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会试场外他暗害言温松不成,心里憋着气,榜上结果意料之内不理想,殿试自然也排不上好名次,最终他被赵和安排去了穷苦的岭南上任,担任县令。
言看见两人,也是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宴会中央,舞姬们正翩翩起舞,江瑜坐在言温松边上,时不时瞧见舞姬投向他们这边的热切目光,言温松慢悠悠喝着酒,与诸位官员言笑晏晏。
看起来融洽极了。
江瑜兀自摸着点心吃,忽然斜对面射来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她转眸望去,竟对上了李敏才色眯眯的脸。
他适才第一眼看到江瑜,就觉得惊艳,比先前在林子里抢的小娘子好看多了,他想着,等老爹把这些人抓起来,他就把这小娘们抢过来扒.光了,压在身下。
他淫.邪的目光似要着穿透江瑜身上的衣料,却在下一刻被一展深绯色官袖挡住。
言温松给江瑜夹了一片鱼肉,她乖顺地张开小口咬下,低着头,细嚼慢咽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言温松突然转变的脸色,他漆黑凉冷的视线朝李敏才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敏才猛地打个冷颤,待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小白脸镇住时,心里瞬间憋上一股气。
等着。
就让你再快活几日。
这小娘们迟早是他□□的玩物。
李洪康这时候试探地问了句妇人上京告玉状的事,“不知敏才的事,陛下如何定夺?”
黄启善道:“本官来此,正是为此案,具体还得看府上公子。”
言温松难得听见黄启善撒谎,心里到底是有些讶异的,他们此行真正目的是查李洪康鱼肉百姓之事,要将他挪用粮饷的罪证找到,再带回京由陛下发落。
“如此,本官也放心了。”李洪康看向李敏才假意道:“你稍后可要好好配合黄大人,把妇人诬告你的事情讲清了。”
“是,孩儿晓得。”李敏才心中得意。
什么京城来的官,只要到了这里,是龙是蛇都得给他盘着。
宴会结束,言温松等人被分到县衙的客房住,她意外地,在这里看见江南也在。
原来,他们到达府衙后,衙役以为江南也是同行的人,便一起放了进来,至于宴会,她肯定是不敢参加的。江南立在廊檐下,等言温松的房间关了门,她才重新回屋。
江瑜心里有些不高兴。
无论在扬州时候,还是后来的盛京以及眼下的岭南,好像言温松到哪,江南就会跟到哪,她不会整日在你面前晃悠,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阴魂不散。
江瑜发现自己自从怀孕后,情绪波动比以前都大了许多,明知道这不应该怪言温松,可心里总忍不住想瞪他一眼。
让你长着一张惹桃花的脸!
去哪都有姑娘青睐。
迟早惹一身骚。
言温松瞧她双腮气鼓鼓的,低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微微侧耳听了听,心下了然,走过去道:“不若明日起,本官在脸上施些粉黛,涂丑一些。”
江瑜想想那个场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猫瞳转了转,坏心眼道:“爷把胡子蓄起来吧。”
言温松怔了下。
他这具身体才十九岁啊……
现在就要被强制留须。
不对,他下巴也没几根胡子,蓄不了。
为了以证清白,言温松特意拿起江瑜的手,将她掌心覆盖在自己的下巴上,笑道:“夫人这个要求着实为难下官了。”
他明明想笑,偏要憋着。
江瑜气呼呼用手在他下巴上捏了捏,成功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红印,然后又把他想笑的嘴也捂住,道:“睡觉之前,本夫人不想听见你说话。”
言温松轻轻眨巴下眼睛,表示知道了,江瑜这下满意了,娇娇矜矜地哼了一声,起身准备让人备水沐浴。
却在这时,隔壁江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江瑜眼睫毛颤了颤,屋内的叫声越来越大,奇怪的是,走廊上居然没有丫鬟小厮跑去查看情况。
外面过于安静了。
江瑜紧张地望了望言温松,这府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江南的尖叫声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言温松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似乎没有想插手的打算。
江瑜却又听见了隔壁桌椅摔倒的声音,还有……
男子猥琐的笑声。
怎么有点熟悉。
江瑜回忆了下,蓦然瞪大眼睛,急切道:“是李敏才!她在江南的屋子里!”
一个男子大晚上跑去姑娘屋子里能做什么?
