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一点,可能就要和这位不知名的仁兄作伴了。
想到此处,她也大叫起来。
“啊――!!!!”
“死丫头,叫什么呢?”
一女子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季容初定睛一看,一只苍白的手扒在峭壁的边上,尖的能当针用的指甲狠狠扣在土地里,随后另一只手也扒了上来,因为过度使劲儿青筋毕露,像极了恐怖话本描写女鬼索命的场景。
“啊――!!!!”
季容初吓了一跳,叫的更大声了。
“别叫了!”那女子怒吼道,“季容初,快来把我拉上去!”
一刻钟后,季容初带着她的扫帚重新坐回了地上,撑着下巴看着这个她刚从崖边上拉上来的女人。
这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红色的衣裙破破烂烂,满头满脸都是尘土,她赤足站在冰凉的石阶上,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又向着季容初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像个努力表现自己正常的女疯子。
“好久不见,季容初。”
她的声音十分悦耳,举手投足流露出一股矫揉造作的气息,“听说你前段日子因为未婚夫来找你,所以短暂的离开了一下太吾山?”
季容初没有回答,冷冷的看这个女人又在发哪门子疯。
“呵呵呵,”红衣女人也不用她做任何回答,咯咯地娇笑起来,“很高兴还能在这里再次看见你,你没有选择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走了之,这是明智的选择。执法堂那群冷酷无情的疯子一旦发现他们控制不了你,就会想办法杀了你。”
季容初认同的点了点头,这点说的倒是不错。
红衣女人看见她有所回应,更兴奋了,“你知道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吗?”
不用想,季容初也知道她又是去研究逃离太吾山的方法了。
太吾山里不止季容初一个囚犯,还有许多比她更早关押在这里的‘前辈’,这红衣女人正是其中之一。
她名为岚纯,据她所说她在九天扶摇宗服刑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出去。现如今她每天的乐子,就是寻主动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啊。”季容初毫无波澜的说道:“你不会是有什么可以逃离这里的新发现了吧。”
“聪明哦,不愧是我看上的帮手。”
岚纯兴奋的说道,她捉住了季容初的手,将她从石阶上拉了起来,“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季容初狐疑的看向她,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扯开岚纯拉着她的手。
岚纯带着季容初一路向太吾山的山顶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空气愈发稀薄。天地间飘扬起徐徐小雪,随着海拔愈高,越往上走风雪越盛,到后来大雪纷飞,寒风如刀,几乎寸步难行。
季容初伸出手臂挡在头前,喊道:“不行,我走不动了!”
季容初在被关押在太吾山后还没有来过山顶,她平时活动范围也就是山脚到山腰,这里不是被锁住灵力之人可以踏足的地方,当她真正攀登上来的时候,发现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天地一色。
没有灵力护体的她根本无法抵挡这汹涌的风雪,几乎是往前走一步退两步,要不是岚纯拉着她,她已经被吹回了山脚下。
走在前面的岚纯像是被突然叫醒一般,惊讶道,“对哦,我把你给忘了!”
她抬起手,撑开一个红色的灵气屏障,那灵气屏障虽然看上去十分脆弱,却将两人严严实实的保护在其中,避免了风雪的侵扰。
“你......”
季容初诧异的望向她手腕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铁拷,似乎是想不通她是如何使出灵力的。
“我什么?”岚纯一挑眉,笑道:“好妹妹,你听说过天生灵体吗?”
季容初微微一愣。
天生灵体是一种修行者极为特殊的体质,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无需像寻常修士一样日夜苦修,她们是天道的宠儿,天地间的灵气会随着灵体的某一次呼吸自然的融入体内,修行就是在其一呼一吸之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季容初自然是知道这种体质的,可是据她所知,天下间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极为罕见,已经近乎绝迹了。
人人都知如今修真界中灵力正在逐渐枯竭,修仙者人人自危,各路人马为了抢夺灵脉灵山打的头破血流。
而天生灵体多为灵力鼎盛时期才能孕育出的孩子,最后一个有记载的天生灵体,已经是五百年之前的事了。
季容初没想到岚纯竟然是天生灵体,不过在被玄铁镣拷锁住灵力的情况下仍能撑开灵盾,即使微弱,也确实是唯有能自由吐纳天地灵气的天生灵体才能做到的。
季容初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她说道:“没听说过,你带我到这儿来想让我看什么?”
