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瞪大眼看着褚曣:“啊?!”
长福苏妗也不约而同看向太子:“....”
“孤不缺宫女,别院适合你的活不多,杀人你又不行,喂狼你又怕,想来想去,孤觉得埋尸还挺适合你,死人又不能跳起来打你,没什么可怕的。”褚曣像是丝毫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语气极其平淡。
“埋一个,一千两。”
魏姩脸上已无半分表情。
他又要发什么疯!
“昨日来了太多刺客,才杀完,那帮人就因为收你酬金抄书而罚跪,到现在都还没埋完,你去帮忙,也算是有始有终,有理有据。”
长福一脸复杂的看着褚曣。
殿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魏姩死死咬着唇,看着褚曣:“臣女,可以不挣这个钱吗?”
“九百两。”
魏姩脸色发白:“....殿下”。
褚曣:“八百两。”
“臣女想去喂狼。”
太子转头:“你今日已经错过那桩生意了,七百两。”
魏姩盯着他,不再吭声了。
她明白了,他不是真的要她做差事,他是在借此震慑她,前面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最后这一个,埋尸。
她今儿不去也得去!
若再求情,她不仅拿不到钱,还得去!
魏姩深吸一口气:“如此,先前诸事便算揭过?”
褚曣故作意外:“脑袋转的还挺快。”
“不过你多想了,孤就是想让你赚点钱而已,你做不做啊?”
魏姩盯着他,不做声。
“放心,孤一言九鼎,今日事,今日毕。”
魏姩闭了闭眼,咬咬牙:“做!”
不就是埋尸吗!
她鬼都做过,还怕埋尸?
褚曣生怕她反悔似的竖起拇指:“有胆识。”
“风十九!”
半晌后,寂静无声。
长福上前:“...小十九在罚跪抄书。”
褚曣喔了声,看向长福:“那就你去吧。”
“你陪魏姑娘去埋尸,给孤数清楚,一个...七百两。”
长福:“.....”
他就不该往这儿来这一趟!
“殿下,方才侍卫来报,已经埋完了。”
魏姩心头一喜,眼中泛起亮光。
“是吗?”褚曣道:“这么快啊。”
长福假笑着拆台:“是呢,侍卫昨日埋到半夜呢。”
太子面不改色:“那就挖出来,再埋!”
长福:“.....”
殿下这又是发哪门子疯非要这么折腾魏姑娘。
魏姩眼底的光消散了。
“...殿下,要挖多少?”长福面无表情问。
太子:“看魏姑娘能埋多少,就挖多少。”
长福面上一喜。
“不少于十个。”
长福的脸又垮了下去:“.....”
褚曣临走时朝魏姩道:“埋完了,来找孤。”
魏姩屈膝:“是。”
她有点想弑君了。
褚曣离开后,长福望着魏姩,叹了口气:“姑娘,请吧。”
也不知道魏姑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上他们殿下。
-
苏妗跟在褚曣身后,左思右想后还是上前几步,轻声道:“殿下。”
“说。”
苏妗斟酌几番后,道:“殿下若真喜欢魏姑娘,不如先给个名分,毕竟是侍郎府的姑娘,正经官家女,殿下若是想...也该把人正经聘进来,这青天白日,在外头,于姑娘家名声无益...”
褚曣脚步一滞,看向苏妗。
苏妗静静地的垂首。
过了好一会儿,褚曣才明白了什么,咬牙道:“是她解的,孤没碰她!”
苏妗一愣:“什么。”
“亲也算?”褚曣问。
苏妗还未回过神:“...自,自然。”
褚曣想了会儿,继续往前走:“行。”
苏妗心中一喜忙跟上去:“那殿下准备给什么名...”
“孤下次不让人看到就行了。”
苏妗:“.....”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好吧,就算这事不急,但是...
