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也微微泛红，与胡笳眉目传情。
三公主被这一幕酸倒了牙，马上收回了看戏的眼神，刚好舞台中央的表演也完了，她看见台上吹箫女娘的玉箫，想起顾芷一直带着的洞箫，问道：“顾一珞，你带着把萧做甚？你莫不是想今日也想久违的来上一曲？话说你上次在阿耶面前演奏时，因为没记住谱子演砸了，被阿耶好生责骂一番后，至此再也没吹过了罢。”
顾芷没理她，对五皇子道：“霍小五，你看，三公主不也不认识我手里是把什么萧吗？”
五皇子摇摇头，不掺和她们之间的官司。
三公主奇道：“怎么？你手上那把难不成是什么神仙用过的？是什么稀奇物件？”
顾芷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洞箫，我只吹琴箫。”
三公主夹菜吃饭，道：“就你那水平，还分什么琴箫洞箫。你究竟为何拿着这萧？装饰用？”
顾芷气道：“送人！”说完起身，追着刚刚演奏完的人出去了。
四皇子终于从刚刚胡笳那一夹中缓过神来，道：“她怎么在哪儿都有相识之人？上次与她去宫外吃水云间的席面，她竟认识水云间神龙不见尾的掌柜。那日我们吃完，那掌柜还给我们送了整整五坛蔷薇露，那可是限量一人一坛的蔷薇露。”
三公主好奇道：“听人说那蔷薇露喝上一口美似神仙，真的么？”
四皇子回味的点点头，道：“真的，我后面让太监去买，再没买到过，因为蔷薇露每日只卖二十坛。而买的人太多，我再也没喝到过了。”
顾芷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进来，突然想起霍南晟，道：“霍南晟今日怎么没来？”
四皇子道：“太后娘娘召蜀王家眷进宫，他现在应该在陪蜀王妃罢。”
顾芷点点头，接过五皇子倒的酒，微微抿了一口，道：“我一会儿还得给陛下呈交军文，不能沾了酒气。”
五皇子点点头，换了一个金樽，倒了葡萄汁，又递给顾芷。
四皇子突然道：“来了来了，这场是胡旋舞。”
这下连一直沉浸在两个人世界里的二公主明月与胡笳也抬起了头。只见舞台中央有约莫十多个女子，皆是裹胸，长裤，手臂间搭着一条烟红色长纱带，裸露在外的手臂线条羸弱，仿佛分一吹便折了，唯有中间的女子，手臂上有些线条。
随着鼓声，动了起来，所有人围着中间那位娘子，随着那位舞姬的动作而动作，随着鼓声越来越密，她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最后所有人旋转了起来，然后逐渐有人退下，最后只剩中间那位女娘，一直旋转着。
此舞慢脸娇娥纤复，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a右a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
二公主明月道：“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胡笳道：“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
二人相视一笑。
三公主被他们又被他们酸倒了牙，去看自己的同胞哥哥，
只见四皇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舞女的身上披帛，听着他喃喃道：“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三公主又摇摇头，又看向顾芷，顾芷愣愣的看着舞台中央的舞娘，一眼不眨。她觉得奇怪，又用余光瞟到五皇兄，就见五皇兄偶尔看看舞娘，又吃吃菜，然后又给顾芷夹菜。三公主一下忘记自己要干什么，看见五皇兄这个样子，又摇摇头，不再看了。
一曲终了，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五皇子霍行止和顾芷走在最后，顾芷陪着霍行止醒酒，想着一会儿要给皇上呈上军文。
五皇子默默走在顾芷身边，没有打扰顾芷的沉思。
顾芷偶然间偏头，看着霍行止在月光下如白玉般的脸颊，她为微微一笑，只觉得岁月静好。
顾芷突然开口，道：“霍小五，你想看舞吗？”
霍行止一愣，没听明白，道：“什么？”
顾芷偏头笑，轻轻一跃，便到了庭院中央。
只见月光下，她缓缓踮起脚，微微昂头，在原地旋转了起来，从慢到快，墨色的衣摆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束起的长发也在空中飞扬，仿佛连发丝都在跳舞。
霍行止细看才发现，顾芷此刻旋转的动作竟是复刻的刚刚教坊司舞娘的胡旋舞，却仿佛于细微之处有所不同。舞娘更柔软，更娇媚，而顾芷更有力量感，旋转起来仿佛四两拨千斤，也仿佛练习过千百遍，只让人觉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看着女娘子手到擒来的姿态，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仿佛那舞娘学舞只是舞，舞娘只是将舞跳了出来，恣态不如顾芷这般，仿佛这胡旋舞天生就是为顾芷而生的。
