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傅祁多【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5:17

  “噩梦?”她好奇看过去。
  “嗯,梦见被我起诉的某个罪犯,出了狱来打击报复,我俩在一个小黑屋里血淋淋地干完一架,我还哼哧哼哧地给自己写了一份辩护意见。”
  噗嗤。
  兰泽笑出了声。
  小姑娘心思不复杂,能笑就说明被哄得差不多。
  兰泽的忧虑被他这么一打岔,也的确放松不少。
  她最近老爱莫名地多忧虑,大概是因为上过一次天台,与死神擦肩而过,她开始敬畏生命与死亡,总觉得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就猝然降临。
  哪怕是事后再去回想一番,才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可不论如何。
  程砚安,一定得好好的。
  距离铂悦府还有一段距离,车窗上却早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夜色朦胧,前方寥寥几辆车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
  余光里是兰泽圆圆的脑袋,抵在车窗上,凝着某处出了神。
  程砚安却在这个当头,忽然想起家中老爷子曾经因为过于操心他的事,迷信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他与薄颂音分道扬镳,两年的感情猝不及防地就结束了,而他从小一路开着绿灯的求学路也在这时突然被延毕,所有事都积压在了一起,本该顺畅的人生就像是遇见了一道无形的障。
  老爷子从未预料过他会有如此失意的时刻,愁得焦头烂额,饶是再自诩是个唯物主义,也架不住这样日夜的焦虑。
  于是到处求神拜佛,算他仕途,算他姻缘。
  后来他一切如旧,恢复正常,老爷子闲了没事,又将他与兰泽的生辰八字合了又合,问了三处,三处皆回——旺夫益子,上等姻缘。
  所以老爷子后来才会如此执念于兰泽。
  偏头去看,小姑娘正望着窗外,想努力辨清外头是哪段路哪条道。
  对于她而言,京城的道路巷子大差不差,都一个模样,一到夜里就难辨得很,等到程砚安开到了目的地,她也没能想出大概的路形来。
  铂悦府环境清寂,这个时段早已没什么散步的人。
  家户窗口都亮着灯,低楼层的淡黄灯光明晃晃地照出窗外,照在人身上,周身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
  他是真的给她准备了一双拖鞋。
  整个鞋柜里,就独独一双她的粉色兔拖鞋混在里面,格外显眼。
  穿上时她甚至有一丝喜滋滋,转头再看他,他却已经替她倒好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
  水是温的。
  她接过后,抬起头,却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在昏沉的视野里猝然相撞。
  他姿态颇有些轻松,双手揣在裤兜里,看她的眼神十分专注,大概是心情不错,眼底还有轻漾开的笑意。
  他明明是笑着,却徒有一股压迫感迎来。
  兰泽在这样的眼神下,感觉自己仿佛被寸寸剥开,袒露着身体站在他的面前。
  ——有种无所遁形的被侵略的窒息。
  小白兔次次被引诱着入狼窝,次次相安无事,可其中最忌讳的,偏就是她放松了警惕。
  程砚安瞧出她的不自在:“也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还这么紧张?”
  谁让你一直看我。
  兰泽不语,默默地偏过身,避开他直视而来的视线。
  这人身形高大俊挺,几乎覆盖了她大半个身子,她纤薄细长的肩背与胳膊在他面前显得小小一只。
  她垂首,目光正好掠过程砚安的手掌。
  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而指节分明,这双手夹着烟往嘴里送的时候,会浸染得举手投足都显着淡淡的矜贵。
  而它的广度大概——正好能包揽住她的整只后腰。
  这是那天在顶楼上他抱着她时,她估量出来的。
  后来她也有去再度回想临摹,发现这人手长腿长,但凡伸个手将她困住,她整个身子便会被他牢牢箍在他的臂弯之间,逃脱不得。
  画面再次开始不和谐,她别过眼:“程砚安,我困。”
  本意想借着撒娇的劲儿掩饰害羞,却可惜没拿捏好分寸,叫人听着像个仗着自己有人宠便娇纵闹腾的小公主。
  程砚安心思上来了,也没跟她客气:“困了就去睡,跟我说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他陪着?
  兰泽身子一僵,他却笑意更深了几分。
  很明显二人都想到了一处——都没往好处想。
  这男人怎么这样……混蛋。
  “程砚安你知不知羞的,”她被他刺激得无地自容,捧着杯子不自觉地紧握,低了头,露出白皙的后颈,弱声细语地道:“都说了让你少和蒋清风他们混。”
  好好的,学来一身浪荡的习性,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听得人怪心慌意乱。
  女孩子家脸皮又薄,哪里经得住他这样的孟浪行径?
