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叶淞那厮居然点头了!显得拼命朝他使眼色的自己像个小丑!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从心底迸发,害得她担忧一晚上都没睡着,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唾弃。
她一直以为叶家的良好品质在叶淞这一代的身上已经消失了,不想他平时一副阴沉沉的模样,关键时刻居然这么顾大局,舍身成仁。
“姐姐是叫那位哥哥?他昨夜里就被带走了,你忘了?”杨兮月见她一醒来就唤叶淞的名字,扶起她。
晨间的光线强了许多,透过木屋的缝隙,几道光束与零星的斑驳将整间屋子照亮,
许知知也看清了些环境,好在那山贼带走叶淞时,将她们也松绑了,否则这样睡了一晚,手还不得废了。
再看向杨兮月,杏脸桃腮,左家娇女,眼睑下红红的,可怜巴巴的跟在她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与怕生人的小兔重合。
“怎么了?”她放柔了些声音。
“姐姐唤那个哥哥……叶淞?”杨兮月忆起昨夜那张侧脸,脸颊微红:“可是骁骑将军府的那位?”
“昂……”
她点了点头,女子害羞的模样让她微怔,脑袋点完后停了两秒。
嗯?眯了眯杏眼。
“那我们快去救那位小公子吧。”
眯起的眼睛登时又睁开,按住她,“额……妹妹,先别急,就是现下闯了出去,一晚上的时间……”
说着许知知叹气,心里的愧疚更深了,有些支吾,“一晚上,该发生的也应都发生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摸清情况,知晓这是什么方位地点,再找机会逃出去寻官兵。”
兰亭山之所以横行这样久,除了朝中现存的武将皆是溜须拍马奉承萧烨川,无堪大用之人外,还有便是兰亭山山贼的巢穴隐秘。
连他们被绑上山时,皆被蒙了双眼,可见其狡猾。
……她分析完,杨兮月没了声音。
朝着望去,女子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豆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许知知乱了些方寸,“你,你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杨兮月哭的更大声了,一边擦着脸,一只手指着她,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所以然,茫然无措,“你……”
“嗯?”好好的美人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许知知顺手扯出她腰间的帕子擦了擦她的脸,水润润的,让她想起软软。
也不知那傻丫头怎么样,定是急坏了。
手上也温柔起来。
未挽紧的鬓发轻柔下滑,乌黑落在颈间,没有奢华的饰品宛如淡梅初绽,天然去雕饰的清新柔弱。
温眸似水,杨兮月心头快了几拍,忆起昨夜里山贼来时,许知知一直在身前护着她。
刚还觉得许知知无情,可仔细一想……过了一会,她自己停歇了下来,双唇微抿,兔儿眼瞄着她,半晌小声抽抽,一脸做了重大决定的表情,表示赞同,“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又想起什么,玉颊浮起晕红:“只是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可不要再说了。”况且……叶公子就算真的被…发生了什么,她也绝不会鄙弃的。
当然这话她说不出口。
“爹爹常说,女儿家应当谨言慎行,端庄诚意,为女子切不可听取污言秽语,更别提说出来,姐姐你……”小小的脑袋点头晃脑。
一本正经指正的叨叨模样与阿姐给她请的夫子有的一拼,许知知连忙打停她,“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小夫子。”
“嗯,”杨兮月点头,看样子是小时候没少模仿他爹杨老夫子的神态动作。
“别哭了。”
“嗯。”乖巧应答,她耸了耸鼻头,又问道:“那姐姐与叶公子是……”
望着清澈见底的眸子,许知知想了想。
叶淞这张脸,她不是没设想过杨兮月这般的小姑娘会情窦初开一见倾心。只是设想归设想,如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单纯傻乎乎的,她可不认为叶淞那家伙是良配。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问问,”杨兮月见她犹豫,显然有些紧张。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她不是男子,却也知晓事理,紧盯着许知知的脸颊,几分艳羡。只是神色说不出的失落,极力控制下,还是晕出了些水意。
“姐姐这样的好看,清绝如月宫仙子,”
“月宫仙子?”许知知知晓自己好看,可自小听到的都是些狐媚子之类的轻蔑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自己。
“真的?”
“自然真的,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就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美人也不及你。”
杨兮月答的真诚,“也只有你,能配得上叶家哥哥那样的人。”
许知知:“……?”
她和叶淞?
“你误会了,我是他嫂嫂。”她面带嫌弃,脸变得极快。
……
杨兮月呆呆的望着她,久久未合上嘴巴。
眼睛一闭一睁,汪泉大眼神奇的瞬间干涸,紧紧抓住她,肉眼可见的雀跃兴奋:“你是许家女?叶景的妻子?那个不肯和离、忠义无双、有情有义高风亮节的奇女子?”
