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蓁停下了动作,只是安静地抱着他。
夜色深沉,身后是灯火迷离的社交会场,喧嚣繁华。
他与世隔绝许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反而有些迷蒙感;而身前是现实,带着微苦的香水,脖颈交错的暧昧和怀中的温暖。
霍应淮松开手的时候,商蓁刚想下去,却被他扣住后腰,拉到身前,将极致缠绵的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边。
商蓁恍惚间,只感到他的手心的炙热,那股炙热带着极具的侵略性,燃烧过她的缂丝旗袍,烙印在她的皮肤之上。
这个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男性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但他生生地克制住了这股子侵略,只是克制的,将吻一个个落在她的唇上,脸颊上,还有那令人瑟缩的脖颈处。
商蓁生生的攀附着他的肩膀喘气,她后脑勺上的翡翠簪子都有脱落,几缕发丝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显得她喘着气的朱丹樱口越发鲜红惹人,她脸颊上布满了红晕,寐含春水。
而反观霍应淮,却是一脸餍足,他墨眉含笑,眉眼之间的冷意像是骤然消散了许多。
他的手指缓慢滑过面前精致的眉眼,像是想将她现在的模样镌刻在自己的心里。
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乎是对嫣红的红唇有些恋恋不舍,刚刚的吻似乎太过激烈,即使到现在,那樱唇还在微张着喘气,霍应淮将手指抵在上面,颇有些眷恋。
“有时候我总是担心,会不会吓到你。”
霍应淮慢慢摩挲着商蓁的脸,缓缓地说。
他像是卧在黑夜之中的猛兽,在如墨的长夜中隐藏着自己,等着给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商蓁叹了口气,拉过他还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毫不犹豫地咬了咬他的指尖。
她用的力气不大,将在他的指尖留下一个牙印:“你总是把我想得太软弱,我和商家自己斗了这么久,虽然没落到什么好处,但是该是我的,一个都没的跑。”
“是。”
霍应淮含笑的看着商蓁留在自己身上的牙印,他近乎纵容地说:“只是我总想给你更好的。”
商蓁还想抬头说什么,不期然听到身后传来热闹的喧哗声,她抬头看向身前的霍应淮,他拾起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帮她理了理有些因为动作而凌乱的旗袍。
“我们该下去了。”
*
这次的宴会是商家为商蓁那便宜弟弟举办的生日宴会,商蓁很早的时候就接到了请帖,但是因为她和商煜的关系就差明面上的撕破脸,所以她一直没有打算出现。
虽然霍应淮骤然一说要出场有些突然,但是医院之中也放了几条春夏时装周的时候的季节限定,只是综合考虑之下,商蓁还是选了一条复刻30s的曳地平裁缂丝旗袍。
whill的自动轮椅不需要商蓁去推,她站在霍应淮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给他力量,又像是在支撑自己。
“开门。”
男声深沉稳重,带上了不容拒绝的威严。
厚重的木制大门被侍从们从两边推开,一身旗袍的商蓁婷婷而立,而在她的身边,许久未出现的霍应淮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装,坐在黑色的轮椅上。
全场的喧哗声渐渐消失,随着大家自发性的沉默,整个会场出现了诡异的静默。
没有人会想到,霍应淮竟然真的会出席商宏的生日宴会。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是霍应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场。
月余前的伤病在并没有减弱他冷冽的气质,却令他身上更加多了些仿若是看破生死无常的淡漠。
如果说曾经的霍应淮像是一把将要出鞘的凌厉寒剑,那么现在的霍应淮则收敛了外放的寒光,却含笑着将刀刃径直对准了自己的对手。
他拥权掌权,他翻云覆雨。
“霍总,想不到您和夫人会出席,真的是幸会。”
“霍总,您的身体还好吧?”
