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温松眉眼含笑,伸手拖住她的屁股,然后将人翻到自己身上趴着,又拿过被子给她盖上,江瑜一动不敢动,两只小手撑在言温松胸前,脸颊贴在他的脖颈间,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说,“困了就睡吧。”
江瑜就‘哦’了一声,吻了吻他疲惫的眉眼,甜甜地说:“要一起。”
言温松看着她闭上了眼睛,乖乖进入酣眠,自己也阖上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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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军营中逐渐传出太子伤势恶化的流言,府衙也随后贴出告示,重金替太子治病,然而不论来了多少郎中,都没能治好赵焕的病,于是,太子病入膏肓的流言越传越凶。
言温松看着侍卫收上来的奏报,淡淡扯了下嘴角。
势头造得差不多了,该回去收网了啊。
言温松修书一封回京,将事情上奏赵和。
他知道,这封信必然会被孙让拦截。
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孙让知晓赵焕已经病得不行了,没有继位的可能,对方才会放松警惕,让他们顺利回去。
如今,虽然刘英振被除了,可谁也无法保证军中是否还有其他余党,但凡赵焕出了点事情,自己难免会落下一个护驾不周的罪责,言温松并不看好赵焕,但形势早已将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护着他安全回京。
于他而言,帝王谁来当都不重要,只要不威胁到他,只要能给孙家翻案。
这样说的话,其实赵焕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写完信,想到来前赵和交代的差事,言温松又命人将岭南九府十三州所有贪污赈灾饷的官员抓起来,一并带回去由皇帝发落。
梁王与赵朔倒下,岭南便成了一盘散沙,差事办起来并不难,只是费些时间。
而等事情全部忙完的时候已到了四月中旬,柳条抽芽,绿树成荫。
言温松带着病歪歪的赵焕,率领大军启程回京。
江瑜坐在马车里,无聊地撩起车帘子,望向队伍后面跟着的囚车,只一眼,她便瞧见了赵朔,赵朔也一直盯着她的方向,在与她对上目光时,他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干干净净的。
像极了十九岁那年的他。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也许,赵朔可以永远这样纯粹地笑。
他本就俊朗,笑起来也招姑娘喜欢。
若他是个普通人,想来一生也会顺畅许多。
可,没有如果……
江瑜轻轻垂下眼睫,目光从他旁边的几辆囚车内扫过,并未寻到梁思燕的身影,连少了一条手臂的梁王也在,所有人里,独独少了梁思燕。
那个上一世逼死她的人死了,江瑜却发现自己没有大仇得报的轻松,反而心里涌上沉重复杂。
她放下车帘子,不再看了,怀里的亨泽也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两腮软软的,江瑜惊讶地瞧见他居然长了颗乳牙,虽然只冒出点尖尖,江瑜却莫名开心,她指给言温松看。
言温松淡淡瞥过去,表情如常。
江瑜微微撅起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继续逗弄小亨泽玩,她手里欢快地摇着拨浪鼓,咚咚咚咚地,惹得亨泽咯咯笑,两只小手举得高高的,要去抓拨浪鼓。
言温松只注意着他的眼睛,又圆又亮,跟江瑜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江瑜其实也发现了,只是不太敢确定,赵朔说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她怕自己认错了,最后空欢喜一场。想着,再等他大一些,模样显出来了,真相便也知晓了。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好喜欢这个孩子。
言温松将婴儿接过去,抱在怀里,用指尖捏了捏两边的软肉,小亨泽似乎不太喜欢他,凶巴巴地吐着口水,他只有一颗乳牙,吐出来的口水翻成一个大大的泡儿。
他拧眉,有些嫌弃,老头子说他小时候是家族里最乖的,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肯定不像他。他将目光投注到江瑜脸上。
也有可能是像她。
这两人眼睛都一模一样,说不定将来性子也一样。
江瑜赶紧拿帕子递给他,言温松接过来,不情不愿给他擦干净,力度算不上温柔,还不如伺候她时来的小心翼翼,婴儿皮肤娇嫩,没一会儿嘴巴周围就红了,江瑜看得些微心疼,气呼呼把他重新抱回来。
“就算不是你的孩子,爷也不该这样。”她小声嘟囔着,然后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哄了哄,只拿余光去瞧言温松脸色。
哼。
言温松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他用指尖夹起一块玫瑰酥递与江瑜唇边,好让小夫人消消气。
江瑜娇娇矜矜地张口咬住,故意小口小口的吃,吃的很慢,让他一直托着糕点。
言温松低声笑笑,真就那么一直托着手,直到伺候她吃完了一小碟玫瑰酥,江瑜吃不下了,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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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和收到岭南来信,赵焕病危,帝王终年严肃的面色终于变了下,他脸颊因为病情日渐凹陷,这会儿因为情绪激动竟有些狰狞起来。
孙让立在边上,微微垂着眼睫,没有出声。
赵和胸腔剧烈跳动着,脸色苍白,捂住心口,急速道:“药,快给朕药!”
