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中早已醋到极点, 瞥向桌子一角, 倒是连陈炳都有。
手握成拳用力几分, 这才转身离去。
闻姒看见傅昭的背影若有所思,但想想也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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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几日,每天傅昭都会去周恒那处。
不做什么,只是在那边坐坐都让人受不住。
已经进入十一月的天,江州的气候骤然变冷。
晚上骑在马上身上都是说不出的严寒叫人发颤。
傅昭裹着黑色的大氅,骑马朝周恒那处前去,没有半分的延迟。
如今已经是第七日的时间。
世人皆说事情做上三次若是不成自然就会放弃,可是傅昭却仍旧没有。
周恒听着傅昭马匹的马蹄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叹一口气。
是为了帮闻姒,他知晓此事。
可两人间早就已经和离,周恒想不出为何傅昭还要如此。
难不成是为了挽回他家小姐的心?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周恒看见外头站了一人,身形单薄,却异常的坚韧。
他对着手下的弟兄道:“请他进来吧。”
这是头一次,周恒先一步开口说这样的话。
弟兄静默半晌,这才开口,“大哥,当真要如此,让他进来,便是再也没有好日子过,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周恒抬手,止住他想要说出来的话,“无事去开门,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见弟兄仍旧想要说什么,周恒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让他无话可说。
门被打开,傅昭面上带了几分笑。
在一向清冷的面庞上,多加和煦在其中。
便是十一月的天儿,都在此变暖不少。
一进屋中,周恒并未直接与傅昭说起去见闻姒的事情,而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傅昭的面前,对着使出一个“请”的手势,“一路过来,想必世子也吹了不少的风,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做大事的人,便不会在一些小事之上急躁。
傅昭欣然受下这杯茶,随后将茶杯放在大掌中,感受着温度。
周恒看似是在喝茶,可实际上从前在军中的那股观察力依旧还是在的。
傅昭手上有勒缰绳的痕迹,被风吹红的大掌也在一点点恢复往日的模样。
并且他手指微弯,上头是常年拉弓的痕迹。
周恒帮傅昭将茶水给填满,傅昭恭敬地两手将茶杯给拿起,模样恭敬。
看见傅昭又喝了一口的茶,心中直道傅昭是个好性子的人。
周恒嗓门一向很大,可如今声响中多了几分的敬佩。
“世子既然也是习武之人,想必也是爽快的,有话我就直说。”
傅昭连放下茶盏,对周恒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军请讲。”
“哪还算是什么将军,”周恒摆摆手对他道,“不瞒世子说,便是自打国公爷被安上擅动兵权的帽子后,已经许久无人这样叫我,我也敬佩世子能多次前来,纵然之前绝无任何的收获也丝毫不恼怒,今日便是想要告诉世子,您说的事,我愿意答应,只是如此一来,小姐也要掺进此事中,也烦请世子保全小姐的名声。”
傅昭颔首,“这是自然。”
他虽心中喜悦,可面上仍不显风水。
周恒看到又多了几分佩服。
本以为此事已经讨论完,可不想周恒又多加上一句,“敢问世子,如此这样,可是为了挽回小姐的心意。”
傅昭的手顿在原处好久,面上皑皑,似在冰雪之地前行之人。
可许久,他语气中有着歉意,“不是,我只是想,让姒姒开心一些。”
周恒不懂这是何意,用眼神询问傅昭。
傅昭浅笑一下,对他道:“姒姒的身子向来就不算太好,为了此事来江州也受了不少的苦,我想,若是她能知晓当年的真相,应当会开心起来,对她的身子也有益处。”
如此一来,周恒看向傅昭的眼神中就没了防备,剩余的只剩下敬佩之情。
他起身抱拳对傅昭道:“三日后,在城郊的茶水驿站处相见。”
可傅昭却皱眉说:“那地方是否可靠?”
周恒对他笑下,“世子放心,那处地方是我们的兄弟开的,便是一直在帮我们打探消息,我们的物资也都由那处来。”
傅昭这下才放心,点点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三日后见。”抱拳行礼后离开,傅昭翻身上马,看见里头的场景,面上一贯的沉霜这才稍微好些。
他回到驿站已然是三更半夜的天儿,纵然有太多想与闻姒所说的话此刻也要忍住不少。
傅昭洗去一身的疲倦,进到房中。
闻姒那边其实并未睡着,在安静地与青烟学着女红。
心头揣揣,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不知是什么事,便也睡不着起来。
想来来江州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要寻个合适的机会找到父亲的旧部才成。
见闻姒走神,青烟小声问,“姑娘可是累了?”