“霍总······”
名利场之上,并不需要霍应淮去周旋,他只需要坐在这里,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涌上前去。
无论是妄想分一杯羹,还是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弱点,都会被他四两拨千斤一样推挡于大门之外。
当商煜带着陈雯菲从楼上的台阶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霍应淮坐在人群之中,被人群包围着。
而那些围着他的人,也是商煜所熟悉的老熟人。
华星科技的陆总,沈氏集团的二公子,宋城集团的秦总······
那些他曾经去客套请求的对象,此时此刻都围在自己的女婿身边,用着恭敬的态度去请教抑或者是和对方去聊最近的市场情况。
至于他自己的女儿,虽然大家私下之中关系不和,他有时也确实看不起自己这个女儿被她自己母亲那边的亲情牵扯太多,但是有时候也不得不说,从商蓁开始出入这种社交场合之中开始,就从来没有给商煜丢过一次脸。
商煜扫视了一眼四周,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
这些人背后嘲笑他靠妻女上位,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无论背后话说得怎么难听,他们都不得不臣服于绝对的实力之下,不得不在自己面前笑脸相迎。
这种清晰的认知让他难得地感到热血沸腾,甚至在发言的时候都有些飘飘欲仙。
“感谢各位宾客前来参加小儿十八岁的的生日宴会,我代小儿向大家的到来表示感谢。”商煜咳嗽了一声,举起酒杯,和旁边妆容精致的陈雯菲相视一笑:“今天除了是小儿的生日之外,我还将对于商氏地产未来的继承人进行公布。”
他刻意卖了一个关子。
“我儿商宏,经半数股东同意,将获得商氏地产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并将于大学毕业后逐步接管商氏地产。”
商蓁站在台下,鼓着掌面无表情地看着商宏在众人面前刻意的哭泣。
身边的人对于商煜的决定都并没有太多的讶异,男性继承人对于一个家族产业而言至关重要,甚至于不用对于一个真正的家族而言,对于很多在现代社会依旧有传统观念的普通人来说,生儿子的意义都远远大过于生下一个女孩。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代表了所谓的传承。
一声轻笑声打断了会场的鼓掌声。
“趁现在大家都在,那么我也趁这个时间和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前后左右的人四处散开,让位于处于正中心的霍应淮。
商蓁看向霍应淮,他面如止水,只有两人一直交握的手,被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他抬头看着她。
她上前一步:
“从今天开始,我和商家再无瓜葛。”
霍应淮含笑着望向商蓁,温润的水波在此时翻开涟漪,将夏季湖面的微寒展现与温润之上。
但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轮椅的身形有些庞大,将她的身影完全包裹在内。
“那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商煜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落面子,他面色不佳,几近咬牙切齿道。
“我从未说过要你的财产。”
商蓁看着商煜,无视商煜的怒目,一字一句地说:“但是那份我应得的,谁也拿不走。”
那份来自她母亲与祖母的财产,那些来自江南小镇古宅之中的文物字画,除了她手上来自母亲的那一部分股份,商煜拿了多少,就要给她吐出来多少。
“霍氏集团法务部将代表我们夫妻,来处理这件事情。”
霍应淮抬眸看了眼商煜,凤眸冷冽,言语中多了一丝威胁:“霍氏希望和商氏地产再度合作,希望商总好好考虑。”
霍应淮在威胁他。
霍氏地产在生日之前就终结了那项双方在口头上的合作,以此威胁他给儿子的股份赠予,而这时候如果他再说一个不字,迎来的将会是整个集团合作的暂停。
他没有看向霍应淮,而是看向怒目自己的女儿,恍惚间回到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又恍惚回到穆老太太临终前对自己的咒骂。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但他从不后悔
第40章 第 40 章
商煜一直都是一位商人, 算不得优秀,但是足够贪婪。
当商蓁微微侧首看向眼身边的商煜。
这个作为父亲的男人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只能带给她那来自家庭和传统父权的压迫,但是此时此刻, 迫于霍应淮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他也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将他们送出宴会的会场。
