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旧部,原来,他一直都知晓。
傅昭紧接着将后头的话给说完,“当初让太医为你把脉,便说你身子不大好,若是现在有孕,会让你身子亏损,我才想出如此办法来,避子香囊虽然并未有什么滋补的效用,却也不会像那般虎狼之药一样损伤你的身子。”
闻姒眼眸中泪水渐起,傅昭的心口也开始有着疼痛。
轻轻用指腹摸上闻姒的眼睫,上头濡湿一片。
傅昭缓缓将唇压在闻姒的手背之上,“姒姒,莫要哭。”
深吸一口气,傅昭嗓音沙哑,喉咙中似是有些什么。
他贴着闻姒手背的唇在不断地动,唇中有热气喷洒在闻姒的手背之上。
“姒姒,我知我先前错的荒谬,也知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莫要不理我。”
这一瞬,就让傅昭想起下午时,她带着陈炳进到房中,徒留他一个人在外头。
那刻,若放在以前,他定然会不管不顾,将闻姒给抢过来。
可今日,却与以前的情形并不大一样。
他知晓闻姒不喜他的做派,那只手伸了出去,又只得收了回来。
现如今,他唯一所求,就是希望闻姒能接纳他。
至少,莫要将他给朝外推去。
闻姒用帕子,将眼眸中的泪水尽数擦去。
再次看向傅昭,在昏暗烛火下,他眼眸很亮。
在那里头,全然都是她的倒影,让她一怔。
她轻声说:“傅昭,其实你先前从未将我当作过你的夫人,你只认为,若是有事,那我不知道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就算是知晓,我也走不了。”
闻姒的手一寸寸摸上他的心口处,“你只是觉着不甘。”
随后没等傅昭说话,闻姒就先一步开口,“你一直都知晓父亲仍有旧部在这世上,却也不愿告诉我。”
“甚至……”这一瞬,就让闻姒想起先前的时候,“你连让我去刑场瞧眼父亲都是不能的。”
傅昭知晓先前他错的离谱,“我省得,若是你愿意,我定然会弥补先前所有,姒姒,只要你还愿意。”
今日的傅昭,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也并不像是意气风发的人。
他见闻姒迟迟没有开口,将心中所想倾述出口,“你怨我,也是我自个咎由自取,可我只想在后头的日子中,来赎罪。”
闻姒看向傅昭,他压低声音,“姒姒,你本是明珠,不该蒙尘。”
眼中方才好不容易压住的泪珠,在此刻尽数落下。
先前,也有人如此对她说过。
可渐渐地,她身上发生太多的事情,让她再也不愿相信这些话语。
一朝家族破灭,父兄被斩,剩余人现下都还在苦寒之地。
她实在是,再也做不到用这句话来对自个说。
傅昭卷起闻姒的帕子,轻轻拭掉闻姒眼眸之上的泪珠。
他声音轻柔不像话,“姒姒,还有一事我未曾对你说过。”
闻姒不解,扭过头来看向傅昭。
他黑眸中的深情将要溢出来,此刻也让人瞧得见并且摸得着。
缓缓凑近闻姒的耳边,傅昭自个倒是有几分的紧张。
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发酸还有涩然,“我心悦你,从始至终。”
闻姒脑中登时只有这句话还在围绕。
那件她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现下被傅昭如此说出,当真是不大一样起来。
一片混沌间,闻姒连周遭还有旁的声响都一概不知。
傅昭唇中的热气,与炙热的胸膛将她给困在一方小天地中。
逃不开,也让人忘不了。
“那时你来找我退婚,其实心中早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只是尚且有不愉所在,所以并未显露;后来你的每次笑颜,都刻在我的心尖之上,我为你父亲燃长明灯,为你放烟火,皆因,我心上之人是你。”
“姒姒,这样的心思我从未变过。”
说完,他就将闻姒给放开。
那股一直压在心中的话,此刻说出来,倒是让他自个好受不少。
从看清自个的心,他开始想的是,若闻姒不心悦他,他当如何。
然而今晚此事发生,却只觉,当初的他太过于愚笨,闻姒与旁的事相比,并不值一提。
微微垂眸,傅昭心中畅快不少。
闻姒却在此时无话,不知究竟该如何回应。
徐徐,她又听见傅昭所说的话,“我并不在意你心中有我没我,只想求你,允我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与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闻姒似乎找回些神思来,想了许久这才开口。
“傅大人可是想,如同旁人爱慕上一个姑娘一般,今日约她赏灯,明日为她写诗,便是能讨欢心的东西,就一概可以弄来。”
傅昭在此时半跪在地上,抬眸看向闻姒,“便是你想,我就都可以。”
闻姒将头给转过去,若是说不触动是假。
但若是太容易让傅昭得到,便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她闷声道:“傅大人如今全家流放,什么都再也没有,还能做些什么。”
傅昭面上带笑,知晓她这是允了。
嗓音温润,“你方才不是说,陈炳是男宠,我来代替他,如何。”
闻姒的面上登时潮红一片,但不愿在他的面前泄露出半分来,“不好,我今日不想,你出去。”
“若是明日想,便就可以?”傅昭又变得那般没皮没脸起来,可闻姒却不似他这般不要脸面。
