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风抬眸与她对视了片刻,神色认真道:“不是怀疑,孤命人去查过,当年那桩贪污案疑点重重,不过孤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褚朝雨神色说不上是喜是悲,既然当年能定下罪,自然不会轻易找出证据。
顾宴风随手翻了下卷宗,注意到她的心思,挑眉问她:“你是想让我念在当年相救的恩情用私权直接放了你父亲,还是要孤将此案查明,还你爹一个清白。”
这还用想吗?
褚朝雨直接回道:“谢殿下愿意翻查此事,还我爹爹清白。”
说完,褚朝雨觉得哪里不太对。
果真,顾宴风脱口而出:“如何谢孤?”
从他说卷宗放在这里就是被她看的时候褚朝雨就该明白,顾宴风做的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在这里等着她呢。
褚朝雨不语,多说多错。
顾宴风也不再问她,继续翻看着卷宗,褚朝雨正要起身去忙其他的,顾宴风命令道:“在这待着。”
褚朝雨便也同他一起随意翻看着。
直到所有卷宗过了一遍,顾宴风活动了下脖颈,修长指节抬起按压在太阳穴上,闭目沉思了好大一会,他再睁眸时,褚朝雨从他眼眸中看到了坚定,想是他已胸有成竹。
她下意识给他添了杯茶:“殿下用些茶,歇一歇。”
顾宴风看了她一眼,饮茶时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还是个小姑娘,昨日把她给惹恼了,这般便哄好了。
顾宴风站起身,褚朝雨以为他要离开,正要起身送他出去,却见顾宴风四下看了看,突然问她:“喜欢这里吗?”
褚朝雨怔了下,回他:“喜欢。”
顾宴风颔首:“喜欢就行。”
褚朝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正不解时,却见顾宴风走至她做针线活的地方,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在箩筐里四处扒拉了一通,最后提起那件褚朝雨已经缝制好的中衣看了又看,眉目间似乎透露着些许嫌弃,他轻叹了声:“这件衣服就当是你谢孤的。”
他就那般拿着那件中衣走了。
褚朝雨其实想喊他说,他手里拿着的是她按着秦南萧的尺寸做的,他穿上不一定合身,可她想了想,若是这般跟他说,顾宴风定是会顺着她的话让她再给他做一件。
还是算了吧,他愿意拿走,那就大了大了穿,小了挤着穿,也可以扔在一边不穿。
——
入夜的时候,陈公公又步伐急匆匆的赶来月清殿,笑声细语道:“夫人,太子殿下让您过去一趟。”
褚朝雨现在见到陈公公来月清殿都有些怕。
自那日说那些话惹恼了顾宴风,看到他是那般态度后,褚朝雨也不敢再惹他,她根本惹不过他。
她随陈玉生去了辰阳殿,陈玉生走至外殿时却止了步子:“夫人,您自个进去吧。”
褚朝雨心中一紧,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她刚绕过竹石屏风,轻‘呀’了声便急忙转过了身,本能的伸出手去捂住眼睛,褚朝雨略有些无奈的道:“殿下怎么不穿好衣服?”
顾宴风闻言嗤笑了声,向她走近了几步。
他在褚朝雨背后用食指轻点了下她的肩,命令道:“转过来。”
褚朝雨摇头,倒是把捂在眼睛上的手放下来了,她觉得有些尴尬,回他:“殿下穿好衣服我再转过去。”
顾宴风极轻的语气‘哦’了声,反驳着她:“孤穿着衣服呢。”
褚朝雨轻叹了声:“须得穿的整整齐齐的。”
顾宴风的语气变得有些冷:“那孤还怎么给你看你做的中衣合不合身?”
不管他怎么说,褚朝雨就是不转过来,顾宴风忍了忍,没将人直接给掰过来,他无奈道:“孤穿好了,转过来吧。”
褚朝雨有些不信,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
果真,顾宴风在骗她,他倚在一张紫檀木桌前,身上还是只着了一件中衣。
从她那里拿走的那件中衣。
褚朝雨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过后,还是又转了过去。
那件中衣穿在顾宴风身上如同女子特意穿在身上的裹衣,紧紧贴在身上,如今又是夏季,天气炎热,她让巧儿去裁布料时挑选的都是单薄的丝布,他穿上跟没穿一样。
隔着一道薄中衣,他的肌肉纹理被映衬的清清楚楚的,因着肩膀宽大,又显得两只袖子极短,都被肩膀那一部分给提了上去,胸膛处崩的那么紧,也不知他是怎么穿上的,也唯有腰身处还算合身。
至于中裤,褚朝雨没往下面瞧,想来也是极不合身的。
她本以为秦南萧个子生的也高,顾宴风比他高上一些,应该也是能穿上这件中衣的,却忘记了顾宴风是习武之人,身板自是比秦南萧要坚实,也格外的衬衣服些。
褚朝雨觉得脸颊滚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顾宴风云淡风轻睨着她,眉目间含着笑意,轻叹了声:“这件衣服做小了,再给孤做一件。”
褚朝雨想起他彻夜未歇在那里翻看卷宗,若是顾宴风真的能还爹爹清白,给他做件中衣也不是不行,反正就算她拒绝了,他也总有办法让她做。
直接从月清殿拿走一件中衣,这种事太子殿下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应下:“知道了,殿下,我先回去了。”
顾宴风喊住她:“急什么,不需要给孤量尺寸吗?”
