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小,宝瓶想拦住他已来不及。
下一刻,就听见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而后门开了,江瑜蹙着眉走了出来。
宝瓶忙过去扶住人,让小厮再将事情说一遍,江瑜听完觉得这些人无非就是想讹些钱,讹钱得有证据,她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宝瓶扶着她坐上马车,又按照言温松交代的,多待了几名侍卫一同过去。
冬子在前面驱赶马车,今日的瓦市分外喧闹,几条长走的路都被人群车马堵住了,他皱了皱眉,询问江瑜要不要等会儿,人群散了才好走,江瑜撩起马车帘子,看见不远处正有两辆马车撞到了一起,周围围着一堆百姓瞧热闹,估计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只能让冬子换条人少的街道走。
冬子应了声,在换了几条街道后,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然而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的马车拐入了一条人少的巷子,他正欲驱马往回赶,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四方八面包抄而来。
很快,随行的几名侍卫一个个倒地,冬子拼命杀出一条路,让宝瓶驾着马车带江瑜离开,宝瓶看见他身上的血迹,微微担忧,她紧张地勒了勒马缰,马车晃晃悠悠往前冲,江瑜被颠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手臂撑按在车厢壁上,努力稳住身子,然而,没片刻,马车渐渐没了动静。
她害怕地喊了一声姑姑,却迟迟未等来回应,江瑜意识到不妙,缓缓屏住呼吸,颤着指尖往前伸出一只手,帷幔撩起的刹那,她的手腕被一只粗糙带有薄茧的大手握住。
江瑜惊愕一瞬,然后,她从帷幔缝隙里看见了赵朔冷硬的眉眼。
第46章
江瑜被赵朔一路带到之前放河灯的湖面上, 她脚下正是先前看到的那艘画舫。
窗外丝竹灌耳,甲板上,伶妓被男人们拥搂着, 唱着靡靡之音, 仿佛要夜夜笙歌。
上次见到时并没有这番热闹,今日怎么这样露.骨。
很快, 她就找到原因了。
赵朔却在这个时候走过来,把她口中的布料小心翼翼摘下,见江瑜还算老实,并没有大喊大叫, 他轻轻笑了一声, 把她身后的绳子也给解开了。
江瑜盯着他,下意识往后退,两只小手暗暗渗出密汗来。
赵朔站在她面前,低沉凤目居高临下打量她的脸,又往前走两步,把她拉进怀里温声问:“岁岁,只是三年没见, 为什么这样怕我?”
江瑜掌心按到身后的木板上, 没有回答他。
她刚刚瞧见了言温松在画舫对面的湖中凉亭上,她不会相信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个巧合。什么店铺闹事之人, 想来都是赵朔安排的。
赵朔把她绑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管他要做什么,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画舫,去找言温松。
然而她才有这个想法, 便听见赵朔冷笑道:“今晚他会自顾不暇, 怕是没时间来救你。”
“你说什么?”江瑜惊愕地望着他, 心里在一瞬间冒出各种不好的念头, 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人在他酒水里下了点药而已。”赵朔不喜欢看见她害怕的脸,总会叫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捏住江瑜下巴,微微用力,像是在警告。
江瑜疼得轻轻蹙起眉,赵朔才松手。
“你给他下了什么药?”江瑜快速拉住他衣袖,紧张问。
赵朔反扣住江瑜的手腕,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从她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扫过,而后是胸口,在稍微隆起的腹部前停顿下,须臾,他脸色瞬间黑沉下去。
他将手按在江瑜的肚子上,江瑜吓得缓缓蹲下身体,想要找间隙逃离,赵朔却突然拉起她扔到旁边的榻上。
江瑜脊背猛然撞到只铺了一层薄绸的榻板,吃痛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去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赵朔有些失控,将她两只手死死按住,沉声失笑:“你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那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咬牙切齿。
江瑜身体忍不住发颤,偏过头,吓得不敢去看赵朔的眼睛,她忽然喊了一声,预料之内,赵朔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巴,江瑜一急,趁机咬住他掌心,在对方疼得缩回手时,起身跑下床,往门边而去。
她要去找言温松,告诉他酒水有问题。
可惜江瑜才跑到门边,又被赵朔抓住,他把她关了起来,这次连窗户也从外面封住。
屋内有几盏颤巍巍摇曳的烛火,那种窒息的沉闷让她顷刻间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软禁她的芙蓉苑,江瑜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想起了一些灰暗往事。她漂亮的瞳眸渐渐蓄起一层委屈又愤怒的水雾。
