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柔软心脏的核心,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期盼。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道,
“亦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这话,说出口,嗓音微颤,实在不像他,朝瑶心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朝瑶想,她应当是知道几分,裴殊观现在在想什么。
无非是接受不了,一个爱他的人,突然不爱了而已。
可是爱情,是多么渺小的一个东西,他现在有权有势,数不清的美女前仆后继,人人都爱他。
只是,她们做不到像她那样豁出一切去爱而已。
而她之所以能做到,也只是因为这不是她的世界,若这是她的世界,那她是一点一滴也不愿意付出的。
朝瑶能清楚的认识到,或许,他爱的并不是她,只是那个能为他豁出去一切的人。
所以,这样的爱,有什么意义?
朝瑶微微叹气,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连裴殊观这样高傲的人都软了的时候,她现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只是,若要她继续向裴殊观低头,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她一定会找到机会,再不受制与裴殊观。
正低头沉思,耳边却又响起裴殊观的声音,他指骨揉抚着朝瑶的脊背,似是哀叹,又似是爱怜,
“这些时日,你乖一些,等到了晋中,我就将这面具除去,不再叫你难受。”
这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的行为,朝瑶并不认同,正低头缄默,外面有嘈杂声起,朝瑶转头去看,头已然转了过去,却恍然惊悟,自己看不见。
裴殊观似与她心有灵犀,苍白纤细指尖,撩开车窗帘幕,目光探出,外面萧条景象四起。
有成群结队的流民上京,老弱妇孺,稀稀落落的走在一起,按时间算来,应当是山西‘太平会’作乱,造成的情景。
历帝在位几十年,尸位素餐,累积沉疴无数,分崩离析之势跃然于眼前,边境也早已不安稳,还是裴殊观执政两三年一来,以雷霆手段加以纠正,改善了良多。
可山西去年大旱,倭寇又起,行事却非常无畏,竟拖至今年,地方官员也未能解决。
虽然裴殊观派来了专员,但也紧紧是将倭寇压制住,流民问题却很严重。
裴殊观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遂想着,亲自去一趟。
“是流民。”
裴殊观替朝瑶拨弄面具压制的头发,手指摩挲她的肌肤,尽量让她舒服一些,声音清亮,但难免有些病中的疲惫。
“他们从稍南一点的地方来,要入京讨活路。”
朝瑶耳畔,响起老人急躁的咳嗽,小儿的哭闹,妇女唉声叹气的声音,他们似乎很疲惫,竹杖的声音,一下一下戳在地上,却掩盖不了,有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朝瑶没见过流民,想来大抵和成百上千个流浪汉聚集在一起相差不多,但是他们更惨一些。
她的世界里,流浪汉至少能吃饱饭,但是这里,他们更惨,或许一天,一粒米也吃不上。
不过这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朝瑶扭头,不欲再看。
裴殊观却叫停了马车,吩咐马夫,将车队带上的粮食,分一些给这些流民。
朝瑶知晓他高洁公子的做派,又重名声,又信佛,宛若观音菩萨点化的童子。
自然觉得,他现在装模做样的体恤百姓,端得一副菩萨心肠,也是合乎常理。
但她知晓裴殊观是多么冷心冷肺之人,遂对他的做法,抱了一丝看透他披起皮囊装模做样的,看笑话之意。
但她不知。
裴殊观先前,随母亲礼佛,虽然通达佛经,却从不虔诚。
是后来,为了将她复活,才对旁人,有了怜悯之心。
第75章 路上(一更)
马车走了两日, 才到入晋中境内,不似一路流民繁扰,晋中作为山西的首府, 竟一派安定昌盛的模样。
向外扫视而去,街边自由各色当地小吃和手工作品, 想着本就是带朝瑶出来散心,裴殊观格外珍惜这一段独处的时光。
耳旁声音渐变,热闹繁杂,小贩的吆喝声, 拨浪鼓的拍打声,人来人往中, 带着当地特有的口音,非常热情喧闹, 与出京一路所见的流民萧条景象, 半点不一。
朝瑶尽管看不见, 也能听见这其中的差别,听闻山西大乱,首府能如此快速平却下来,实数不易。
裴殊观修长苍白的手指, 捻起朝瑶耳边的碎发,向一旁拨弄而去, 暗色眸光将朝瑶盈了个满怀。
将朝瑶圈揽在怀里, 裴殊观毫无疑问的想, 被锁住双眼的这些时日,朝瑶安静了许多, 也乖顺了许多。