岚纯玩味的笑起来,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容初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渐渐的,天地一片纯白,季容初微微眯起了眼睛,被这白茫茫的天地晃的头晕目眩。
唯有走在她前面的岚纯,飘荡的红裙像一团猎猎的火。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就在季容初忧心岚纯撑起的这个灵盾会不会碎掉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伸出手将季容初向后拉了一把。
季容初一愣,低头才发现脚下的雪地竟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而自己差点失足掉下去。
那裂缝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在这片深渊之中,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该存在的热浪。
只见深渊里绽放着五光十色的柔和光芒,天上的雪花还未等落在里面就消融不见。如同天空的倒影投射在了地上,从大地的裂缝中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光芒。
季容初听见身侧的岚纯洋洋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惊讶吧?”
“......嗯。”季容初望着地下的裂痕,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当然。”岚纯答道:“这是天之痕。”
季容初不明所以的指了指地上的裂缝,说道:“地之痕还差不多吧。”
“你懂什么?”岚纯说道:“太吾山在许久之前名为‘镜山’,因为这山的山顶如同一面镜子,可以直接照出天空的样子。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文人描绘太吾山景色的夸大之词,直到看见这道裂痕,方知这是句实话......你抬头看。”
季容初闻言抬起头,发现在雪山裂缝正上方的天空之上,透过缥缈的云层,一道与地面如出一辙的蜿蜒裂痕浮现在苍穹之中,裂缝中洒落着时隐时现的各色光晕,如同仙子轻盈的缎带被风吹的起伏不定,直到目光不可见的地方。
......无论是看了多少次,依然觉得震撼人心的景象。
岚纯说道:“你懂了么?地上之所以出现这道裂痕,是因为是有人用一剑,给天划了个口子。”
季容初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向地上的裂痕,两道裂痕确实是出入一辙,相互对应着的。
岚纯贴在她身旁,口中吐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边,“好妹妹,这太吾山是前几年才改做的监牢,这里曾是远近闻名的一座灵山,也是宗门中一位剑修的洞府。”
岚纯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对人了,因为住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容初那个已经飞升了的剑圣爹――前任宗主孟擎宵。
“知道。”季容初实话实说道,“宗......前宗主曾住在这里。”
岚纯一愣,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谁?!”
季容初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道:“孟,孟擎宵。”
岚纯尖叫道:“他这种人都能当上宗主,九天扶摇宗怕不是后继无人了?”
......她好像和孟擎宵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再说,孟擎宵担任九天扶摇宗的宗主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岚纯竟然似乎毫不知情,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关押在宗门的大狱里了。
季容初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你认识前宗主?”
“哦,那是我师兄。”岚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被关在这里,就是他送进来的......怎么,你也认识他?”
季容初默默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坚定的说:“不认识。”
这个时候,就算是亲爹也只能先装不认识了。
岚纯在知道孟擎宵当上了九天扶摇宗的宗主后,注意力就有点涣散,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刚说他是前任宗主?看来还是有长了眼的人,将他从宗主的位子上赶下来了嘛。”
季容初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说孟擎宵是飞升走了,而天上的这道裂痕,也是他在飞升时一剑破开天门时留下的。
剑圣飞升时斩下的惊天一剑,几乎可以用颠倒日月,分山倒海来形容,引得天下剑修的万剑合鸣,而四季常青的太吾山飘起飞雪,也是在那一剑过后引发的天地异象之一。
这些事,也就常年被关在大牢里的岚纯还不知道。
季容初看着岚纯被风吹成一团的头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在此刻变故陡生,她们脚下的雪地突然开始激烈的震颤起来,岚纯脚下的积雪突然塌陷,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眼见就要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喂,你!”
季容初睁大了眼睛,想也没想的往前一扑拉住了岚纯的胳膊。
她整个人扑倒在雪地之上,一只手拉着摇摇欲坠的岚纯,然而没有了岚纯的灵力护罩,扑面而来的风雪立刻将她所有的话扼杀在咽喉里。
狂风暴雪之中,季容初看见岚纯红唇开合,对着她做了几个口型,季容初摇了摇头表示听不见,岚纯又用力的扯着嗓子喊道:
“回头――”
季容初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不远处雪浪如同崩山之势汹涌而来,瞬间声势浩荡的奔行数十米,马上就要将两人淹没。
“救命啊啊啊啊――”
季容初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岚纯拉了上来,与此同时岚纯撑开了那道红色的灵力护罩将她们笼罩其中。
季容初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抬眼瞧见那道护罩已经比刚才的时候透明许多,看起来如同一扇纤薄的琉璃一般,还布满了细碎的裂缝。
“抱歉,我的灵力在这里受到限制了,你懂的。”
岚纯和季容初满头满脸都是白色的雪,对坐在雪地上大眼瞪小眼。岚纯不慌不忙的向季容初抛了个媚眼,悠哉悠哉的说道:“本来想带你看看这道裂缝的,没想到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季容初:“......”