赵朔默了默,却丝毫没有要怜悯她的意思,他攥住江瑜的手,一点一点将她的外衣挑开,又将里面的中衣也掀了起来,这样的事情他做过无数遍,这会儿竟也十分熟稔。
应该说,上一世的赵朔对江瑜身体的每一寸都了如指掌,她就如一只被缚住双翅的幼鸟,任他宰割。
江瑜低低呜咽着,脸上滑落屈辱又难堪的泪水。
赵朔到底是没有揭开她最里面的小衣,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料子,他将手按在江瑜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而后缓缓蜷起手指,似乎想要将这个孩子给掏出来。
江瑜吓得啜泣出声音,因为她知道赵朔确实干得出这种事。他讨厌言温松,一定不会让他的孩子活下来。
江瑜哭着,目光因为无助也染上了哀求,她摇着脑袋求他,“赵朔,不要,不要伤害他……”
赵朔将她脸上的泪水慢慢擦尽,等她不哭了,重新将她的衣衫穿好,江瑜以为他肯放过了这个孩子,心里微微松口气。
她看见赵朔招了个衣着轻薄的女子进来,随着那名女子出现在门口,江瑜无可避免闻见一股子刺鼻的香粉味,而像这样的味道,满甲板都是。
“熬一碗堕胎药过来。”赵朔冷冷吩咐。
那女子愣了下,随之余光往江瑜那边望了眼,讨好地应了一声,赵朔给了她一锭赏钱,女子方满意离去。
他回头时,江瑜已经惨白着脸跌坐在地板上,她惊恐地望着赵朔,望着让他恐惧到骨子里的男人,望着他一点点走近,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双腿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别过来!”江瑜忽然大吼,哆嗦着身体,眼底是满满的戒备。
凉亭中正在喝酒的言温松仿佛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他指尖蓦地顿了下,对面正邀他举杯的户部尚书徐朗问了句:“言大人可是觉得这酒水味道欠佳?”
言温松笑了笑,道:“下官酒量有限,怕得缓一缓再喝。”
“那也行,”徐朗指着面前的画舫说:“全京城所有的花魁都在上面,不如让她们先给言大人跳舞助助兴。”
言温松也望了过去,甲板上莺燕成群,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飘过来,他皱了下眉头,本想拒绝的,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适才的异样,改口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朔视线从封死的窗户扫过,冷嗤:“再过片刻,本王就让你亲眼看着他如何与这些女子颠.鸾倒凤,不出明日,他便声名狼藉。”
江瑜泪目盈盈,慌忙害怕地拉住他袍摆,跪求道:“不要,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放过他,谁放过我?”赵朔蹲下身体,端详她哭红的脸,问了一句,“岁岁,你可曾怜悯过我半分?”
江瑜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赵朔这是在……
委屈?
这怎么可能?
他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你让我放过他也行,但是……”赵朔半眯起冷冽的眸子,面无表情道:“我要你同我一起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再见言温松。”
江瑜僵住身体,浓密的睫羽缓缓垂下,安静着不说话。
赵朔冷笑,起身要走,江瑜却忽然叫住他,面色苍白地说:“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
“晚了,药已经下了。”他说着开门往外走。
江瑜反应过来,猛地拿起身后的瓷瓶往门口扔去,气得浑身颤抖:“赵朔,你这个疯子!”
门被关住,瓷瓶砸到了门板上,凉亭中的言温松有些心神不宁地颤了颤眼睑,目光落在手中的杯盏上。
江瑜试着去拍窗户,却没有人回应她,她两只掌心已经拍红了,又麻又疼。
她视线快速扫过四周,倏而瞥见床底下露出小半截木棍,刚准备弯腰去拿,门口响起了开锁声,紧接着,赵朔端着药从外面走进来。
江瑜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窗户。赵朔也走到了她面前,她吓得双腿一软,身体摇摇欲坠般跌坐下去。
“赵朔,我不想喝这个,”江瑜抱住他的腿,央央哭求,“别让我喝这个,我求求你了。”
她以前只要这样哭,赵朔便会一次次妥协心软,然而这回,他眼里似乎只剩下冷淡。
“你就这么喜欢他。”赵朔蹲下身,掐住她下巴,将药往她口中灌。
江瑜摇着脑袋去拍他的手,然而药碗却纹丝未动,被赵朔稳稳握在掌心。
“既然如此,岁岁,你别怪我,等以后我再还你一个孩子。”他说着强硬地捏开江瑜的口腔,她竭力闭紧嘴巴,将脑袋往另一侧扭去,可很快又被赵朔大力掰回来,苦涩的药汁就那样快速灌进了喉咙。
江瑜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眶湿红,她努力将口中的药汁吐出来,赵朔却再次捏住她下颌骨继续往里灌,江瑜只得被迫地仰起脑袋,难受得她开始反胃起来,连带着赵朔的袍摆上也都被她吐了一些。
碗中的药汁已然见底,江瑜喝一半吐一半,她紧张地去看自己的肚子,又快速趴在地上干呕。
她必须把汤药吐出去。
必须全部吐出去。
赵朔却在这时候冷冰开口:“乞巧节那天你与他在玉清湖上泛舟,现在还觉得玉清湖好看吗?”