她要强.暴江南。
江瑜觉得江南可恶,却没到要被人凌.辱的地步,一码归一码,她纠结须臾,实在是无法充耳不闻,起身出去,却发现走廊上的丫鬟小厮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江南屋子里的声音小了下去。
江瑜意识到不妙,快速跑过去将门推开,毫无意外,看见衣衫凌乱的江瑜,以及她身上的李敏才。
李敏才瞧见她过来,眸底的兴奋愈发强烈,似乎想把江瑜也一起拉过来,肆意玩弄。
江南趁机咬了他一口,李敏才疼得倒抽气,举起手,想把她扇老实了再办事,手腕却突然停在了半空。腕上覆来一股力气,让他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李敏才咬牙切齿望向打搅他好事的人,骂道:“少管本少爷闲事!”
他挥过去一拳头,被言温松轻轻巧巧化开,紧接着,整个人也被拎起来,丢出门口。
言温松本不想管江南的事情,可就在刚才,她看见屋里场景的刹那,脑中冒出一些言二郎与江南的记忆,身体被情绪控制着走进屋中。
李敏才疼得不敢再进来,在门口骂骂咧咧一阵子,才离开。
江南快速将乱掉的衣衫穿好,而后去看言温松的神色,见对方要走,立刻跑过去拉住他,惊喜道:“是你对不对?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言温松拉开她的手,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将碰过其他人的地方都擦个遍,道:“江姑娘,适可而止。”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是不是因为她!”江南迅速挡住他去路,指向呆愣在一旁的江瑜,急切道:“只要你承认,我就不介意你们的事情,二郎,我们重新和好吧,我真的不想嫁给魏时洲,一点也不想……”
她没有法子了,只能孤注一掷追出来。
江南说到最后,居然哭了起来。
江瑜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愕然地望着两人,直到言温松走过来,轻轻牵起她的手,把人带出这间屋子。江瑜刚坐下,便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嘶吼,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声。
江南说,言温松想起来了。
江瑜记得言温松同她说过不记得江南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想起的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那,那她该怎么办?
江瑜指尖抑制不住地发冷,她深知那个眼里只有江南的言二郎是对她没有感情的,上一世,他可以对言继海父子调戏自己视而不见,皆因为一句,你不是江南。
言继海说,你不是江南,他凭什么怜悯你,凭什么怜悯你……
江瑜紧张地望着现在的言温松,想去确定江南话语的真假,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记起来。
她不能再逃避了。
就算听过言温松说喜欢,还不够,她还要他从今往后必须坚定不移选择她。
她冒不起失去他的风险。
她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她肚子里有言温松的孩子,言温松如果抛下他们跟江南走,亦或不管不顾迎娶江南进门。无论哪一个,都是现在的她无法承受的。
她得坚强起来,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做打算。
江瑜从椅中站起来,努力平定情绪,望着他,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直到脚尖碰上他的。
言温松没有移开,他脸上还是惯有的平静,这让江瑜稍微有了底气,她又一点点去牵他的手,与自己的相交在一起,开口时,她才发现自己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爷是不是想起来了?”江瑜忐忑地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表情。
言温松注视着她,半晌后,缓缓点了下头,“想起来一些。”
“那,”江瑜深吸一口气,忍住鼻尖酸涩的情绪,尽量还是笑着问,“你是怎么想的?”
言温松忽然揽住她的腰,把人搂紧,圈在怀里,感受到江瑜身体的僵硬,他安抚性地抚拍她的脊背,沉吟道:“你想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等这一切都结束,等他杀了赵朔,等她生下孩子,不,他卑劣地想她多生一些,多到她彻底没法离开他,抛下他。
他再寻机会与她说清自己的来处。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怀里身子霎时间软了下来,江瑜哽咽着哭出了声,她说,言温松,你差点吓死我了。
你差点吓死我了。
言温松怔了怔,而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给她擦眼泪。
江瑜一下一下抽噎着,唇瓣哭得红通通的,鼻尖也红红的,眼中极力忍着泪。她看着言温松那张俊脸,忽然就踮起脚尖,狠狠咬了一口。
有点疼。
言温松稍微蹙了下眉头,却没有推开她。
江瑜松开口,看见他侧颊上的牙印,突然就想把它烙上去,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了,他丑一些,喜欢他的人也会少一些。
江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很快又冷静下来,问他疼不疼。