娇娇小小的靠在他身侧,像一只小火炉似的, 虽常常摆脸色给他看,不多言语,但也不会故意说一些话来气他。
裴殊观将朝瑶抱在腿间,一手握着她纤软腰际,一手缓慢摩挲朝瑶鸦青秀发。
马车一个趔趄,车身一整,朝瑶浑身一荡,更往裴殊观身上靠了两分,腿根也坐在他的大腿处,被他强硬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朝瑶赶紧坐直身子,与裴殊观身体隔出缝隙,僵硬的撇过脸去。
朝瑶只想着到了州府,赶紧叫裴殊观将这面具给她解开,双眼不能视物的感觉,实在让她太过不安。
她撇过脸去,虽是满脸淡漠,但冷傲清丽如小荷一般的容貌,就尽在裴殊观眼中,尤其是那微微梗着的纤长白皙的脖颈,任谁看了,都像与之交缠。
这宽敞硕大的乌木马车缓慢行驶着,分明是偌大的空间,天气虽然回暖,但大抵也称不上温暖,朝瑶只觉得裴殊观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吐息微烫。
朝瑶心神颤动,被他弄得既无奈又无措,心中更是没有什么与他亲近的意图。
或者说,自从朝瑶决意与裴殊观一刀两断后,朝瑶对裴殊观的亲密意图,就已经是避之不及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在朝瑶看来,并不适合做这些事。
但裴殊观却不肯,他似乎将那天的事情忘却,执拗又偏执的要与朝瑶接近。
朝瑶被裴殊观抱在身上,手抵住车壁,上身向外探去,尽量远离裴殊观,咬牙警告“外面有人。”
裴殊观漫不经心的撩开朝瑶脖颈处的发丝,虎口向上环绕,掐着她脖颈与锁骨连接之处的肌肤,感受她脉搏的跳动,缓慢将她按回自己身上。
炙热的唇瓣落在朝瑶肩头,朝瑶视线里一片漆黑,心中落不到实处的不安,柔软的触感,让朝瑶忍不住浑身一颤。
“你别。”
外面人来人往的吆喝声,热闹冗杂,似乎打在朝瑶心上,可偏偏裴殊观对此视若无睹。
照瑶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之中,朝瑶只能感觉到,裴殊观慢慢上移的唇瓣,濡湿,轻柔,却带着灼热的吐息,除此之外,就是车厢外,街道两旁的小贩吆喝声。
这太过大胆,是一种诡异的感受,朝瑶受不住刺激,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或许几番尝试之后,裴殊观已经意识到,亲吻朝瑶的唇畔,得不到她的回应。
所以,嘴唇吮.吸住了朝瑶可爱柔软的耳垂。
亲吻之后,裴殊观苍白病容上泛起一抹潮红,幽深眸光从容莫测,静静盯着手掌心的猎物,有十足的耐心与她周旋。
上身被强硬扣在裴殊观胸膛之上,朝瑶下身止不住的下滑,裴殊观却用膝盖,将朝瑶双腿顶开。
朝瑶心中焦急,知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可躺倒在裴殊观身上的她,虽然双脚落地,但整体后仰,毫无受力点。
裴殊观仿佛,十分懂的将她如何钳制。
朝瑶心中大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挣,却被目光从容落在她脸庞上的裴殊观提前预知,顺着她的举动,完美的将力道避去。
腰间被一双手钳制,耳畔响起裴殊观的声音,下巴摩挲在头顶,他的嗓音低哑,具有十足的诱惑性,同时,带给朝瑶巨大的轰鸣,
“若是你怕,我不动你。”
他似乎说道做到,停下动作。
少倾,朝瑶耳侧,响起环佩玉珏相撞的声音。
正疑惑的侧耳去听,但她没看见,裴殊观白皙如玉的指尖,穿过她乌鸦鸦的发,捻起一束细细摩挲。
指腹穿过朝瑶的发,带到意想不到的地方,缓慢缠绕。
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怀中,朝瑶双脸红透,若熟透的石榴,裴殊观唇瓣,殷红水润。
因为没有受力点,朝瑶难耐的沿着纤细脖颈,抵在裴殊观的胸膛,疑惑的向发声方向侧头看去。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起,裴殊观手心握成,穿过乌黑柔亮一团,随着他的动作,朝瑶只觉得头皮有些生理性的发紧。
在裴殊观眼中。
她鼻尖近乎抵近,似欲要凑近探索。
眼前的景象太过荒唐,激得裴殊观如玉般白皙的脸庞,浮现一层潮红,只能抿紧唇瓣,抵死压制。
黑暗之中,耳侧声音渐浓,头皮轻扯头发的痛麻感愈发加重,碰撞之间,朝瑶的脸与缠绕着发丝的一团轻擦而过。
刹那的宁静,朝瑶似在细细回想。
意识到那是什么,朝瑶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起一阵嫣红,几乎要煮熟一般,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手脚慌不择路的乱拍,心中大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警告,
“你快放开我!”