细嫩手腕推着傅昭,“你出去,便是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有不少人都愿意做,我为何偏生要选你。”
傅昭眉宇间滑过几分的失落,却很快就说:“我不弄脏你,只会让你欢愉。”
登时露骨起来,闻姒用帕子打下傅昭,“登徒子,你出去。”
傅昭在此时也变得异常听闻姒的话,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闻姒本是背过身的,可见傅昭就如此走,靠在软垫上,只想着下次定不会让他进来。
可不承想,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一声的响动。
闻姒朝门口看去,看见傅昭手中端着铜盆,上面还搭着一条帕子。
“大人来做甚,我要睡了。”
腿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傅昭连忙将铜盆给放下,握住她的脚腕,“莫要动。”
伸手将闻姒的脚腕放在自个的膝上,傅昭的动作十分轻柔。
将帕子沾了水,放在闻姒的脚腕之上道:“用帕子敷着,便会好许多。”
闻姒看向他的手,以前的时候倒是没有发现,傅昭竟然还会这些。
许是看出闻姒心中所想,傅昭恢复一贯的清冷。
“小时候我便被父亲扔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受伤什么的就只得自个来,这些倒是不算什么。”
这件事情倒是让闻姒窥见不一样的地方。
从她认识傅昭开始,那时他便早已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虽有风流不羁在身上,可更多的却是旁人都没有的傲骨。
是以后头她也从未以为傅昭能做的来这些。
如此这般敷着,铜盆中的水渐渐凉下来,傅昭才将帕子给扔回去。
他看向闻姒的脚踝,倒是比旁的时候要好些。
“后头我来……”想想只觉不对,傅昭慌忙改口,“后头的日子,我来为你上药可好?”
闻姒秋眸中带水,也还藏着几分的笑意。
她柔婉的嗓音落在傅昭的耳中,更是动听美妙,“看大人的表现吧。”
说着闻姒将脚给收回,“你去叫青烟上来,我要歇下。”
傅昭果真如一个合格的男宠一样,将铜盆端上下楼。
在楼下寻着青烟,他便开口道:“如今姒姒受伤,若是有何动静与我来说。”
可青烟才不会给他好脸色,“我家姑娘自然有人记挂,不劳烦大人。”
说着青烟直接去了楼上。
傅昭见她的模样也没恼,如今,倒是不同不是。
看见站在自个身边的荣松,傅昭又恢复往常样子,手背在后头,面上冷峻,下颌硬朗。
“你明日托人问问,可有男子用的避子汤。”
第57章
◎单单将傅昭给忘记◎
荣松大为震惊地看向傅昭, “世子,那些可是虎狼之药,对身子有损。”
可傅昭只是抬头, 看向闻姒得所在的那间厢房,“便是有损又如何。”
知晓自个劝不了傅昭, 荣松也熄了这份心思。
打从一开始, 他家世子就没让自己好过过。
但如今的模样,倒是与方才要准备进屋的模样不一样。
荣松偷偷看着傅昭此刻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什么, 世子如今看来, 倒是和煦许多。
但他仍也知晓, 这份和煦只是对着闻姑娘才有的,其他人如何有这般境遇。
傅昭面上沉着,但在烛光之下, 确实是有比往日要柔和的面容。
这些, 全然都是因为闻姒。
他竟从不知, 原来将所有的心意说开竟然如此开怀。
但很快,他又将眉目给敛下来。
姒姒不是有了身孕,为何现下又会召男宠。
眉眼深沉,将此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看来, 陈炳留不得。
姒姒的身子一贯就是不大好, 如今有了身孕,更要好好调养, 如何能做这些事情。
就算她腹中孩儿是梁霁的,便是当作自个的又何妨。
傅昭坐在底下想了许久, 直到夜色渐沉, 凉风吹在他身上, 无时无刻不在朝他还未好全的伤口中去钻,他这才回过神来,是时候该要回房了。
他的房间在最里头的位置,先是要经过梁霁的房间,又要再度经过闻姒的房间。
在梁霁的房门口,傅昭顿住脚步。
虽未曾抬脚进去,但也并未敲门。
可他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便是想用孩子绑住姒姒,真是在痴人说梦。
傅昭身上多几分的得意,施施然朝自个的房中走去。
在闻姒的房门口,他静心下来,听见里头没有任何的声响,这才放心。
若是在姒姒怀着身孕时,还有人贼心不死,那他第一个便不会放过此人。
回到房中,他想起与长宁王下午说的事。
写份密函叠好放进自个的袖中,让荣松帮他换了衣裳。
荣松看着颇有些忧心,“世子不然让旁人去做,免得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又出了事。”
傅昭咬牙摇头,“不必,我自个来,这事不是泄露出去。”
荣松只得作罢,帮傅昭将衣裳给换好,看他从窗户翻了出去。
另外一边,傅昭并未走多久,闻姒的屋门口就站着一个人。
梁霁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闻姒的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
里头还有闻姒说话的声音,梁霁终是将食指弯曲扣上门,“姒姒,你可歇下了?”