孙让担忧道:“陛下今日已经服用过了,不宜再用。”
“朕让你给倒药!”赵和又拧眉重复一遍,情绪已在暴躁边缘。
孙让只好恭敬地倒出一颗,兑着茶水让赵和一并服下。
赵和终于缓了口气,整个人瞬间就瘫软在龙椅中,半阖着眸子,好半晌,他从嗓子里沉吼出声,“朕要去太庙祭拜,孙让,你去安排,朕三日后就要去!”
这离祭拜的日子还远呢,孙让犹豫着应下来,“奴才这就去操办。”
他刚走到大殿门口,听见赵和的声音说:“让五皇子过来。”
孙让愣了下,转而低头弯了弯嘴角,又将表情收敛,他快步下去传旨了。
赵晋看见孙让来接自己,着实意外了下,他紧张地左右望了望,“公公,父皇可有说什么?”
孙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色,他压低声音说:“太子病重,你可得趁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
赵晋小脸白了白,“大哥他……”
孙让沉下眉眼,“五皇子可莫要有妇人之仁,眼下已非昨日,太子不在了,您就是皇后的儿子,奴才会助您登上那个位置。”
赵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还是禁不住颤了一下,怕被孙让瞧见,紧紧拢在袖口里,平静地开口:“多谢公公。”
孙让喜爱地摸了摸他脑袋,说道:“快跟咱家去陛下那吧。”
“好。”赵晋浅浅笑了起来。
孙让微微放下心,牵着人上了马车,朝皇宫方向快速赶去。
很快,大贺朝就是他的了。
赵和毁了她的女人,那他就毁了他的朝廷。
他已经快等不及了呢。
等岭南的大军回归,等赵和收回兵权,他的皇位也应该换个人坐了。
阿瑶,你若还活着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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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二十五年六月,太子殿军队回京。
言温松先回了一趟皇宫,将此趟南下差事交接完毕,除此之外,因赵焕身体不便,收缴上来的兵权由他代为上交。
赵和:“太子病情如何了?”
言温松低眉道:“臣会尽全力救治太子。”
他并未直接回答。
可听在赵和耳里就是已经病入膏肓,他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虽然资质平平,也难免心中难受。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赵和对赵焕病重点事,已不像刚收到消息那般惊慌,想着一会儿让孙让去东宫瞧瞧,带些补品过去。
赵和想起了大理寺,正需补充人手,也不知赏他些什么,不如就让他继续待在大理寺,接任黄启善的官职。
他缓缓拿起架子上的毛笔,蘸了朱砂,准备拟旨。
言温松却注意到赵和手臂有些不正常地轻颤,在赵和落笔时赶忙悄悄垂下眼睫。孙让也不动声色拿余光朝他望去。
“大理寺卿一职,言爱卿即日便上任吧。”他想了想又道:“朕准你参与朝会。”
“谢陛下。”
大理寺卿是正三品的官。
言温松恭敬领旨出了大殿。
等他走了,赵和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烦躁,吃了颗药,情绪稳定些,才由孙让扶着去天牢,他要去看一看赵朔,看一看这个野心勃勃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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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温松去大理寺领了差事,他对黄启善的职务,在之前其实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几名皂隶见是他接手,似乎早有预料,朝中从来不缺官员,且大理寺事情繁重,可黄启善走后大理寺卿的职位却一直空着,难免不猜测陛下是有意为之――等言温松忙完好回京接手。
皂隶忙过来见礼,又把黄启善的职务细细说了一遍。
这几人,言温松看着眼熟,但是此刻候在他身侧的新上任大理寺少卿他却从未见过。
猜想是从哪个地方州府调任过来的。
“下官狄冲,见过言大人。”
没料到他要对接的大理寺卿会是这么个年轻才俊,狄冲着实愣了一下,可,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心里竟忍不住激动起来。
来京这两月,对于言温松他已有耳闻,这京城,上至百官下至市井小民几乎无人不知言温松的大名。盖因他曾救了不少天花病人,而他的天花治法如今还在民间流传,造福万民。
狄冲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被分配到大理寺,他恭恭敬敬立着,等言温松差使。
“你将最紧要的案宗整理好,这两日给我过目。”
言温松淡淡吩咐着,让他先下去了。这几个月大理寺一堆案子堆在那,只能先捡紧要的办,若黄启善那个工作狂还在就好了,这衙门也未免太冷清了些,言温松轻轻叹口气。
他忙近傍晚才出大理寺。
不太放心,他又去了一趟东宫。
孙让居然也来了,言温松脸上看起来十分意外,与他一同进去。
赵焕已经病得卧榻不起,面目青黑,眼窝凹陷,唇瓣白得如纸一样,仿佛只有眼珠子还能动。看见两人来,被太子妃扶着坐起身,太子妃眼睛哭得红红的,一边拿帕子擦一边吩咐人端来椅子,让两人坐下。
孙让仔细看了看赵焕的脸,怜惜道:“太子莫要忧心,如今回了京,陛下定会让太医院把您的病治好,您且安心躺着。”
“多…多谢…公公…传话。”
赵焕断断续续说完话,孙让又关心了几句,然后放下补药,望了一眼言温松,缓缓离开了。
他走后,赵焕终于微微舒口气,这装病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总有些担心,万一父皇以为他不行了,提前下旨将皇位传给赵晋怎么办?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啥来啥,赵晋带着宫侍进来了,他小跑着,脸上看似很焦急,两颊都跑得红通通的,赵焕的表情差点因为怒气而绷不住,又在言温松的示意下按捺住情绪。
“大哥。”赵晋快速握住他的手,声音渐次染上哭腔,“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提议劝降,你也不会去岭南,都怪我!”