褚朝雨背对着他摇头:“我——我大概能估出来。”
顾宴风提高声调:“那怎么行,万一再不合身怎么办?”
“不会的。”褚朝雨笃定的说,嗓音里还隐隐透着几丝俱意。
顾宴风耳聪目明的,听出来了,他本没想这么快放人离开,沉默了一会,语气不冷不淡道:“你走吧。”
褚朝雨松了口气。
——
一连三日,褚朝雨都待在月清殿里,顾名思义在给顾宴风做中衣,顾宴风只让陈玉生来唤过她一次,她这般回了后便没再让人来寻过她。
听秦南萧说顾宴风这几日一直都很忙,当今陛下身子骨越发虚弱了,前几日还生了病,到现在还没好,朝中大小事宜都落在顾宴风身上。
秦南萧还说,不止顾宴风,还有五皇子顾堔。
顾堔是皇后娘娘唯一的一个儿子,皇后本是有两位嫡子,前两年三皇子突然病倒了,药石无医,如今皇后娘娘只五皇子一个儿子。
顾堔今年十六岁的年纪,虽还是生的一副稚嫩模样,心智却被皇后娘娘磨炼的极为成熟,深得陛下喜欢。
朝中大臣时常对他有赞许之言,顾堔次次回应皆是他尚不及太子皇兄,要以太子皇兄为榜样,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是以,顾堔还落了个谦逊的好名声。
相比顾堔来说,顾宴风的名声就有些不那么好,可以说是顾宴风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名声,他唯以深信的是手段和能力,十七岁的皇子亲自带兵作战,三年时间将侵扰边疆上百年的匈奴打的节节后退,再不敢犯大盛边境。
朝中与他作对之人也都落不得好下场。
对于这位皇弟,顾宴风不喜不怒,唯一表现出来的就是疏离,一个谦逊名声极好的皇弟他若是对他冷言冷语倒显得他心胸狭窄,反而他态度不明,让朝中官员始终猜不透。
顾宴风的母亲是德元皇后,当今陛下的发妻,更是年少夫妻,他母亲去世后陛下便立当时还是黎妃的秦兰芝为皇后。
秦南萧给褚朝雨讲这些的时候,褚朝雨听得还算认真,有些是她知道的,还有些是她闻所未闻的,就比如,顾宴风的母亲。
她一直所听闻的都是当今陛下如何宠爱皇后娘娘,甚至后宫妃子众多都形同虚设,陛下只独宠皇后娘娘一人,褚朝雨还曾认为当今陛下虽为帝王,却是情深之人,却不知在这之前还有一位皇后。
想来也是,旧人已逝多年,已逐渐被人淡忘,看到的也只有当今皇后娘娘的圣宠,秦南萧与她说当今皇后时,褚朝雨突然对皇后娘娘产生了好奇。
褚朝雨记得,当初那场宫宴就是皇后娘娘以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为由筹办的,当时皇后娘娘亲切的同顾宴风说他的才学年少时就受到张太傅的赞扬,要他一会可要展露一番,顾宴风只是冷冷的回了句他不喜作诗赋。
而且眼眸都没抬,只是摆弄着手中杯盏。
不知是不是褚朝雨有了这样的念头,第二日午后,坤宁宫来人传了话,说是皇后娘娘要见她,褚朝雨怔了下,换了身衣服后就随着宫人去了坤宁宫。
——
前几日才落了雨,坤宁宫的荷塘极为繁茂,一片片荷叶圆悠悠的随风而动,随处可见的粉荷露出头角,褚朝雨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心中却是在想着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见她。
说来,皇后娘娘是她的姑母。
应该不陌生才对,可她心中听了秦南萧讲那些事后就隐隐觉得不安。
作者有话说:
女主:穿上跟没穿一样
emmm~
第20章 第 20 章
此时,坤宁殿内,秦老夫人正与皇后娘娘对弈,黑白二子极尽胶着,正‘厮杀’的激烈,早在皇后还只是黎妃时,秦老夫人便常来宫中与她闲话,如今倒是极少在一起闲话对弈了。
因着前些日子秦廉的事,秦老夫人病了一场,一连好些日子都没下床,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儿子的惨状,一时之间无法抒怀,这几日才勉强好了些。
若不是有皇后在,秦廉的伤都没能医治就要被送进大理寺狱里去,太子忒狠的心,刚废了他儿子,又搜查出了她儿子强迫民女、仗势杀人、私吞官银之罪,非要再给送进大理寺狱彻查。
秦老夫人道:“廉儿如今能在府中被彻查多亏了皇后娘娘。”
皇后莞尔,拿着黑棋的手轻轻在秦老夫人手背上拍了下:“嫂嫂莫与我说客气话,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这做姑母的比谁都忧心。”
二人言谈间,褚朝雨便被坤宁宫里的嬷嬷带了进来。
褚朝雨本是有些紧张,见到婆母也在,心里安稳了不少,婆母平日里虽待她严厉,却并不苛刻,褚朝雨屈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婆母。”
秦老夫人对她极淡的笑了下。
皇后秦兰芝倒是极为热情,伸出手来示意褚朝雨来她身边,褚朝雨看着那只养的白皙水嫩的手轻轻搭了上去,坐在皇后身边。
皇后不显露的打量了她一眼:“你与南萧成婚也有几月了,本宫倒是第一次与你近前说说话,上次宫宴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皇后极为欣赏的夸赞着:“南萧是个有福气的,娶得如此佳人”她说着,又看向秦老夫人:“都成婚几月了,可有喜事了?”