江瑜没有吭声。
赵朔看了看身上被弄脏的地方,让人拿了件衣袍过来,他默了一瞬,看了眼还在催吐的江瑜,又让对方准备一件女子的罗裙和面纱。
他知道,画舫上只有伶妓穿的霓裳,薄薄的一层料子,欲遮还露。
上一世,赵朔好几次哄着江瑜穿给他看,江瑜因为羞臊不肯穿,他又喜欢宠她,只要不出院子,什么都由着她惯着她,但这一世,赵朔偏偏想让她穿给自己看。
他还要言温松一会儿一起看,看着他怎么让江瑜在自己身下承欢,叫出声来,看着自己拼命喜欢的人被人抢走是什么滋味。
江瑜发现自己怎么也吐不出来,她崩溃地抱着脑袋坐在窗边痛哭,又一声一声抽泣,脖颈上的筋脉哭得清晰可见。
赵朔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明明不欠他的啊。
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他已经毁了她一世,为什么还要再毁了她第二世……
江瑜双肩止不住发颤,泪珠将袖口的料子快速染湿,她蔷薇似的面容上已是一片泥泞湿滑。
赵朔接过女子拿来的伶妓罗裙和自己的衣袍,把江瑜那件扔在榻上,淡淡道:“把它换上,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他。”
江瑜没动,眼睛也没有抬,就那么呆滞滞盯着脚下的地板。
赵朔勾了下唇角,“或者我帮你穿。”
他要过去拿,江瑜赶紧将衣服抢走,低着头让他出去,声音在颤,小臂也在颤,依稀能听见浅浅的抽泣声。
她总是这样爱哭,哭得他每次都心软,心软之后便舍不得凶她,舍不得说一点重话,前世而来的习惯让赵朔心口钝钝疼着,可是只一瞬,他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衣服你不会穿,我让人过来教你。”
赵朔转身走了出去。
江瑜紧张地盯着门口,而后将衣服扔回榻上,她快速弯下腰,将床底下的木棍掏出来,打算不管不顾砸烂窗户逃离,却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三下敲门声。
――是之前那名浓妆艳抹的女子。
江瑜迅速将木棍放回去。
那名女子推开门,扭着腰跨款款走进来,江瑜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胸口的白嫩玉脯上,那姣好的轮廓勾得人忍不住遐想,她赶紧瞥过脸。
“眩还脸红了,”女子娉娉袅袅地走近她,俯下身,拿起江瑜扔在榻上的衣裳,道:“若不是容公子过来,这么好的料子我可舍不得给你用。”
江瑜避开她伸来的手,说了句,“我自己会穿,你出去。”
女子挑了挑眉,意外道:“那行,我在门口等你。”
她说罢撇撇嘴,转身欲走,江瑜却猛然捡起床底的木棍,举起来,劈向女子后颈,女子茫然转身,在江瑜忐忑的目光中,软软倒了下去。
江瑜紧张地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只是晕过去,心里稍稍松口气。
赵朔现在应该去其他房间换衣服了,她得在他出来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砸窗的声音太大,容易提前引来赵朔,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法子。转而又扫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如果就这样跑出去,怕是人还没到甲板上就已经被赵朔发现了,也不行。
江瑜忍住刺鼻的香粉味,快速将女子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自己换上,又在女子拿来的衣服里,寻到赵朔特意给她准备的面纱带好。
她望着自己已经脏掉的衣衫,慌慌张张给女子穿上,再将她拖到床榻与窗户的间隙内,只露出下半身的裙摆。
做好这一切,江瑜举起木棍走到门后,伺机而动。
即便脑中有了计划,她依旧忐忑万分,赵朔在军营中混过那么些年,身手敏捷,如今她却要与他动手,所赌的,不过是赵朔兴许还在乎她的情谊。
江瑜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须臾,她咬咬牙,假装痛苦地尖叫一声。
刚刚换好衣袍出来的赵朔,闻见对面房间内江瑜不正常的声音,脸色一变,立马推门而入,床榻后面正躺着生死不知的‘江瑜’。
赵朔快步跑过去,却忽听身后传来迅疾的破空声,一根木棍横空劈来,他下意识,闪身避开。
木棍扔出去后,江瑜便快速往外跑,她跌跌撞撞地,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再踏上甲板的刹那,她毫不犹豫地冲到船边,落入水中。
她没有看到,甲板上赵朔惊慌失措的脸。
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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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已赏完,不如接着喝酒。”徐朗让丫鬟悄悄将掺了药的酒水送上来,给言温松倒了一杯。
言温松眸色晦暗,不动声色伸手拿起来,徐朗也装模作样地举起酒杯,余光一直注视着他,然而就在他仰头要喝的重要关口,忽听对面画舫上扑通一声,有人喊落水了。
言温松迅速放下酒杯,起身跃入湖水。
甲板上瞬间挤满了人,看着湖里的三个人,凉亭与画舫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言温松很快就看清了女子的脸,竟是江瑜,随后,她又瞧见对方身后跟来的赵朔,心中对眼前的场景已有思量。
他漆眸深处翻涌起入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