闻姒在里头,也听见梁霁的声音。
她此刻披了一件衣裳,正在与青烟说话。
听见外头的响动,连对着青烟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开门。
青烟也马上照办,毕恭毕敬的将门给打开。
本是不大开心的,可看见是梁霁,心中又有几分的畅快。
是梁大人,不是傅世子,她倒是比谁都开心。
对着里头喊:“姑娘,是梁大人。”
闻姒连忙将衣裳给拢好,侧身道:“进来吧。”
青烟对梁霁换上一副笑颜,“大人进去吧,我家姑娘还没睡下。”
梁霁行礼,“多谢。”
随后梁霁进到里头,一进去就闻见一大股药酒的味道。
他也是习武之人,自是知晓药酒的用途是什么。
有些担心的看向闻姒的身上,“你可是有哪伤着了?”
虽然对梁霁有戒心,但他却也是从生死关上走了一遭的人。
闻姒对他狠不下心来冷脸,也终究觉得,梁霁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人。
唇角微勾,梨涡上来几分,“无事,就是方才不小心将脚给扭着了。”
梁霁朝她玉足上看去,本是白皙芊芊的玉足此刻红肿不堪,也肿胀非凡。
他不免抿唇担忧道:“可有瞧过大夫了。”
闻姒笑得便更加开怀些,“我自个就是大夫,哪还需要旁人来看,无事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房中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烧灼的声响,以及外头有不知名的鸟儿落在窗棂上,又很快不见的声音。
闻姒垂着头,一直用扇子不住的扇风。
没有使太大的力气,但此刻便无旁的事情可做,不做些这个就更加尬然。
梁霁也察觉到,手放在分开的膝上。
白色中衣上有几分的痕迹,让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方才,可是傅昭在你房中?”
梁霁将心头最想要问的那句话给问出。
闻姒有些诧异,却也觉着正常。
刚才傅昭在外头那一出,便是谁都知晓了吧。
她点点头,没隐瞒什么。
梁霁淡然笑下,“本以为我若是知晓这一消息定然会受不住,可如今听你亲口说出,倒是还有几分的释怀。”
闻姒盯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之前在船上时,虽然与梁霁说过两人之间的事情不再算数,可梁霁却只说不急。
如今这样,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梁霁的意思了。
梁霁没抬头,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从前我未曾答允你要彻底与你分开,此时因得我想再试试,你心中是否还有我,但是今日这样一看,我便是没了机会。”
“是吗?”这会抬头看向闻姒,眼中是说不出的恳切来。
闻姒握着扇柄的手一顿,不知如何搭话。
是说“是”,还是“不是”。
这要如何办才好。
心中对梁霁的想法始终是太过于矛盾,一方面觉着他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可在父亲的事情之上,他身上又有着太过于重的谜团。
闻姒想想,这才缓缓开口,“我与傅昭并不是你想的这般模样。”
见梁霁的眼中有几分的喜色,闻姒终是不忍,可最终仍是将后头的一句话给说出,“他是向我表露心意,但我并未想好。”
“你也知晓他先前欠我颇多,若当真答允他,我不想自个再处于如此境地之中,况且,他心悦是他的事,与我有何干系,我现下,还从未想过有与他再重修于好的事情。”
梁霁眼眸中透出几分的喜色,他手指都有些颤动,“你如此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