许知知蹙了蹙眉心。
前面说的似乎是她,至于后面半句……她看了一眼杨兮月。
那双眼睛晶晶亮亮的,好像会发光诶。
“没错,是我。”她低调点头。
“嫂嫂喝水,”杨兮月连忙奉上竹杯,用手帕细心擦拭干净。
“嗯,”许知知接过,“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沉浸在一声声的夸赞中,享受着无法拒绝的捶腿捏肩,软乎乎的小手捏在身上舒服的她腿直抖,也懒得再纠正她的称呼。
直到柴房的门打开。
许知知一个激灵,坐起身,看向门外的人才恍然忆起这可是山贼的地盘。
那男子跳着进屋,两个裤脚参差不齐,标准的山贼扮相,不看脸的话,身材也是极好的。
只是那额上连在一起的连心眉……杨兮月害怕的缩到许知知身后,颤颤巍巍。
“你想干什么,昨夜里和我一起被抓来的男子呢?”他越走越近,许知知出言问道,话中不难听出提防的惧意。
那男子跳上柴堆,将手袖往上堆了堆,露出土黄的胳膊。俯视着二人,打量的目光分外不怀好意。
就在许知知忍不住又瞪了一眼他时,终于开口。
“老子想干什么?”他大笑几声,声音却比昨夜的男子好听许多,只是说出的话太过轻佻:“自然是挑个美人儿给我做压寨夫人。”
身后藏着的杨兮月紧了紧手心,许知知偏头轻握了握她:“别怕。”
“压寨夫人?你?”她套着话,“你们寨主不是,不喜欢女子吗?”
那男人跳下柴堆,又凑近了些,一手抓住许知知身后的杨兮月,掐着脸好奇的模样将人扯出来,“躲着做什么?”
“谁说我们山寨就一个当家的?记好了,老子叫花子星,是兰亭山的二当家。”
“啊呜呜呜,”脸颊猝不及防被掐的鼓起,一阵疼痛,杨兮月拍打着那人的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可怜极了,看的花子星分外满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看着那双脏兮兮的手,嫌弃的大哭。
许知知见状拿起一根粗木材,朝着男人的头拍去。
“哐当”一声。
反应过来,她手中的棍子被撞飞,再看去,身侧的墙体一束方形的光打进。
而那里,原本可没有洞。
许知知手心沁满了汗。
“你这个小美人,怎么这么凶?也哭一个让老子看看,心情好的话,老子连你一起收了。”
好在花子星也放开了杨兮月,只是脸上的红印揉了又揉也消不掉,缩回许知知的身后,暗自咬牙愤愤。
“你休想。”
开玩笑,自从知道萧烨川有这个喜欢看人变态之后,她是特意训练了自己的惊吓反应,绝不再像之前一样,眼泪哗哗的往外流,那样只会令人格外的想欺负。
总之,现在的她,绝不会哭!
杨兮月在一旁露出,不愧是她所仰慕的奇女子,宁折不屈,相比之下,她刚刚真是丢脸极了。
花子星挑了挑眉,从一旁又抽了一根和刚刚洞口那么粗的一根柴棍,在手上玩出花儿来。
许知知:……
不过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
“呜呜呜呜呜……哇……”
……
杨兮月被迫回忆起昨夜,长睫下的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花子星也想不明白,这么娇媚可人没吃早膳的女子,哭起来不说鸣啭叮灵,怎么也不至于跟杠铃一样气若洪钟。
本就连在一起的眉心扭的更紧了。
第24章 见叶淞
许知知也没想到她这一哭,竟还有意外之喜。
许是一想到被连眉男看中当压寨夫人,她这一哭便怎么也停不下来,硬是将那人哭怕了,答应带她去看叶淞。
“嗯?”许知知听到花子星说的话,喉咙哽住,用手背将泪水擦去,“你说真的?”
