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怎可这样对我。”
裴殊观看着眼前泣涕涟涟的少女,时间的打磨,让他的内心变得平静。
若不是他知晓朝瑶曾真心实意对待他,他又岂会忍耐她的言行不一至于今日。
幽黑的眸光落在面前之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嫩白面庞上,薄美的唇角勾出残忍的笑意。
他已经听够了她的各种保证,若是软的不吃,就要给她点硬的吃,好叫她长长教训。
到底是,如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图将他舍弃!
裴殊观眸光曜动,伸手扯过床幔上的绳索,几番缠绕,将朝瑶的手腕绑住,与此同时,清醇克制的声音缓缓流出,
“你说的这些,对你有求必应,吃穿用度无不上心,以命相救,等等,你对我的付出,我都能为你做到。”
“甚至十倍,百倍,都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常处于黑暗中的人,经受过世间最浓烈的爱意,又怎能甘愿放手。
裴殊观墨发垂落,脸色苍白,刚激烈的动作之后,眼尾又带了一抹强烈的媚色,宛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
朝瑶的手被他压在头顶,见他伸手欲要去拿那面具,更加强烈的挣扎起来,控制不住留下的眼泪,也挣脱不了裴殊观的钳制,朝瑶颤抖着保证,
“我不会离开你,我们好好呆在汴京,不去山西,我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朝瑶嘶哑着尖叫,
“我保证!”
她已经找到新方向了,只要能留在汴京,就算在死遁之前,一直陪着裴殊观,不带朝域离开,也未尝不可。
裴殊观幽暗深邃的眸光抬眸扫视而过,苍白指尖捏起朝瑶小巧的下颌,向她缓缓摇头,回了她一个美丽又充满危险的笑容,
“殿下,我给过你机会了。”
裴殊观眸光寒冷,伸手将朝瑶两只手钳制在头顶,双腿夹紧她的腰际,从容的伸手去拿那盒子里的面具。
朝瑶挣脱不开,挣扎间,手腕被绳索勒得通红,双眸死死盯着裴殊观。
被这样对待,一时怒从心起。
或许,是她的一步步退让,才导致今日的结果。
一开始没想与裴殊观相认,被他识破身份后,她想着,不要多生阻碍,方与他虚以为蛇。
又想着,毕竟之前骗了他,迟早要走,要离开,没有必要说些残酷的话,戳他心窝。
是她的错,她真的错了,一开始,被裴殊观识破之际,就应当与他一刀两断才对!
是心中那隐约的愧疚,将她麻痹至今,导致她一步错步步错的结局,也让她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肆意与张扬。
既然退步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朝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忍。
朝瑶奋力的挣扎起来,差点将裴殊观摔下床,她也不哭了,一双美眸圆瞪,紧紧盯着裴殊观,这些时日心中的怒火与委屈,在这一刹那勃发。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本宫!”
迎着朝瑶的目光,裴殊观眸光晦涩,心中隐约泛起些酸涩,紧咬着唇瓣,渗出猩红的血液,对朝瑶的话不置可否。
他将朝瑶手臂强按于头顶,又强硬伸手将那面具贴合在朝瑶脸庞之上,挡住那双看着他怒气满满的眼睛。
那样陌生的眸光,让他心碎。
随着面具锁扣合上,朝瑶的视线被封锁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朝瑶反映更加激烈起来,在裴殊观身下疯狂扭动,让人掣肘不住。
裴殊观身子接连经受刺激,大抵还未好全,苍白的脸庞浮出一层潮红,双唇也变得洇红,呼吸急促起来。
他瘫倒在床上,发髻挣扎之中也被打散,开始急咳起来,咳得昏天黑地,脊背紧绷着一下一下颤裂,似乎要将肺腑咳嗽出来。
朝瑶以往听见身体如此不好受,不管心中如何作想,但大抵都会前去心疼的温柔安抚,可是她现在,只觉得烦躁!