闻姒将头给摇摇,“没有,只是在想,父亲的旧部要如何才能寻到,得知鸢姐姐她们还能在江州留好一阵的时间,我倒是有些开心。”
青烟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拿剪子将桌上的烛芯给剪了一寸。
瞬间颤巍巍的火苗又登时燃烧起来,房中又是一片的暖光。
闻姒将披风朝自己的身上给拢了一些,“江州这处冬天虽不似上京那么冷,可却总觉得房中潮湿,如此这般更是难受。”
青烟帮闻姒腿上也放着一个汤婆子,“可不是,便连衣裳都弄不干,不过若是有了炭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闻姒继续坐着手上的女红,如今身上的荷包已然变旧,也是该换个新的。
后头两日,她都没怎么看见傅昭,便是见着,也是傅昭撞见她正在与陈炳说话。
每次的面容都冷的像是要将人冻上,本就严寒的天儿就显得更冷一些。
闻姒在心中默默念叨,真不知为何傅昭总是有如此大的脾性,怕不是觉着,外头的男子便就是这样讨女子欢心的。
闻姒越想越觉得心中愤然,面上更加心不在焉。
手上还在绣着荷包,却不承想,没见着,一不小心将银针给戳进手中。
一阵的生疼,闻姒眼眸中泪水渐起。
一直在她旁边的陈炳自然也看到这一幕,有些心疼的将闻姒的手给捧在自个的手心中。
他带着疼惜对闻姒道:“姑娘的手本就不能损坏,如美玉一般的手岂能轻易破坏。”
闻姒笑着将自个的手给抽了回来,“不打紧的,不过就是些小伤。”
然而面容之上的泪珠却不是如此说的,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陈炳刚想拿帕子将闻姒的手给包住。
不想原处傅昭阔步而来,直接半蹲在闻姒的面前。
见到闻姒手上的伤口,傅昭的心间更有种莫名的怒火来。
没甚好气的对陈炳道:“你就是如此照顾她的?”
陈炳一脸不知所措,可傅昭的身份摆在面前,却叫他也不能与傅昭顶嘴。
闻姒能明白陈炳的委屈,便是谁人碰上傅昭,遇上他那张嘴,都会直叫人生气。
她将自个的手收回,面上愠怒,“大人,您每日都不必处理公务?便要在我这处待着,可却真真是影响到了我。”
傅昭看向闻姒所绣的东西,鸳鸯。
她又与陈炳在一处,还真的是帮陈炳所绣不成。
傅昭登时脸色暗沉,面上如冷霜。
“怎的,你为他绣荷包,倒是不许我多说一句。”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呵斥,闻姒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来。
她看向傅昭,秋眸睁得老大,没一会儿,泪珠就直接流下来,直直落在傅昭的手背之上。
站起身,将傅昭给推了一把。
不想他身量极重,闻姒柔柔的一下根本未对傅昭有何作用。
“便说我二人现在没甚的关系,就是有,也不过就是你是官,我是民,大人又如何能来管我,管我又做些什么?”
她一连串的话语,让傅昭这才意识到自个方才是说些什么。
不免有些懊恼,可那道歉的话语却似是卡在嗓子中,什么都说不出来。
闻姒见他如此,拿起手上的刺绣就进了屋中,也没管下头的两人。
生气将刺绣给扔在桌上,反而还吓了青烟好大一跳。
连忙将绣布给捡起,青烟倒是有几分的焦急,“姑娘这是怎的了,本是欢欢喜喜做个荷包,为何如此生气。”
不提倒是还好,一提闻姒就有无数的委屈说不出。
他傅昭可真是官大压人,如此来说她。
泪珠直直落下,青烟都变得紧张起来。
一直哄着闻姒直到她缓过神来。
听见闻姒所说,青烟只觉世子倒是个不讲理的人。
什么事情都要上来说道两句,她家姑娘如今与他还没什么关系呢。
青烟帮闻姒将泪给拭去,“姑娘莫哭,便是世子如此说又有何要紧的,咱们不理就是,以后若是世子再说如此的话,姑娘只管上前去给上世子一巴掌,保管他日后不敢再多说一句。”
被青烟的话语逗笑,闻姒瞬间笑出声。
她点点头,“我没事,就是有些渴,你帮我倒杯茶水来。”
青烟知晓她家姑娘这是消气的模样,帮闻姒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手心之中。
闻姒红着眼睛,两手捧着茶盏。
虽是哭过一场,但面上什么都瞧不出来。
反而还多了几分的恬静,实在让人看着便觉得可人。
闻姒喝完茶,将杯子递给青烟,“本来我女红就不大好,如此被傅昭一说,更是不悦。”
青烟笑着宽慰,“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左右都是给自个用的,若是不想做日后不做。”