在足够的实力之下,你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其他人奉为理所当然理所应当。
权力, 金钱令人痴念的原因往往如此简单。
夜色如墨,会所两旁的百年老树就像是一层幕帘,将喧哗与沉寂一分为二。
之前的保镖团队和康复师都在旁边等待的商务车上, 见到霍应淮和商蓁回来,保镖拉起会所这边的铁质帘幕,将车旁边的旁边完全隔绝好后, 背对着霍应淮站在帘幕前。
霍应淮在康复师的帮助下,扶住支撑物,又被康复师半扶半抱地转移到车座上。
劳斯莱斯的座位被他们简易地改造过,除了脚下踩的平板之外,车座上还多了很多扣环, 一个个关节固定的扣环将他的下半身固定住, 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康复师扣好霍应淮脚上的固定器,正要继续往上扣的时候,一只纤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动作。
“夫人。”
商蓁松开手, 对康复师微笑道:“我来吧。”
康复师不能自己做主,他抬头看向霍应淮, 想征得年轻掌权者的同意。
他凌厉的侧脸半幕被掩盖在黑暗中,老树新叶将月色割裂, 只将几丝月色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的身上似有有倦怠的疲意。
“都听夫人的。”
商蓁俯身在霍应淮身上,将他身上的关节扣一个个扣好。
从脚踝,到膝盖,到骨盆。
方才的喧嚣繁华都像是湖中的泡影,转瞬即逝,只留下满夜的寂寞与真实。
“现在就回医院吗?”商蓁抬手按下车门的按键,转身问霍应淮。
他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脸上的倦意在出了大门之后倾泻到了他的身上。
“先不回去。”
商蓁看向他
半掩的车窗上,树影被飞吹拂地摇摆着,霍应淮半浸在黑暗中,抬头看向树缝间的月光。
“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
从车子开上钱塘江大桥开始,商蓁就明白了霍应淮要去的地方。
杭城的CBD,杭城的信息时代,杭城的金融根基,大多根植于江畔。
那幢高楼也是如此,灯火明亮,从江对面看去,都能看到高楼顶上明亮的集团标志,仿若不朽的丰碑。
夜已经深了,但是周边信息公司的灯大多明亮着,一路开来,滨江最有名的夜宵街甚至才刚刚响起第二轮客户的喧哗声。
车子停在了霍氏集团的地下车库,旁边就是他的专属电梯。
车内,霍应淮睁开了微阖的双眼,抬眸看向车外。
雾霭沉沉,看不清当事人的心。
“我们下去吧。”
康复师和保镖齐齐想要跟上电梯,但是在进入电梯的时候,霍应淮抬手合起五指,示意所有人都留在下面。
他的办公室范围占据半层楼,剩下的地方是秘书处还有小型的会议室,整层楼黑漆漆的,只有感应灯随着他们一步步地走路声响起又按下,照亮了行走之人的半边侧脸。
商蓁推着霍应淮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前,这间办公室的大门是指纹门锁,只是商蓁平日里来的时候,这座门大多是半掩着的。
霍应淮的手紧了紧,随后
抬手,顿了顿,按下了指纹键。
办公室静悄悄的,而门打开的声音像是在这平静了几个月的楼层在砸下了重重的一笔,直戳得人的精神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轮椅滑过大理石瓷砖,在瓷砖面上留下一道道的灰痕,霍应淮抬头看向自己面前阔别许久的办公室,喟叹道:“这里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里,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办公桌上的文件依旧整齐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背后硕大的弧形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欲望踩于脚下。
细细看去,从地板到天花板连成一线的书籍墙上并未有主人月余不在的灰尘,空气中的细絮在月光下漂浮着,最后落于放满了Romanee Conti的酒柜上,酒柜旁那把Eames的躺椅静静地落于窗边,丝毫不知外界的改变。
“爷爷没有让其他人动这间办公室。”商蓁走到霍应淮的办公桌旁,拿起上面的金融杂志,金融杂志上面的时间依旧是六月份。
除了定时打扫的人之外,霍老爷子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办公室。
时间在这里沉睡,却将它的主人刺伤得遍体鳞伤。
商蓁在心底叹息一声,将杂志放回原处,转身看向已经将轮椅开到了窗边的霍应淮。
那时候,每当工作结束的时候,霍应淮总会喜欢拿着酒杯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城市。
下方灯火璀璨,城市,大厂,住宅,在这里交汇,但是而他伫立于城市的上方,看着下方这片由自己和无数人一起创造的人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