他自责间脖颈也哭红了。
赵焕素来疼惜这个弟弟,眼下只觉得自己之前竟看走眼,养了头会吃人的狼。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他,赵晋要这样害自己。赵焕心里窝火,却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话:“大哥…不怪你。”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由太子妃扶着躺下去,似是要歇下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赵晋。
太子妃忙将赵晋拉起来,安慰道:“太子身体不适,要休息了,五弟早些回去吧。”
赵晋听话地嗯了声,瞧见立在一旁的言温松,走过去板板正正喊了一声:“夫子。”
言温松感觉这声“夫子”听在耳里实在是讽刺,他拱了拱手,应了声,看着他离去。
太子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坐起身,急急喘着气,愠道:“好样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倒是我以前小瞧了他。”
言温松笑了笑:“殿下以往只是爱弟心切。”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孤要一直装下去?”赵焕急切问,他已经装病装了三个多月了,再这样下去,他自个先受不了了。
言温松沉吟:“今日孙公公来瞧过殿下了,殿下病重,他便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接下来,殿下要做的就是等,等他耐不住先下手,想来,也快了。”
赵和的病连毛笔都要拿不稳了,眼看时日无多,传位诏书还等着他来写,孙让必须在赵和病入膏肓前行动,只怕,他现在比他们还要急呢。
赵焕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言大人,你说孙让他真的敢,敢对父皇下手?”
太子妃也紧张了起来。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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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温松晚上回去后,瞧见江瑜坐在罗汉床上逗弄亨泽玩,旁边静静趴着打盹的白云,这样的画面祥静美好。他突然就想起自己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言家,想起了老爷子,若能带她一起回去看看就好了。
言温松知晓自己的想法是天人说梦,世上哪有那么多重生,这一世已经是偷来的了,他只能在有限的时光里,将这个人放在心坎里宠着,疼着,守着。
“岁岁。”他走过来,江瑜正与亨泽玩得入迷,只轻轻嗯了声,头也没抬。
她手里的拨浪鼓摇啊摇,红通通地跳跃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像极了言温松每时每刻爱她的心跳,不想停下来。
他将她手里的拨浪鼓拿走,又让香蕊把孩子抱下去歇息,而后轻轻将江瑜抱起来,抱在怀里,缠在身上。
江瑜脸颊儿红扑扑,两只小手拨了拨他的耳朵,浅浅吻了吻他,一触即离,“夫君,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岁岁想我多快回来?”
“唔……当然是越早越好,我跟孩子都想你。”江瑜蜜蜜地说,说罢用掌心蹭了蹭他下巴,咦了一声,“夫君长胡子了。”
长胡子很正常,只是他这具身体要晚些。
“好。”言温松说。
江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言温松是同意早点回府了?可……
衙门的事情是他能决定得了的吗?
“再等几日,等朝局稳定,换个轻松点的官职。”言温松说,又将额头抵在江瑜的脑门上,轻轻蹭了蹭,“夫人以后想去哪里,爷都有时间陪你,爷带你去看万里河山好不好?每去一个地方,我们就放一盏孔明灯许愿,等放够了一百盏,也许愿望就能实现。”
如果可以,他的愿望是带她回家。
江瑜越听眼睛越亮,猫瞳扑闪扑闪的,双手也亲昵地绕着他脖颈,说好,继而,又高兴地弯起眉眼,将自己的唇瓣印上他的,很深很深。
“盖章。”
“嗯,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