  越想越气,她头一抬,冲着他便轻嗔道:“讨厌!”
  说完就钻进了洗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砚安被凶了,却还是没脸没心地站在原地笑。
  心知自己也就这点臭德行,也没打算改。
  他就爱她这股矫情的小劲儿。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兰泽在洗浴室里闷头待了半个时辰。
  洗浴室里有淡淡的清香,她知道那是沐浴露残留的香味,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她闻见过。
  盥洗池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栏男士洗浴用品,中间也夹杂着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程砚安给她添置的那些用品。
  那些护肤品抵不上她平时常用的那些牌子金贵舒适,但毕竟是男人,不怎么会挑女孩子的东西,只是好在不伤皮肤,说明这人在挑选的时候好歹也是用了心的。
  兰泽打眼望过去,自己那些东西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混在他的生活用品里,细节到牙刷毛巾,甚至还有单独的浴巾。
  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那一堆男女的瓶瓶罐罐,恍然一瞬,忽然有些分不清如今这幅田地,两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上初中的时候,舞蹈班里有位与她关系要好的女同学成天炫耀自己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哥哥。
  说她的哥哥给她买了好多零食;
  说她在学校用的水杯,自己哥哥也有一个同款不同色的;
  还说她哥哥带她去迪士尼玩,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还买了许多一模一样的纪念品,挂在彼此的书包上;
  后来她有幸去那位女同学家里作客,她哥哥正好放假回家,贱嗖嗖地惹哭了她的同学,哥哥手忙脚乱地抱着人家好言好语地哄。
  兄妹俩在她的面前打打闹闹,而她像个局外人,只能尴尬地躲进洗手间。
  她到现在都能记得她们家的洗手间是什么样的。
  兄妹俩融入彼此生活的气息,简言之,和今天看到的这副场景相差无几。
  都是一样的。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满心羡慕,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哥哥,相伴也相闹,日子总比只有她一个孩子的好。
  所以她最任性最疯狂的时候,也同兰理和于舒然闹过,让他们也给自己生一个哥哥。
  可那时候他们是怎么哄她的?
  当时这对智慧而狡黠的夫妻深沉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开始在她面前一唱一和:
  “谁说你没哥哥?你有哥哥呀宝贝?”
  “你忘了,程叔叔家里就有个哥哥,今年也快大学毕业了呀。”
  “程叔叔家和咱们家这么亲近,砚安哥哥就是你的亲哥哥。”
  砚安哥哥就是你的亲哥哥。
  后来这个声音不知道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了多少年。
  兰泽咬着下唇,将那排护肤品和挨着的毛巾看了又看,苦苦思索许久,最后愣是将它们看顺了眼,又很是勉强地说服了自己。
  就当是自己终于能融入哥哥的生活里了。
  明明之前她可是求之不得,可如今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心烦意乱。
  兰泽掏出手机,往三小只群里发了句:
  【烦】
  【妖魔鬼怪快离开!】
  飞姐大概在拍戏,只有顺乐在十分钟后回了她:【咋了宝贝儿?】
  兰泽连诉苦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一长串的吐槽改改删删,最后沮丧得索性作罢。
  再出浴室的时候,客厅亮着灯却没人,她环顾四周,发现书房门虚掩着,从里头透出一道淡黄的光来。
  “程砚安?”她走过去,轻唤。
  他没应。
  她又轻唤了一声,慢慢朝那边走过去。
  等到走得近了,她才隐约听清里面有人在通话,他开着扩音,语气略有公式化,像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她以为他是在与同事打电话,停下脚步,没再往前。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这个主人家打个招呼然后便去休息,却没成想,下一刻便听见程砚安笑了一下。
  放松的、漫不经心的。
  接着,男人私底下才会有的不着调的调侃便清晰地传来:“我这点儿能耐,哪里比得上你薄大律师?”
  她猛地顿住。
  心脏却在那一秒,狠狠地坠了下去。
  夜很静,因为已经是深夜了。
  兰泽听见薄颂音大方地接受了程砚安的调侃,说自己这一身本事都是从他这里学来的,她这辈子都记得他。
  二人的聊天内容规规矩矩,可伴着深夜无人的这种时刻,男男女女,总归是荡着不明的情绪。
  门外的兰泽僵在那里,忘记了呼吸。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她在程家老宅的过道上,听见他与程爷爷的争吵。
  都说程砚安这人前程有多不可估量,说这人有多受各路领导的重视,可这样的杰出青年,却偏偏自上一段恋爱后,空窗了这么长时间。
  难道当真是程爷爷说的那样,他不愿结婚的原因,是忘不了自己的前女友么?