墨发蜿蜒,水浸的面容隐约透着光,不见半点儿瑕疵。眼角的红晕,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丝媚气。
看的花子星屏住呼吸,忘了动作。
许知知太了解这样的表情了,紧盯着他的眉目,想着被他看上,一时间悲从中来……
“别,别姑奶奶,我不看你了还不成吗。”花子星吓得急忙捂着眼睛,朝着外面喊人,“来人。”
外面守着的人立马现身:“二当家。”
花子星指着许知知,“带她去逍遥楼。”
说罢则看向一直藏起的杨兮月,眉眼上挑,心道还是这个合他口味。
杨兮月瞬间脸色煞白。
许知知哪能看不出来,心里也一紧,却还是故作镇定:“她也得一起去。”
花子星没有回答她的话,意思很明显,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依旧是淡笑,可她却不由得一冷。
无论如何,叶淞她是一定要见的,但又绝不能让这人与兮月在一起,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儿,粉嘟嘟的模样还不得让人给生吞了。
“那……那花哥哥你陪我去罢。”许知知咬着下唇,眼角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勾魂摄魄,灵巧的秀鼻,粉腮微微泛红,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众人呆住。
花子星撑着下巴,一抹清亮从眼中一闪而过,“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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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极大,也许是关她的柴房太偏,走了许久,才见远处的一片湖,满塘荷花顺着踏步延伸,平台两侧修竹苍翠,海棠吐蕊,一派的好山好水好景致。
正中央的楼阁写着逍遥楼几个大字。
许知知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花哥哥,你们寨还缺三当家吗?”
花子星的嘴角淡然一扬,狭长的丹凤眼眯起:“三当家没有,二当家夫人的位置倒是还缺着。”
带着几分诱惑的目光,深黯的眼底,许知知下意识的多瞧了几眼。
湖水散去几分一路走来的热意,清风吹的荷叶晃动,阁楼的花窗半开,将这一切漫入眼底。
许知知霍然惊醒,她一定是疯了,单身久了连眉男她竟都觉得有些眉清目秀。
忙摇了摇头。
门口守卫的两人见到他们,小跑过来,“二当家,大当家吩咐了,任何人不可进入。”
许知知也有些好奇,一路走来,她发现花子星这个二当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权威。就如现在守卫的两人,话语间并不见尊重。
花子星也并未在意,指了指许知知,“知道这位是谁吗?”
“不论是谁,望二当家……”
“听说里面的人惹的大当家极不痛快,”花子星打断他,“这位叫……”
她立马回应:“许知知。”
“许夫人,可是里面之人的嫂嫂,特来劝解那个不知趣儿的,”见人还要反驳,花子星轻掀眼皮,冷漠地道:“大当家的心情不好,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不知分忧就罢了,还一味的阻拦旁人分忧,作何居心?”
花子星的话让许知知心头一惊。
他怎么知道她是叶淞的嫂嫂?
因为今早她与杨兮月的谈话?许知知咬了咬下牙,看了一眼花子星。
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又有什么目的?
“你真的能替大当家的分忧?”那两个守卫犹豫一会看向她。
事到如今,许知知也顾不得。
“自然,长嫂如母,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她骄傲的挺直了腰杆,头颅扬起。好死不死与楼阁的人视线相撞。
……这该死的压迫感,她差点咬了舌头。
广玉兰树的罅隙间,叶淞高立于上首,一身全新的玄色宽袖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墨发垂至腰际,几根迎风扫至下颚,翩翩公子白玉无瑕。
令许知知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把他养糙了啊。
难怪萧烨川放心将他重新安置军中,这般样貌的人,在军营这种地方确实难以服众。
“嫂嫂。”
叶淞开了口,守卫的两人对视一眼放行。
无论如何花子星也算帮了自己,她答声谢快步去往楼阁。
上了二楼,叶淞早已立在楼梯口。
许知知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确实好看。舔了舔唇,“刚刚是权宜之计。”
叶淞看着她,视线顿了一下,让开路,她才又踏上最后几个阶梯。才站稳,手腕被猝不及防的一拉,与他半臂的距离。
干净清冽的气息,许知知睁着眼睛,知道手腕变得滚烫,她眨了眨,“你……”
“哭了?”嗓音轻润悦耳,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陷入其中。
“我,”许知知暗喜,低头摇脑袋,“还不是你,昨夜我可担心了你一晚上。”
叶淞垂着眉眼,“哦?”
他松开手掌,缓缓走到八仙桌处坐下,拿起桌上的空茶杯细细把玩,漫不经心道:“昨夜不是你向我使眼色的吗?”
……
叶淞看着她模样,就像是逗趣儿一般,嘲道:“出息。”
说实话,有点冒犯到她了。
不过也确实,怎么说叶淞也是为了她们,昨夜才同意与那只花孔雀周旋的,理亏在先。
许知知陪着笑脸,“那你,没事吧?”
说着眼神望叶淞的下半身打探去。
能坐能站,好似没什么问题……突然恍然大悟,难不成是那只花孔雀在下?
“你在想什么?”
一股杀气迫使许知知将目光移回上半身,叶淞斜撑着木桌,似古井般的漆黑眼瞳,叫人脊椎发冷。
该死,怎么忘记这货的脾气了。这时候回答没有……那便是此地无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