眼见着雪浪已经快要逼近到眼前将两人淹没,季容初咬了咬牙,将手覆在岚纯支撑护罩的那只手上,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在最后一刻,那道灵力护罩如同收到了强有力的支援,瞬间亮起耀眼的光芒,原本裂开的缝隙立刻修复如初,看起来坚不可摧。
同时,雪潮呼啸着席卷而来,一口将她们连同护罩吞入腹中,在雪潮与护罩相撞的同时,季容初感觉砰的一下如同什么重物砸在了她的心脉之上,她眼前一黑吐出口血来,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世界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具静,一颗脑袋‘噗’地从雪里冒了出来。
那颗脑袋的主人在雪地里挣扎了半晌,终于将整个自己身子都拔了出来,她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裙,在洁白的雪地中十分扎眼。
没多久,她又从雪里刨出来另一位女子,只是那女子双目紧闭,虽仍有微弱的呼吸,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都会魂归天际。
“看来我没猜错。”
红裙女子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她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昏迷女子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又一个天生灵体......老天爷,我竟然能在如今的世道还能见到她,这可是你给我的机会。”
第4章 再遇
“季容初,拉我上去。”
半山腰处的山崖边上,一只惨白的手扒在上面,尖利的红色指甲扣住地面,正使劲儿想要往上爬。
季容初原本在提着扫帚有气无力的清扫着山路,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后望了过去,第一眼就看见这恐怖话本里的厉鬼索命的场景。
季容初沉默了一下,拿着她的宝贝快步扫帚走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只扒着山崖的手开始清扫,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啊――”
岚纯的尖叫在山谷中炸开,形成了重重声波来回回荡,“好妹妹,好妹妹,我错了,我自己上来,别扫啦!”
这次不叫‘死丫头’,改叫‘好妹妹’了。
季容初翻了个白眼,收起了扫帚。也没再管挂在山崖上的岚纯,自顾自的离开了。
自从上次在太吾山顶遇见雪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死里逃生的季容初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岚纯带回了太吾山山腰处的位置。岚纯看着她止不住的笑,手指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
“天生灵体,嗯?多亏了妹妹最后关头出手,救了姐姐一命呢,”岚纯问季容初,“怎么样,现在想跟我商讨逃狱大计了吗。”
季容初沉默,将她的手打到一边。
季容初和岚纯一般,都是天生灵体。
她小时候曾差点被邪修掠去做了炉鼎,才知道自己就是那五百年前就没再出现过的天生灵体。
对天生灵体来说修行就如同呼吸般自然自在,气海内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灵力,那些灵力随心运转供她驱使,修行过程中更是从未遇见瓶颈两字。
这种体质看上去是上天赐予的恩宠,然而万事有利必有弊,书中记载拥有这种体质的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少年陨落。
有因为过度吐纳灵气导致气海爆炸而死的,有被邪修做成炉鼎吸干的,也有在渡雷劫时被比他人强力数十倍的天雷活生生劈死的......死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早。
且据说拥有天生灵体的人性格脾气都十分怪癖,是他人眼中的异类。
这点季容初本以为无从求证,如今修真界灵气衰竭,已经许久未有天生灵体问世,而往前推几百年出生的那些天生灵体,又绝大多数活不到这个时候――岚纯算是硕果仅存的,且可以看出来确实有些疯癫。
季容初甚至怀疑在雪山上经历的事情是岚纯谋划好的一场圈套,即使没有遇见意外雪崩,她也会故意搞出些岔子,来试探季容初是否是天生灵体。
岚纯故意在生死关头逼季容初出手,证明自己的猜想。而季容初被算计的团团直转,还差点在雪崩中丢了自己的小命。
从山顶下来后,季容初愈发刻意的躲着岚纯。
她太疯癫,做事完全不计后果,那天在雪山上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直到最后季容初都不知她是否留有后手,若是一步踏错,稍有不慎,两人都会被掩埋在暴雪之中。
岚纯和季容初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岚纯是纯粹的赌徒,有需要时将自己的命也能当做筹码全都推出去。而季容初早早受到各方教育的熏陶,是天生灵体中难得一见的稳妥人。
她如今只想老老实实在太吾山渡过百年,不想越狱,也不想和他人有什么过多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