  想想,薄颂音这样的女人,骄傲自信,魅力四射,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站在程砚安的身侧,忘不掉……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哭,但也能忍住。
  兰泽吸吸鼻子,冻的。
  可这一声却惊动了里面聊天正欢的人,他偏头探看了一眼,试探道:“泽泽?”
  她闷着没应,直到他又提了声叫第二遍,她才低低地回了他。
  然后走过去,推开门。
  薄颂音也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似乎是愣了一下,笑问道:“你们俩……在一起呢?”
  程砚安却没理她,只看着门口的小姑娘,头发软软的,人也是,只是洗了个澡出来就像变了个人,整个人焉巴着,眼眶似乎也有些湿润。
  瞧得不真切,他干脆起身,向她走过去,等到确定不是自己看花眼后,捧起她的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男人低沉的关切在夜色里显得愈发柔和,宽厚的掌心覆在她脸上也温温暖暖的,可她此刻的心思却全在他身后那只被遗忘在桌上的手机。
  手机还通着话,那边也一定能听见这边的交谈。
  冲动在那一瞬间突然灌入脑海,做出决定几乎就是一秒钟的事。
  思及,她细着声,弄着娇甜的嗓开口道:“我刚刚一直找你,找不到。”
  程砚安失笑:“然后就哭了?”
  她“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绵,又缠问着他:“你怎么不理我?”
  此刻的她粘人得要命,像只在主人手心里翻滚出柔软肚皮撒娇卖萌的猫咪。
  他心尖一痒,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书房这边安静,听不见。”
  她却矫情地哼了他一声,在二人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动人娇媚。
  能清晰地察觉,手机是从这时起就突然没了声。
  几秒后,薄颂音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论文的事改天再聊吧。”
  说完,便直接挂断。
  程砚安没理会,在听见薄颂音的告别后也不曾回一下头,那一双眸子只凝着她,半分未动。
  兰泽在电话断线后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道:“原来你在打电话啊,难怪叫你半天都不理我。”
  程砚安这时却轻笑一声。
  然后缓缓地俯下身,与她平视。
  兰泽不明所以,却见男人的眸子里盛满了然的笑意,往深处看,还有少见的痞气。
  这时候就连声调也是几近闲散的松快。
  他问:“这下舒心了?”
  她怔然,心跳骤然加速:“什么?”
  他看上去却心情极好,耐着心,暗了声:
  “咱们家泽泽这是吃什么飞醋呢?”
  作者有话说:
  泽泽:呜呜呜呜被识破了,头砍掉
  【还是24小时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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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逼迫◎
  被他识破仿佛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这个人绝顶聪明, 她经验尚浅,许多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也没想瞒。
  在他面前也丢过不止一次人,这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 也不装小白兔了,退开一步, 与他拉开距离,故意卖着乖甜甜一笑:“我没有伤害到哥哥你们的感情吧?”
  她自认自己试探得挺自然的。
  可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他的回答, 肯定抑或是否定,都没有。
  她眨巴着眼睛探看他的神色, 眼睫扑簌如一把晃动的小扇子。
  他哂笑一声,语气深长,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男人心思深不可测,她只觉得晦涩难懂, 那双眨巴着的圆眼也渐渐蒙上疑惑。
  他却慢慢直起身, 覆下一片阴影盖住她的肩头。
  其实换一种问法她便能明了:知道跟我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他是个正常且单身的男人。
  大半夜,她三番两次地应允跟一个男人回家, 这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成人之间自然不必明说。
  小姑娘年纪小,懵懵懂懂的, 性子活跃, 玩性忘性都大。也不是没想过逼她一把,可每每临到关头,便觉得舍不得。
  就譬如此刻。
  她身后便是一台抵着墙而立的置物架,宽度高度全都刚刚好, 足以让他掐着她的那把细腰放上去, 然后困住她, 死死地抵在墙上逼问她, 叫她直视自己的内心。
  如若他这人再阴暗一点,道德感再低一点,甚至还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做尽一个男人在此刻该做的事——将她吻得窒息,甚至欺到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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