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曣掀开纱帘望去,笑了笑:“跑什么,别急,孤待会儿亲自送你上路。”
“孤听说你家有个暗室,里头有好多金子,孤没见过那么多金子,带孤去瞧瞧可好啊?”
一炷香后,王家满门抄斩。
血腥气弥漫在整条巷子中,人心惶惶。
这种盛况原本少不了看热闹的人,但因为是太子与宋淮出手,许多人都不敢往上凑,但仍旧还是有一身清白又胆子大的人在张望着。
看着一箱又一箱黄金和着血气被抬出,皆是瞠目结舌。
这王大人...贪的也太多了!
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接着,一家又一家,这下不止哪条巷子胆战心惊了,整个京城上空都弥漫着低压气息。
太子下山第一日,掀起一场巨大的腥风血雨,文武百官无不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那两个杀神便出现在了自己府上。
只有极少数行得正坐得直的,不仅没有紧迫感,心情还颇为愉悦。
这些蛀虫,早该整治了!
消息传到魏姩耳朵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回来后一直都在琢磨她到底何处欠债了,便不由忽略了许多,直到听闻张家出事,她才猛地想起太子说同她算账前还有句话:‘孤去抄几个家,杀几个人’
而后,便是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
她坐在厅内,呆愣愣盯着再次回来的风十八:“第几家了?”
风十八抬起手掌:“第五家。”
魏姩:“...还有吗?”
风十八点头:“有哒!”
魏姩抿唇,换了个问法:“有魏家吗?”
今日出事的几家大多是前几日遭劫了的,此时她哪还能不明白前些日子那股‘东风’因何而起。
但,魏家也失窃了...
虽然是她做的,但却是太子提点她的,难保不是别有他意,所以她很想知道,今日抄家的名单里,有没有魏家。
就在这时,冬尽突然冲了进来,一脸惊慌道:“姑娘,太子銮驾朝我们这条巷子来了。”
魏姩眼底快速掠过一丝异光。
若真有魏家,那她也就不必报什么仇了,魏家轻而易举就能败落了!
至于她,她也不必担心,只需去乔氏房里将襁褓找出来,她就可以保住性命。
但...
会这么简单?
“前院如何?”
冬尽摇头:“没有什么动静,一切如常,夫人刚还去厨房盯三姑娘的药。”
魏姩若有所思的低眉。
今日这么大动静,魏家对此却并不害怕,那只能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亦或者早已料到有这一天,知道这次名单上没有他们。
果然,下一刻就听风十八道。
“没有啊,应该是冲着隔壁程家来的吧。”风十八拿起一个苹果啃的咯嘣脆。
若有魏家,殿下一定会提前通知她,安顿好姑娘的。
魏姩所有的延想散灭。
风十八看着魏姩变换的神色,补充道:“说明魏家还算清白。”
魏姩垂眸,眼底意味不明。
还算清白?
应该...是聪明吧?
不过就凭魏文鸿能躲过这场祸事?
若她猜的没错,这应该跟那个幕后之人有关系吧。
他知道太子要大动干戈,所以这些年选择蛰伏,只待之后踩着阆王府与齐家高居宰相之位。
如风十八所说,太子銮驾的确停在了程家。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哭天抢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重归于静。
微风将隔壁的血腥味带了过来,魏姩立在廊下远远望着。
风十八靠在红柱上边啃苹果,边道:
“四年前打了仗后,国库所剩无几,前年那场极大的瘟疫,和去岁北边雪灾,都是殿下出钱补的空虚。”
“前些日子西南山洪,朝廷募捐,那些个大人一个个小气的要死,都舍不得掏腰包,又是殿下走私库应的急。”
“若是他们当真拿不出钱便罢了,可是人家暗室里却藏着金子呢!就是刚刚下地狱的王家和李家,从里头抬出了百万黄金!要真是自个儿挣的也无话可说,可这些钱都是开国以后他们到处搜刮的!”
“还有抄的第三家,薛家,他们开了诸多铺子,却并未交够税,可前些日子朝堂上,提议给百姓加税时就数他最积极!”
“以殿下的脾气,能容他们到今日已是他们祖上积德了。”
魏姩听的很是认真,心中对太子又有了新的认知。
对今日出事的这些人而言,太子是索命鬼差,可于北阆,于百姓,他就是神明。
但是...
魏姩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那么有钱?”
瘟疫,雪灾,山洪哪样不是需要数目极其庞大的灾银,可经历这些后,他竟还那么有钱!
所以她真的很好奇,他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提起这个,风十八兴致盎然,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神秘道:“殿下的富有,无法想象!”
魏姩:“....”
她确实无法想象。
所以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风十八很快就为她解了惑:“若姑娘生在几十年前,听过樾州褚家,就不会有这个疑问了。”
魏姩当然知道樾州。
陛下当年就是在樾州揭竿而起,建立的北阆。
但,这与太子有钱有什么关系吗?
“樾州褚家当时是天下首富。”风十八扬眉道:“姑娘知道云州关家吗?”
魏姩刚要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先皇后?”
先皇后,正是关姓。
“那是天下第二富。”风十八无比羡慕道。
“全天下最富有的两家人联姻,殿下作为他们唯一的后代,那就是在金山堆堆里降生的!”
魏姩:“......”
冬尽月兰:“......”
主仆三人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金山已是前所未闻,还金山堆堆?
“可...开国打仗时,需极为庞大的财力啊。”许久后,魏姩才喃喃道。
风十八冷漠一笑,伸手出在空气中点点点,点了一排后虚空划掉几个:“这不,剩下的不还是金山堆堆么?”