“殿下为何故意让魏姑娘去埋尸?奴婢瞧着魏姑娘本就吓的不轻了。”
褚曣眼中有幽光闪过:“孤说过,孤喜欢她,要让她跟孤一样。”
她太干净,他们就不相配。
且有些不可避免的事,见多了就不怕了。
第28章 第 28 章
香山的乱葬岗, 离别院很有一段路程,乘马车都要小半个时辰。
外头一圈丛林茂密,若不走近根本不知里头大有乾坤, 要是夜里闯进来,非得吓的半死不可。
阳光透过丛林照射进去, 也难掩那股阴森,光是远远看着,都心中发毛。
“姑娘,就是这里。”饶是长福见惯了尸身, 也不免打了个寒颤:“先等等,让他们先挖出来。”
魏姩的端庄温雅无法再维持, 她淡淡嗯了声,脸上无半分血色。
“别挖错了, 挖昨夜刚死的那批。”
长福扬声朝随行的几个侍卫喊道。
死久了的看着可怖不说, 味儿还大, 姑娘家家的哪能见得了。
魏姩紧紧攥着双手,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
长福见她如此,赶紧转移话题,顺便替自己殿下找补找补:“这些年啊, 刺客对殿下来说跟家常便饭似的,有时一天得遇好几回, 在东宫守卫森严倒还好些, 可只要殿下一出门就少有太平, 尤其是每年在香山别院的这一月,那真是跟那春天的小草似的, 一茬又一茬,割都割不完。”
魏姩听罢, 不由想起在猎场那一回,他的确对刺客的出现半点也不意外,可她有些不解,谁与储君有如此大仇,不惜费这些功夫要他性命。
“都是什么人?”
长福不屑的轻哧道:“什么人都有的,大多都是手下败将,来报仇的。”
魏姩:“.....”
也对,以太子的性情,很难不得罪人。
可他毕竟是储君,得有多大恨才敢冒险弑君。
长福猜到魏姩大约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止北阆国人,大多都是各国探子,其中南爻,西雩占大头。”
“姑娘可还记得四年前那一场大战,殿下击败西雩,凯旋而归,从那时起,殿下就在各国悬赏榜第二,而后几年,殿下接连端了几次敌国在奉京的窝点,就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已然稳居悬赏榜第一了,前来行刺的不仅有与殿下结过梁子的,也有为赏银而来。”
“这几厢加在一起,有时轮流着来,有时一起来,可不就没有太平日子么。”
魏姩惨白的面容上秀眉微蹙,这的确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她记得那场战争,但仅限于偶尔听魏恒提几句,她拘在后院知道的并不多,到如今她还有印象的,也只有阆王,太子凯旋而归,却从不知背后竟还有这些后续。
世人都道太子喜怒无常,行事疯癫,却不知他这几年,竟都是如此过来的。
“不止北阆国人?”
那就是刺客还有北阆国人!
太子为保护北阆被各国悬赏追杀已是艰难,却还要堤防自己人,未免有些讽刺。
“是啊。”长福长长一叹:“谁叫殿下是储君,挡了一些人的路呢。”
魏姩眉头微拧。
储君能挡了谁的路?
但很快她心里便有了答案,惊的不敢再深思。
今上还有两位皇子!
没来由的,魏姩的心似被什么紧紧揪着。
若换做是她,经年如一日的遇刺,别说行事疯癫,她人怕都早疯了。
此时,侍卫已提着铁锹走过来:“魏姑娘,请。”
魏姩回神,盯着他手中沾满泥土的铁锹,神情一言难尽。
她同情他作甚,现在她更应该先同情自己!
长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面巾,和一圈白布递给魏姩:“里头有味儿,姑娘戴上面巾,这个缠在手上,免得被铁锹伤了手。”
“你们几个,赶紧把那里平一平,这般陡峭姑娘怎么过去。”
魏姩心中的恐怖被长福这一打岔,消散了不少,她怕劳烦侍卫,忙道:“无妨,能走的。”
长福遂笑着伸出手:“那奴才扶姑娘过去,姑娘小心些,切莫伤着自个儿。”
几个侍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长福最是了解殿下,他待魏姑娘如此尽心,那是不是说明近日的传言都是真的。
殿下心悦魏姑娘,所有惩罚都是情趣?