秦老夫人与皇后又同时看向褚朝雨腹部,那里平坦的很,褚朝雨一时间有些羞红了脸,只低垂下脑袋。
秦老夫人给她开解:“她身子骨弱,先调理一番,不急,毕竟年纪还小。”
话虽是这般说,皇后与秦老夫人都心知肚明,问题出在她自家儿郎身上,跟人家褚家姑娘没关系。
客套了一番后,皇后才回归正题,将褚朝雨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似随意的问着:“在东宫住的怎么样?”
褚朝雨妥帖的回道:“南萧受太子殿下看重,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皇后不可避免的问了那日望春楼里的事,那日秦廉是顾宴风身边的侍卫林峰送回国公府的,虽知道此事是秦廉对弟媳起了龌龊心思被太子殿下处罚了,却不知那日具体的事宜。
跟在秦廉身边的那个仆人见到那般场景吓得昏了过去,直到前两日才清醒过来,却也不敢多说,在国公府中人的逼问下才说了句:太子殿下是将小夫人抱走的。
顾宴风将褚朝雨抱走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看有心之人如何利用了,皇后只恨抓不到顾宴风的把柄,那日宫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顾宴风给她难看,她吞不下这口气。
本以为那个小狼崽子答应了让给他办宫宴,是还和从前他未离开上京时一般与她亲近,谁成想,他竟是连装都不愿与她装的亲近了。
昨日夜里,她去陛下殿中过夜,因着有自己的心思在,在陛下的汤药里多加了一味药,知晓陛下病了,她便主动的去承欢,累的自个不行才把陛下给伺候舒服了,结果与陛下说起顾宴风对臣妻起了心思之事时,陛下只笑着与她说:“他与朕说过了,那女子是庆安认下的义女,那便是他的表妹,庆安你也知道,整日不着个踪迹,托清淮照顾她,没什么。”
皇后气的起身就要回坤宁宫去。
她主动承.欢,又是一番劳累,陛下自是不舍得放她这般离开,便问她:“皇后以为是如何?”
皇后瞪了万定帝一眼,故作气愤道:“要我说,什么表妹,不过是个由头,前些日子臣妾给他张罗着选太子妃之事,陛下,那么多世家贵女都在,太子愣是瞧都不瞧上一眼。”
万定帝哪会不知道皇后这是还在为秦廉的事跟太子生气,可秦廉有错在先,太子又有他的罪证在手,他就算想要让太子放了秦廉也说不过去。
可皇后这边也不是好糊弄过去的,他开口道:“朕会命人去查,若太子真对臣妻行不轨之事,朕定重罚他。”
皇后听了这句话,心里才算安稳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需要褚朝雨这颗棋子,只要褚朝雨一口咬定顾宴风对她行了那般事,那顾宴风强夺臣妻之事就被钉死了,秦国公就可以联合朝中党羽一起上折弹劾他。
皇后见褚朝雨回答的妥帖,丝毫没有错处,她也就直言:“那日是太子将你抱去马车的?”
秦老夫人抬眸看了皇后一眼,她不欲让皇后提及此事,一是秦廉意图辱褚朝雨在先,二是她想让褚朝雨和秦南萧好好过日子,她是做母亲的人,看的出来自己儿子对褚朝雨是喜欢的。
褚朝雨听闻猛地怔了下,急忙起身跪在皇后身前,垂首道:“娘娘明察,那日是妾身中了药,无力走路,太子殿下才会抱妾身去马车的。”
皇后眼皮微抬,微微蹙起了眉,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神色变得淡漠:“本宫不管太子有没有碰过你,本宫只要你一口咬定太子强要了你,明白吗?”
褚朝雨不解的抬眸,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更是丝毫不顾及一旁秦老夫人的脸面,冷冷道:“若你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本宫会让嬷嬷给你破了身。”
一旁的秦老夫人脸色瞬时变了,虽是带着笑意却极为不悦:“皇后这是说的哪里话,她是我国公府的儿媳,别说不会与太子殿下有任何关系,就算是有,国公府私下便可处置了,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皇后也是没猜到秦老夫人态度会是如此强硬,她如今自不会与国公府争这些事,突然笑了起来:“嫂嫂莫急,本宫是在试探这孩子呢,”说着,她又冲褚朝雨伸出手来:“别怪姑母,姑母也是见你住在东宫里,怕太子对你有了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