突然，她停了下来，一手举过头顶，朝向星空，一手随意搭在身旁，她在亭中用脚尖轻点，向一只脱笼而飞的小鸟，那样轻盈，那样的，开心。她又在原本的舞中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霍行止看着她，看着她在舞中，仿佛突破了一切，那样的自由自在，那样的美好。
没有琴音，没有鼓乐，没有伴舞。却让霍行止觉得，这恐怕是这天底下，最蛊惑人心的一只舞蹈。他后来的人生中，曾见过西域最妩媚的女娘赤足一舞时的风情，也曾见过草原上最豪爽的女娘献舞时的坦荡，却通通不及今日月光下，这支只为他而跳的舞。
他的感官仿佛一瞬间都消退了，天地中，他只能看见眼前的黑衣女子翩翩起舞，只能听见自己胸膛中传来飞快地“咚、咚、咚”。
霍行止从不知道，顾芷会跳舞，还跳的这样好。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芷，全身都散发着光芒，是那般的闪耀，仿佛要把他的人生照亮。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女娘子了。
第8章
科举是天底下最要紧的事情，每年都有上万人参加考试。
顾芷刚从绵山军营出来，一身铠甲还不曾换下，想到这几天五皇子霍行止在里面应该是没吃好没睡好，便借走了军中同僚的马车，赶在考生出来前来到了贡院。
“七娘，这几日从边境传来了军报，说是边境胡人隐隐有些异动。”马车上，顾芷坐在主座，顾玖坐在下首。
“这几年常有这样的事情军报，本只有直属陛下的神武军才知晓这些情报，如今消息都传到了绵山，看来边境不久就要有战事了。”顾芷闭着眼睛假寐，想起前几年胡人派最受宠的小王子胡笳进京，与二公主明月联姻。如今胡笳与明月的感情日益增加，此刻却传来边境不稳的消息。
“边境的主将张和，贪生怕死之辈，若是大将军还在，怎可能轮的上他当主将。”顾玖面无表情，道。
顾芷摇摇头，道：“我阿耶死于天灾，便是这张和的运道。”
“若是大将军还在，胡人怎么敢对我大梁有所觊觎。光是名号，便叫胡人闻风丧胆。当年一场十万人对二十万人的战役，竟是完胜，叫胡人灰溜溜的与大梁签订了三十年和平协议。可大将军才去了几年，十年都不到，胡人便忘记了大将军的勇猛。”顾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面目表情脸上隐隐有青筋冒出。
顾芷睁开眼睛，眼神柔软的看着顾玖，慢慢拍拍他的手，道：“小九，这么多年，多亏你一直在我身边，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孤身作战。我十岁时，你便先我入绵山军营，从童子兵做起，不知吃了多少苦，等我十二岁入军营，若不是你早在军中打下了名望，我也没那么容易接手你在的连营。我现下十四，你比我还小一岁，如今我们二人能在军中寻得一批同伴，已是万幸，你不要着急。我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我想复兴顾家外，还有别人的话，那一定是你，我们一定可以的。”
顾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三岁时，被自己的生身父母丢弃，是顾夫人将他带在身边，待他如亲子，将他视为顾家第九子，给“顾”姓，取名“玖”。顾夫人早已故去，而顾芷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他视作亲弟。他顾玖欠顾家的，永远都还不清。
“二位将军，贡院到了。”车夫道。
顾芷顾玖两人下车，看见贡院外全是接人的，而周遭的人看顾芷顾玖两人身穿铠甲，气势斐然，便离二人远远的，都不靠近，于是二人周遭空出了一大片。
四皇子与蜀王世子霍南晟今日本在贡院附近吃饭，听说今日贡院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四皇子想起五皇子霍行止今日也在此处，便想着瞧瞧热闹，便拉着霍南晟一起来了。而霍南晟的嫡亲妹妹霍南乔，今日本与小姐妹逛街，恰巧碰见了四皇子与霍南晟，就随他们二人一起来到了贡院。
还是四皇子先看见了顾芷，拉着霍南晟走到顾芷面前，道：“顾阿芷，你也来凑凑热闹？”
霍南晟道：“你当谁都如你一般，阿芷定是来接五皇子殿下。”
顾芷与顾玖行拱手礼，“四皇子殿下，世子殿下。”
霍南晟无官职，只有世子的爵位，微微侧身回了一礼。
四皇子也行拱手礼道：“我们什么关系，早就说了不用见礼。”
霍南晟后面跟来两个小娘子，霍南乔与小娘子行揖礼，身体肃立，双手叠抱于腰前，右手在上，手心向内，微微欠身道：“顾将军，顾校尉。”
前些日子，皇帝派顾芷抓捕在逃要犯，并非是什么大事，但是因为顾芷这件事不到一日便抓住，且在抓捕要饭的途中，还抓了一窝拐子，实在办的漂亮，便将顾芷原正六品校尉提了从五品游骑将军，将顾玖从六品振威副尉提了正六品昭武校尉。
顾芷与顾玖还礼。
四皇子道：“阿芷，我们一行人准备去看看灯会，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顾芷道：“我答应皇后娘娘要把五皇子送回宫，等送完他，我还得回一趟绵山军营，陛下这几日有差事让我办，没时间去别处了。”
四皇子遗憾的摇摇头，道：“听说云水间推出了的新酒，答题答对的人能免费领一坛，但一个人只能领一坛。我本想着让你帮我求求情，好让我多喝几坛呢。”