侍卫虽想不明白叫人姑娘来埋尸是什么情趣,但他们殿下行事向来不按章法,他们猜不透也正常,且先前苏妗姑娘就特意嘱咐过不能怠慢魏姑娘,这般想着,几个侍卫也都默默地的跟了上来。
人一多,又是青天白日,恐惧也就在无形中消弭了不少。
但魏姩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尸体。
长福虽然跟在太子身边许久,对尸体司空见惯,但埋尸这种事是轮不到他的,可现在要他干看着魏姩埋尸,他心里过意不去,便拿了一把铁锹义薄云天道:“姑娘别怕,奴才陪着姑娘。”
“敌国的魂不敢在北阆地界作祟,能给他们埋尸已算是仁至义尽,姑娘就当是日行一善。”
魏姩根本不去看那一地尸体,好在有长福不停的絮叨着,她确实没那么怕了,遂轻轻点头致谢。
长福用力将一个尸体撬进土坑,喘着气道:“姑娘要不要让他们再挖些出来,埋一个七百两,这天色还早,虽然不能埋到殿下钱财散尽,也能大赚一笔。”
一旁的侍卫:“......?!”
原来是殿下变着法儿给魏姑娘送银子!
果然是情趣!
魏姩:“.....”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长福,哭笑不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好生意!
“还是不必了。”
钱再多,这种地方她也一刻都不想多待。
她做孤魂野鬼时,在荒郊野外游荡了好些年...
魏姩动作一滞,她惊恐的扫视着周围,她死了做了几年鬼,那这里,该不会,也有鬼吧...
“姑娘,怎么了?”
魏姩唇舌打颤:“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她虽然做过鬼,但也怕鬼啊!
长福见她实在很害怕,便点头:“行,那就只挣这七千两吧。”
侍卫:“.....”
只挣?
七千两?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要是他们能有魏姑娘这待遇,他们能埋到殿下家徒四壁!
-
魏家虽然待魏姩苛刻,但她十指也未沾过阳春水,今儿这一遭,着实是将她累的够呛,回到别院时,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褚曣却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这么久才回来,埋了多少?”
魏姩:“...七千两。”
太子冷嗤了声:“出息!”
魏姩:“.....”
她真的好想弑君!
“现银,还是银票?”
魏姩恭敬俯首:“银票,多谢殿下。”
方才不觉,眼下银票当前心中却是大动,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七千两银子呢。
褚曣抬手,吩咐苏妗去取银票。
苏妗离开后,褚曣盯着魏姩瞧了半晌,道:“孤记得你说,你不知该如何交代你卖掉的那些东西?”
魏姩一时不敢接话,怕有诈。
太子看穿她的思虑,又不屑的挑眉:“孤用的着算计你?”
魏姩颔首:“臣女不敢这么想。”
“孤懒得同你废话。”褚曣:“这几日有股东风,你若机灵些,乘上了就可化解。”
魏姩没听太明白。
“等化解了,记得付给孤酬金。”
恰这时,苏妗去而复返,将银票递给魏姩。
魏姩瞥了眼,戒备道:“多少?”
太子:“孤不要钱。”
魏姩:“.....”
她默默的接过银票,收进袖中。
要钱也没有!
褚曣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太子扶了扶额,摆摆手:“送魏姑娘回去。”
这点出息!
当他什么人,会惦记她那点银票!
魏姩也发现自己脸皮越来越厚了,虽然心中免不得有些羞臊,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得寸进尺问道:“那十八姑娘?”
她如今身边虽有了自己人,但都没有武功,要真是遇上什么事,帮不上忙。
有风十八在的那几日,她确实更安心些。
褚曣简直懒得看她:“罚完她自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