言温松笑着摇头,说让她在咬两口。
江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瞥向自己的肚子,商议道:“等回去之后,我想要几间铺子的店契,还有一处地契。”
这样,就算将来言温松反悔了,她也可以自己将孩子养大。
言温松想了想,“好。”
江瑜终于安心些,由他吻了一会儿,黄启善却在这时候过来敲门,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沐浴完就出来了。
出来时,动静已经停了,院落里安安静静,除了几声猫叫。
言温松松开江瑜的唇齿,调整下面色回:“没事,不小心把花瓶砸了。”
黄启善听罢,没以为什么,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才关上门,对面的言又慢慢将门推开,冷冷朝这边望了眼。
他以为被分配到岭南上任后,再无机会碰到言温松,却没想,有一日他会自己找上门送死,这可怪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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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长随交代的,广州府尹有个专门记载粮饷去处的账本,这些账本会有人来定期查看,确保铸造兵器的银钱充足,只要找到这样东西,广州府尹私吞粮饷的事情便可一锤定音。
言温松与黄启善决定白天分头行动,暗中在府衙内查看房屋构造,将有可能藏有账本的房间记下来,晚上再安排人悄悄潜入翻找。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防止事情生变,必须在李洪涛对他们改变态度前找到东西。
贺朝府邸的构造情况大同小异,言温松状似无聊地四处晃悠,他看见几只猫在院子内抢食,脚步才往那边一迈,身后突然传来几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李敏才手腕肿了一圈,走几步便哎呦哎呦喊疼,瞧见闲逛的言温松,登时没给好脸色。
“你给我等着!”李敏才龇牙咧嘴警告了句,身后小厮也学得有模有样。
言温松冷笑了声,在两人走远时,捡起脚边一颗石子,猛地掷过去,刚好打在小厮膝盖上,小厮霎时身体不稳朝前倾去,将李敏才压得一扑棱。李敏才大火,照小厮脸上就是一巴掌,“让你推我!谁给你的胆子!狗东西!”
两人打在了一处,言温松瞥了眼不得进入的女眷后院,只能到此为止了。
黄启善要审问李敏才,李敏才因心情欠佳,拖不就审,时间只能往后延。
晚间,言温松与黄启善把白.日得到的情况在纸上画出来,除了女眷方向,便只有李洪康的书房最可疑。书房外面黑夜白天都有人把守,进去并非易事。
“对了,还有一处,”黄启善犹豫道:“李洪康的院子旁边有个祠堂,那里也有人看守,我觉得有些奇怪。”
言温松今日也看见了,虽说祠堂是家族静地,但派兵把手委实过于重视了,若里面藏有账册,倒也能说得过去。
“暂不管是否故弄玄虚,晚上一探究竟。”言温松这么说着,听见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
江南道:“我找瑜姐儿。”
坐在一旁听言温松两人分析事情的江瑜愣了下,她望了望言温松,还是走了出去。
江南立刻拉住她的手道:“昨晚多谢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可能就……”
江瑜不习惯地将手轻轻拿出来,“不用道谢,救你的人不是我。”
江南笑道:“若不是你,二…言大人怎会出手相救。”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江瑜打算直接把话挑开说。
江南表情似是有点难过,很快,她又收了起来,道:“我想通了,我打算回去了,回去与魏世子成亲。”
江瑜讶异。
江南接着道:“但是我走之前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江瑜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江南:“一直听爹爹说江家祖籍在岭南,我头一遭过来,不知究竟在何处,瑜姐儿,我想去祭拜先祖尽尽孝心,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
江氏祖籍就在广州府,只是位置偏僻,从这过去得半天才能到,更别说晚上再赶回来了。江南恳切地望着她,“等回京城,便再无机会过来,瑜姐儿,你就帮我一次罢。”
江瑜未答,江南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她肯定是有什么谋算,却在这时候言温松从屋内走出,招来冬子吩咐道:“江姑娘有事,你俩且随她走一趟。”
冬子:“……”
江南:“……”
江南引江瑜出府不成,气得在屋子里一日没出来。她望着屋内刚刚收拾好的桌椅板凳,脑中渐渐浮现李敏才那张淫恶的嘴脸.
江南眸光转了转,起身往外走。
晚间,江南又来寻江瑜,江瑜适才用完膳,准备洗漱,听见她的敲门声,蹙眉走了过去。
江南拉她去廊檐上,而后望向远间的薄月,她清冷的背影竟有些凄凉萧瑟,她微微侧过面颊问:“瑜姐儿,你想不想知道二郎的事情?”
江瑜朝身后的房屋望了眼,道:“我自己去问他。”
“他不会告诉你,”江南声音低低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二郎瞒了你哪些事情,他又为什么不敢告诉你?”
“还是说,你甘心等他全部记起来,抛下你。”江南声音带着蛊惑,“他以前也是这样爱我,然而说忘就忘了,瑜姐儿,你怕不怕自己成为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