闻姒也知晓是这个理,手上无力磨在一处,这才想起手上的伤来。
“哎呀,”青烟过来左右翻看闻姒的手,“姑娘的手这是怎的了。”
一个小针眼,如今已经不朝外头流血。
闻姒用帕子包裹上,淡然道:“无事,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你去楼下打盆干净的水上来就好。”
青烟连忙去做,心中只道以后还是莫要她家姑娘做女红的好。
不想下楼打水,正看见傅昭上来。
见到傅昭,青烟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想起闻姒刚才哭的那场是因得傅昭,她只想将傅昭给伤的体无完肤。
从傅昭的身边擦肩而过,青烟将手中的铜盆递给陈炳,“你帮姑娘打盆水。”
陈炳面上立刻展露笑颜,“好。”
傅昭的脸登时更黑几分,甩袖就离开。
她帮旁人做刺绣伤了手,倒是一句都不能说。
可他何时有过如此的待遇,倒是一次都没有。
傅昭看见自个的掌心,有些心塞。
从前在傅府,他甚少看见闻姒做女红。
以前时总觉着闻姒像是不大精通,可如今看来那鸳鸯绣的着实是不错,只是不愿给他绣罢了。
傅昭越站,越觉方才的话太过于冲动。
若是刚才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会给陈炳机会,也不会让他与姒姒的机会又进了一步。
傅昭越想越是后悔,连一直孤傲的面容之上都有几分的懊悔。
长宁王在此时出来,见到傅昭,不免有些疑惑,“你在这处做什么?”
傅昭一见有旁人来,瞬间恢复往日的神情,“与王爷无关。”
长宁王倒是也不恼,面上沉着与傅昭站在一处。
只是没过一会儿,长宁王见到底下的陈炳与青烟在一处,唇边都挂上几分甚是少见的淡笑。
“女子的荷包与香囊都是做给心爱男子的物件,啧,便是如我身上的这个。”
长宁王将身上的荷包给取下来,状似不经意地拿在手上。
“譬如这般的,不过想来承晦你应当未曾戴过,毕竟成亲未有多久就将夫人给气跑,别人如何能为你做这个。”
傅昭只看他手中的荷包一下,就将目光给挪开。
咬着后牙对长宁王道:“不劳王爷费心,我有。”
长宁王故作惋惜,“那便好,我还说若是你没有,便让我家鸳儿找人绣一个给你,毕竟她连陈炳那般可心的人都可以找到,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傅昭唇角微勾,带着几分的轻视,“不劳王爷挂心,我看还是多与王妃待着比较好。”
嗓音中带着几分的不甘,长宁王笑着从楼上下去。
风度翩翩,周身如玉。
身上荷包又被他重新挂上去,随着他走路时候的幅度有些轻微的幅度。
如此,傅昭看的更加明显,眼眸微眯。
他还未回房,就看见陈炳端着一盆水上楼来。
一见到陈炳,傅昭更是没有什么好心情与他说话。
冷着面就要过去,连脚下的步伐都快了不少。
看见傅昭,陈炳倒是还规矩行礼,“大人走好,便是闻姑娘不想见也没事,就是莫要气着自个就行。”
傅昭的脚一顿,再次看向陈炳时凛若冰霜,“不必你多说。”
转身离开,后背留给他们一个坚硬的模样来。
青烟吐下舌头,不想理会傅昭的坏脾气。
端着水与陈炳一同进到内室中,帮闻姒净手。
手上本就没什么大碍,也不算是太碍事。
闻姒净手后对陈炳道:“我这处无事,你先下去吧。”
陈炳连忙道好,看了眼闻姒后就离开。
房中骤然安静下来,青烟有些忍不住话,连声对闻姒道:“姑娘可不知,方才世子不知在楼上和长宁王说些什么,脸色十分的差,让人看见就想发笑。”
闻姒手中正抱着汤婆子,听见她的话,不免起了好奇。
如今竟然还有能让傅昭吃瘪的人,当真是不太多见。
她柔声问,“是因为何事?”
青烟摇摇头,笑得正是开心,“这事奴婢倒是不知,不过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世子怎会如此。”
闻姒敲下她的头,“你帮我将荷包给绣完,我有些困顿,想歇会。”
青烟连忙说着好,服饰闻姒歇下。
后面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做着刺绣,也没注意到门缝下被人塞进一张纸来。
等到闻姒起来,青烟扶着她去外头转一圈,却发觉脚下有张纸。
捡起来递到闻姒的手中,青烟也好奇凑过去看。
纸张被缓缓打开,上头的字迹有力炯俊,如高山巍峨,远不可攀。
闻姒一眼就认出这是傅昭的字迹,却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