心中起了恶毒的心思,何不叫他昏死过去算了,也好过与他周旋。
朝瑶被蒙了双眼,现下什么都看不清,伸手去拨弄那面具,却发现上锁之后,面具仿佛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牢牢吸附在她脸上,弄得脸面生疼,也拨弄不开。
身旁柔软的被褥中,咳嗽声音渐歇,朝瑶只得作罢,挣扎着摔开裴殊观,从床褥中爬起来。
她一点也看不见,连方向也分不清,只能摩挲着床沿,慢慢爬下去。
正当她摸到床边,要下床跑开之际,一道力气传来,掐着她的手臂,狠狠将她甩了回去,朝瑶顿时深陷柔软的被褥。
她看不见,只从身侧的微晃,和忽然逼近的阴影,重重压下的体量,让她感知到裴殊观身形垂下。
有发丝扫在她的脸侧,裴殊观似乎还在急促的喘息,他伸手过来,将朝瑶钳制住,朝瑶半点不能动弹。
被束缚上面具的朝瑶,双眸松怔的看着床顶,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与她脸型贴合无比的面具,将她感官屏蔽,限制住了一切视线。
“你还是想走......”
朝瑶眼睛睁得大大的也看不见,只听见他微喘低哑的声音。
正欲张口辩驳,身上的黑影迎面而下,带来一阵疾风,柔软的双唇抵住她的唇畔,牙齿磕碰,抵死纠缠,朝瑶似乎尝到了血腥味,然后,马上一阵刺痛传来。
裴殊观竟咬破了她的唇瓣!
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在两人唇齿之间狂窜,裴殊观吮吸着她的唇瓣,抵死也不放开。
朝瑶不肯认输,狠狠的咬了回去,唇齿相交间,两人唇畔变得濡湿,不知是□□还是鲜血。
朝瑶像一只溺水的鱼,半点也不能喘息,只能将自己的背脊弓紧,头颅扭转。
这场亲吻,分明是在打仗。
一吻闭,朝瑶躬着背脊,颤抖着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嘴唇上血液晕开,越发猩红,那血腥味似乎已经将她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朝瑶望着床顶,什么也看不见,却突然随着深深的呼吸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场错误,除了让她疼痛之外,再没别的感觉。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继续!
朝瑶仰天长呼几口气,待她缓缓平息下来,心中静得出奇,还能沉静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裴殊观的喘息声。
“你还不明白吗。”
朝瑶冷静的声音穿来,却像是一把刀,直接刺穿裴殊观的脊骨,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动。
刺骨的寒冷从心底窜出,冰锥一般插进他的心里,裴殊观浑身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突然害怕,害怕朝瑶接下来的话语。
潜意识告诉他,那些话不会让他好受。
“你别说,你不能说。”
裴殊观伸手去捂朝瑶的唇,却只得到了朝瑶激烈的反抗,
“呜嗯...我...为什么不能说!?”
“你别说。”
裴殊观双目通红,他瘫倒在朝瑶身上,声音颤抖,几尽哀求,
“我求你,你别说......”
朝瑶扭头挣开裴殊观的手,她现在心中极其冷静,冷静得能听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她不再犹豫,就是要决绝的与裴殊观一刀两断。
“我的死,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朝瑶当时,那般起疑,那般告知裴殊观事情不对劲,请求他别走。
可他完全不相信她,只觉得她任性。
他的不信任,难道不是杀害她的元凶之一?
朝瑶双目圆睁,似乎能透过面具,看到裴殊观浑身颤抖,痛苦得不能自抑的模样。
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双唇颤动,依然坚持讲话说完,决绝的与他一刀两断,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也别自己骗自己了”
朝瑶的话语轻轻的像飘来似的,却比剑刃穿过胸膛还让裴殊观难受,几乎将他活剐。
双手全是从朝瑶嘴唇上擦下来的血液,从来矜贵雅持的他,现在发丝散漫如鬼魅,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随着朝瑶一语落地,终于经受不住刺激,一头栽倒在朝瑶身上。
第74章 离京
天气回暖, 春意渐浓,裴殊观自那日晕倒后,身体也逐渐养起来。
明知朝瑶不想去山西, 但裴殊观偏要如此为之。
将朝瑶抱上马车,朝瑶面前, 仍一片漆黑。
她不像裴殊观记忆那般好,就算眼盲,走过一遍的路,便能如履平地, 自被带上面具之后,常磕磕磕绊绊, 身上,也便有些青紫伤痕。
但有一点, 朝瑶明确的感觉到, 自被带上面具后, 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
被裴殊观抱上马车,她已不欲再辩。