顾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事等着我，过几天，等明月公主生辰那日，我们一同出宫，我把我的名额送你。”
霍南乔好奇的问道：“听说水云间的掌柜谁的情面也不给，为何顾将军求情，就可以？”
四皇子道：“你不知道，顾阿芷与水云间掌柜交好，上次我与顾阿芷去吃饭，那掌柜送了五坛蔷薇露给顾阿芷，五坛啊！”说罢还伸出手比了个“五”字。
蜀王世子霍南晟惊道：“那蔷薇露不是每日只卖二十坛？且一人只能买一坛吗？”
四皇子点点头，道：“所以我说顾芷与那水云间掌柜交好。”
顾芷哭笑不得，道：“我与那掌柜交好在先，她送我酒在后，怎么你这般，倒好似我是因为那蔷薇露，才故意与她交好。”
四皇子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顾芷摇摇头，不理他。
顾玖突然碰碰顾芷，头向前微微昂了昂，顾芷向前看去，却见贡院门开了。
顿时周围就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找自家的儿郎女娘。受开国皇帝的恩典，如今的大梁，女娘也可以参加科举，做官，也可以进军营，当杀敌的战士。
众人都不再说话，在人群中找着五皇子。
顾芷眼睛一亮，窜进人群中，眨眼间来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男子身边，拉着他躲着人流，转瞬间来到四皇子等人面前。
站定后顾芷细细打量霍行止，只见他脸色仍旧是冷冰冰的，只有嘴唇略微发白，其他到不曾见到有什么不妥，微微放下心来。因为她之前听军中人说，凡是参加这样的考试，三天都不见得能睡得好觉，更别说好好吃饭，所以进去一条好汉，出来躺着的都有。
第9章
四皇子瞧见顾芷一下子窜进人群，一下子又窜了出来，只觉得就是几个呼吸间，她就将霍行止给带了出来，道：“顾阿芷，你的武功是不是又进步了？擦擦擦，就进去，擦擦擦，就出来，厉害了不少。”
五皇子被顾芷几下带出，顿时有些头重脚轻，缓了好一会儿，看见四皇子，行礼，道：“四兄。。。。。。”
四皇子没等他行完，立刻摆摆手，将他往马车上推，道：“赶紧走，瞧你那小白脸儿似的脸色，赶紧让母后给你好好补补。”
顾玖将五皇子扶进马车。
顾芷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众人各自见礼。
等马车远去五皇子与霍南晟带头走到前面，而霍南晟的妹妹霍南乔与小姐妹走到后面，只听那小姐妹小声说道：“原来五皇子真的如传闻中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霍南乔点点头，也小声说道：“是啊，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五皇子，也是这样想的。”
“那五皇子的同胞哥哥，太子殿下，可有五皇子这般？我小时候身体羸弱，家父家母怕我过渡病气给宫中贵人，便不曾带我进宫，所以我也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小姐妹道。
霍南乔想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总是笑眯眯的，带人也如和煦般温暖柔和。但五皇子，五皇子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于是她道：“太子殿下比五皇子更好看，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不像五皇子，做什么都冷冰冰的。”
小姐妹点点头，想起了刚刚穿着铠甲，英姿飒爽的顾芷，道：“那位顾将军顾娘子，她长得真好看，她笑起来就像天边的太阳，说话做事也让人心生欢喜。”
霍南乔点头，道：“阿芷阿姊很厉害，十二岁便进军营，凭借自己当上了将军，连我阿耶提起她也是满口赞誉。”
小姐妹不经意的提起刚刚顾芷旁边的那位顾校尉，道：“那位顾校尉，又是何人？”
霍南乔道：“是顾家的养子，顾玖。原本由阿芷阿姊的阿娘一直照顾，几年前顾将军一家去边境的路上，死于天灾后，就一直跟在顾芷身边。”
前方霍南晟突然回头，冲着她们道：“阿乔，赶紧跟上，别落后我们太多。”
二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小跑跟上。
顾芷一行人到了宫门口，顾芷看了眼睡过去的霍行止，掀开马车帘，看了眼守卫，守卫立马放行。
到了长乐宫，顾芷下车，让顾玖将霍行止抱着，送进了五皇子小时候住的含光殿。其实他们小时候都是住在长乐宫，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曾在长乐宫的含光殿住过，大公主出阁前也住在长乐宫的凌烟殿。而皇子们在十岁前，都是住在各宫娘娘处，十岁以后，才搬入大兴宫里的宸佑殿。
顾芷曾经与五皇子霍行止一起在长乐宫，度过了很多很多时间。
将霍行止妥善安排好后，顾芷拜见了皇后娘娘，便与顾玖出宫，去了绵山军营。
晚上回到长秋宫，霍行止果然没醒。
第二日正是家宴，等顾芷从绵山军营回来，去凉含殿参加家宴时，人已经到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