冬尽月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不约而同看向魏姩,眼里泛着某种激动雀跃的光。
魏姩:“......”
看她作甚?
冬尽猛地转头看向风十八:“以后姑娘跟了殿下,殿下会不会分姑娘...”
她手指在风十八刚点过的空中点了点:“一个点点?”
月兰轻声道:“半个点点也行?”
魏姩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
这两个小丫头何时也成了财迷?
风十八:“.......”
她眼珠子一转,道:“要是成为东宫女主子,何止一个点点。”
她伸手在空中一划,握紧双拳:“这些点点全都是姑娘的!”
冬尽月兰双眼泛光的看向魏姩。
魏姩被盯的眉心直跳,忍不住道:“...东宫女主子,那是储妃!”
先别提她并不想与太子有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想,那是她能想的吗?
冬尽月兰眼底的光淡了。
也对喔,选储妃是国事,且当今储妃,断然不会出在一个侍郎府!
那到时候姑娘怎么办?
能分得到点点...哦不,金山吗?
太子那么有钱,就算是侧妃,侍妾,应该也不会亏待的吧。
魏姩不知两个丫鬟的思绪已经飘了多远,但被她们这一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僵了一瞬。
风十八最先发现:“姑娘怎么了?”
魏姩动了动唇,好半晌才看向冬尽:“...太子殿下在街头,同我说,什么时候同我算账来着?”
冬尽闻言掐断思绪,仔细回想了一番,很快她就惊呼了声,结结巴巴道:“夜...夜夜夜里。”
魏姩脸色一白。
她果然没记错!
他说要夜里来同她算账!
哪个夜里,今夜?
冬尽这回倒是比魏姩冷静的快些。
观眼下这状况,姑娘早晚得入东宫,储妃没盼头,但侧妃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于是,这日的晚饭来的比以往早些,魏姩用完饭不久,就被两个丫鬟催着沐浴,然后换了套崭新的极亮眼的衣裙,冬尽本还要替她梳妆,被她拒绝了。
若他今夜真要来,她确实该衣着得体些,但上妆倒是没必要了,没得让他以为她真的对他有什么心思。
时间缓缓流逝。
烛火下,魏姩盯着自己这身藕粉色衣裙,开始后悔了。
哪有人夜里穿这么隆重的?
这不摆明了是在等他!
再者,她突然有些害怕,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他上次在狼圈外说的话。
‘下次在寝房再做这种事,明白?’
魏姩越想越觉得不成,砰地站起身走向衣柜,欲换套衣裳。
最好看起来笨拙些,叫他生不出那样的心思。
可就在她打开衣柜,在里头翻翻找找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这套就挺好的。”
魏姩手一僵。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闭上眼咬了咬唇,做足心理准备,缓和好面色才缓缓转身,可一转身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额间撞的生疼,她不由嘶了声。
褚曣低头看着她,伸手浅浅揽了揽撞进怀里的纤细的腰身,意味不明:“这么着急?”
魏姩:“.....”
她咬牙:“殿下走路没声音吗?”
褚曣音色不变:“难道不是你走了神?”
魏姩无语凝噎。
好像确实如此。
“你的衣裳...就这点儿?”
“好歹是侍郎府的姑娘,这料子,未免也太...次了些。”
魏姩:“......”
她一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在褚曣手掌中打了个转儿,快速将衣柜门合上。
然下一刻,她就被抵在了衣柜上。
他的手掌还放在她的腰间,人却已俯身欺来,在她耳边道:“你勾引孤。”
魏姩对这话已经分外熟悉了,她试图反抗:“臣女没有。”
这回她没欠债,稍微有些忤逆的底气。
褚曣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你转过来与孤说话。”
他们此时的姿势虽亲昵,但他并没有紧贴身她的身子,而是留了一拳的空隙,但若再保持这个姿势,他怕是连仅剩的这点君子之风,也保不住了。
他从来没有否认,也没有忽视过自己对这个女子的欲念。
魏姩也察觉到这个姿势有些不妥,她尽量轻缓的又在他手掌中转了过来。
可是...
现在这样,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一抬头额头就能碰到他的下颌。
所以她不敢抬头。
褚曣低眸看着怀里的人,眸色渐沉。
欲念似乎并没有减少。
两厢沉默片刻后,褚曣的视线划过女子的藕粉纱裙:“你在等孤。”
若他没记错,这种蓬蓬软软的款,应该是宫宴级穿的?
魏姩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下意识否认:“这是丫鬟挑的。”
“嗯?”
褚曣:“有什么区别?”
魏姩:“.....”
贴身丫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与主子一体,好像确实没什么区别。
“孤换个问法,丫鬟为什么要挑这套?”
魏姩心道,那还不是怪你太有钱了。
于是,她如实道:“风十八说殿下拥有金山堆堆。”
金山...堆堆?
倒是像风十八会说出来的话。
褚曣想了想,就明白了:“所以,你想要孤的钱财。”
魏姩无力道:“...丫鬟挑的。”
“喔,你的丫鬟想帮你要孤的钱财。”
魏姩闭嘴了。
褚曣轻笑了声:“你想怎么要?”
魏姩抬头无辜的看着他。
“行,你的丫鬟想让你怎么要?”
魏姩心中一叹。
这茬是绕不过去了。
她破罐子破摔:“臣女要,殿下就给吗?”
褚曣:“那得看你怎么要。”
魏姩:“....”
得,又绕回来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清了前账。”
对于这个,魏姩已经想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得出答案,遂问:“...恕臣女愚笨,不知何处欠了殿下?”
褚曣:“可听过云蚕锦?”
魏姩先摇了摇头,又点头:“似曾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