对于裴殊观来说,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精致奢华的马车上, 铺上软垫,空间宽大, 裴殊观将朝瑶抱在怀里, 手圈着她的纤腰, 让她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 目光漠然的看着她的脸颊,唇却又在朝瑶耳侧,
“此去晋中,不知何时才返,我已派人去请五芳斋的糕点师父随行,你还想要些什么,不若一并告知。”
朝瑶将头转个方向,语气不咸不淡,
“你高兴就好。”
马车平稳行驶,朝瑶腰侧掌心,越箍越紧,朝瑶整个人几乎贴在裴殊观身上。
偏偏又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些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传进耳朵。
有双手攀着下颌,抚上朝瑶眼前的坚硬面具,轻轻摩挲,随后又挑起朝瑶下颌,轻轻吻了下去。
甫一接触,朝瑶只觉得冰凉,扭头去躲,下颌却被强硬掰回,下颌骨传来了细密的疼痛,唇瓣上落下的双唇,却在轻柔舔舐。
濡湿,柔软,又冰凉。
黑暗之中,朝瑶的触觉,格外灵敏,任由裴殊观的唇舌在自己唇瓣上游走,却闭紧双唇,不为所动。
裴殊观得不到朝瑶的回应,微喘着慢慢放开她,眉心轻蹙,清亮眸子,静静瞧着朝瑶,
“你知道这样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朝瑶透过面具凝望他,洇红唇畔轻启,挖心剜肉的话语,不假思索的向外流出,
“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年少时就不缺人喜爱,世家女们都对你青睐有佳,现在又贵为首辅,权势滔天,何必如此。”
裴殊观的呼吸不自觉的重了一分,捏着朝瑶下颌的手指陡然放松,微微向下,沿着朝瑶脖颈处的肌肤骨骼向下,直到落到朝瑶的心房位置。
“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知晓,收回你的话,我只当你胡言。”
“你也知道,我现在权势滔天,若你做不到对我的承诺,我对你的承诺,也可以就此作废。”
朝瑶瞬间想到,被迫迎娶长嫂的顾廷芳,见他背信弃义,忍不住气急,面具之下,呼吸声逐渐重了起来。
“顾廷芳已经受到了惩罚,这次的事也与他无关,你不能再用他来威胁我,这样只会让我恨你。”
裴殊观抚在她心房上的手,也感知到她加重的心跳,裴殊观的手向后划开,将朝瑶抱进怀抱,抚摸她的脊背。
朝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嗅到身前的药味,感觉到裴殊观□□的抚摸。
耳边再次响起裴殊观的话,他唇畔扫在朝瑶耳边,语调缓柔一分,
“我未曾想用他们任意一人威胁你,我只想让你继续爱我,有一件事我忘记告知你。”
“就算你仍想跑,想要离开我,只要你在历朝境内,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就算你跑去北朝,我也能率领万千士兵打过去,找到你,所以,我并不稀得用他们威胁你。”
朝瑶呼吸哽住,气血上涌,忍不住一把推开裴殊观,指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道,厉声置问,
“你这样对我,逼迫我,又要我如何继续爱你。”
“我分明和你说过,不要去晋中,留在汴京,我好好的呆在你身边,而你呢!?你如何对我!”
她那一巴掌扇到裴殊观的下颌上,白皙的肌肤顿时起了红印,裴殊观抿直唇瓣,看向朝瑶的眸光越发幽暗。
他对朝瑶的话语不置可否,伸手握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里,埋首深嗅她颈间香气,
“是你骗了我太多次。”
“于我而言,汴京和晋中无异,可你拼着于我决裂也要留在汴京,我疑心你又有什么计划。”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朝瑶心神一颤,她做的事,不能宣之于口,动机奇怪,难免让裴殊观生疑。
可朝瑶没想到,这细小的地方,他也能察觉到。
撇过脸去,朝瑶抵死不认,“汴京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才一回来,自然不愿意背井离乡。”
裴殊观伸手轻轻握住朝瑶的指尖,嗓音柔和低哑,似在哄人,
“少时我们学于一堂,你不愿学,曾央我,等我科举之后,教习你些地理人文,游方佚事,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朝瑶心中只有冷笑,瓷白的牙齿阴恻恻的轻启,十分不给裴殊观脸面,
“那这张面具呢,你又作何解释?”
裴殊观手指落在那张,他亲自绘制的面具上,面具采用最好的木料,他一点点的打磨而过,保证上面,没有多余的木刺,划伤朝瑶娇嫩的脸庞。
可是那木料,依旧坚硬,早晨解下,为朝瑶洗漱之际,能显而易见的看到,面具留下来的印记。
裴殊观敛下纤长眼睫,他也厌恶,为朝瑶带上面具的自己。
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微颤,裴殊观唇角抿直,他不是不能面对自己的不足之处。
但是,面对朝瑶,向来以天资卓越著称的他,将这些软弱的话语道出,依旧身形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