裴殊观将朝瑶揽起,怀抱强制不可脱逃,纵使裴殊观仍在病中,但朝瑶现在十七六岁的瘦削少女身子,对成年男子的力量,毫无撼动的可能。
动作不为朝瑶所停,鼻触朝瑶身上馨香,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声音愈发低哑,他冷静克制道,
“我不动你,你亦应当给我一丝甜头。”
裴殊观甫一说完此话,朝瑶只觉得人来人往,热闹嘈杂之声,更如洪水猛兽一般,灌入她耳,羞得她满脸通红。
朝瑶羞愤的被裴殊观揽在怀里,五感被锁一感,什么动静也能听清了,尤其是耳后缓慢喘息之声。
只要声音再大一点,就连车轴转动的声音也掩盖不了,如若传播出去,届时吸引了人们的目光,那时她是真的与裸奔无异。
灼热气息愈重,碾过发丝的声音越发清晰,朝瑶发丝凌乱,几乎要被逼得哭出声来,几度呜咽。
恰此时,马车又遇一缓坑,马夫唯恐惊扰了主子,下意识的往后去看,震荡之际,马车幕帘开了小小的口子,喘息声混合细小呜咽声缓慢流出,风一般缠绵的声音灌入他耳。
马夫打眼去看,车内大人正襟危坐,虽然面色潮红,但优雅矜持,衣衫一丝不苟着于其身。
微低着头颅,从容不迫的柔声轻哄着小姐,目光充满爱怜。
怀中的小姐,佩戴着面具,分明什么都未做,却已散了鬓发,衣衫松乱,仰起脖颈,倾倒在大人怀中。
顺着小姐散乱乌黑的发丝向下,层层叠叠的衣裙掩映中,有东西缠绕着小姐的发丝,衣裙凸起一角,轻缓慢动。
马夫意识到了不对劲,心神具震,猛吸一口凉气,再抬眼之际,却对上了大人幽深凛冽的眼。
他面色如月光白,嘴唇潮红,黑发如瀑,静静看来,丝毫没有扭捏躲闪之意。
面前陷入欲望旋涡,光天化日做出如此行径之人,可是清贵雅持,纤尘不染的裴首辅裴大人。
马夫浑身一怔,近乎肝胆欲裂,僵直着手,将那豁开小口帘幕扯回去时,才反映过来,方才自己甚至不能呼吸!
就连现在,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几个深深的吐息之后,马夫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完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晋中州府,叫停马儿,马夫僵直着手臂,恨不得屏去自己耳目之感,但好在里面声音已歇,但他出声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他只想挖个地牢钻进去,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大人面前才好。
马儿停了车,四周寂静,裴殊观撩开车窗看去,‘晋中州府’四个金漆黑底大字,已然出现在眼前,门口两个灰色石狮,庄严肃穆,知州着圆领降红官袍,携一群理事,已在门外恭敬迎接。
知州是裴殊观不久前派下来的京官,裴殊观此次前来,除了统领事务,也有督职之务。
魏成方看见马车来了,赶紧上前迎接,这可是尊活菩萨,不是他怠慢开罪得起的。
既到了地方,裴殊观裹了软毯,将朝瑶抱起下车。
他现下面色已平静如常,看不出半点不对,衣衫整洁雅持,一丝不苟,面容清冷出尘。
魏成方打眼一见,平时清心寡欲的裴首辅,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抱了个女子下车,更是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不敢多做停顿,赶紧上前迎接,在裴殊观面前,一州知府低头看着地,不敢抬头看半分,缓声恭敬道,
“恭候大人大驾光临。”
裴殊观眉眼淡漠,淡淡的应了声,抬腿向里面走去,此次的护卫统领卫淇赶紧下马上前,随伺听令。
角落里马夫战战兢兢的抬眸向前看去,眼见那侍卫统领和裴殊观走在一起,多想将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可是前面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偏偏停住脚步,淡淡转头看他一眼,似乎低唇在侍卫耳边言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