,仿佛天生就应当沐浴在光辉中。
  陆景幽如泥沼般隐蔽在阴影之下,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他不知不觉死死地攥紧掌心,旧伤一道道裂开,指缝染上鲜红。
  “看见了吧?马上咱们漱玉宫要有喜事了!”
  柳叶兴奋地拉着陆景幽窃窃私语,满意地打量着前方的陆言清,“啧”了好几声道:
  “多般配啊......你这几日别去打扰殿下,特别是明晚。”
  此话一出,陆景幽敏感地抬眸,墨色眸中闪过寒光。
  柳叶发觉他神色不对,只当他担心日后前程,安慰道:
  “你放心,殿下心善,就算有了驸马,也不会亏待你的。”
  “......是吗?”
  陆景幽脸色冷若冰霜,耳根被那句“驸马”刺得生疼。
  “当然啦,你这么听话,殿下可喜欢了,哪舍得赶你走?”
  柳叶心直口快地回答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斜阳敛尽光辉,宫道尽头的那对身影消失在转角,陆景幽却依然伫立原地。
  他如雕塑般浑身僵硬,眸光破碎地望着黯淡天色,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原来仅仅因为听话,皇姐才留下他、喜欢他吗?
  陆景幽想起这段时日压抑克制的一幕幕......
  他曾以为,只要戏演得足够好,皇姐就会信任他依赖他,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可如今,皇姐就要与他人成婚,仿佛他从未存在过,也并不重要。
  陆景幽狠狠攥紧指节,“咯吱”脆响在寒风中飘散。
  忽然间,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第23章 疯狂
  ◎一场真正的好戏◎
  陆嘉念回来后就心神不宁, 连晚膳都未用的下。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当时把陆景幽丢在厢房, 再也没去看过。
  夜幕深沉,她犹豫片刻后还是披衣起身, 执着烛台轻手轻脚地行至厢房外, 叩了好几声才推门进去。
  屋内窗户打开着,寒风呼啸而来,吹得帷幔都卷席着朝外飞去, 冷得宛若冰窖。
  陆嘉念长叹一声,暗道这人真是半点不知保重, 亲自上前关好窗户,还走到床榻边看看他冻着没有。
  谁料,床榻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被褥也冰凉一片。
  她意外地四下搜寻,甚至推开门窗喊了一声, 依然无人回应。
  看来陆景幽有事儿瞒着她,定是偷摸着去做什么了。
  陆嘉念猜不到他的心思,心底涌上些许不安, 气恼地搁下烛台离开, 且告诉自己下回再也不来了。
  她倒是记着陆景幽, 生怕白日里心思烦乱,说过的话难免敷衍强硬,他听了会往心里去。
  毕竟他所想的手段是极端了些, 到底还是为她着想。
  现在看来, 是她白操心了。
  人家分明好得很, 她说什么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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