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浓,一个极淡,那张合照,成为了后来网友们盘点神颜时不可或缺的存在。
合完影,庾芳梦转过头,就只看见了沈止初的背影。
身旁又有人凑上来寒暄敬酒,她也没来得及多想,笑靥如花地回到了人群的簇拥中。
沈止初没有回嘉木路,而是直接乘保姆车回到了翠岸别墅。
都忘了跟严宝华说一声。
仲姨本来都准备睡下了,看到她出现在玄关,礼服都没换。
“……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疾步走过去,却见沈止初脸色极度苍白,似是随时会晕倒。
“怎么回事这是?”
“没事,”沈止初扶着仲姨的手,往楼梯走,“我要去睡觉,明天回清市。”
她妈妈沈昭音前几日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聊。
她必须要回去了。
“发烧了?感冒了?”
沈止初只摇头不说话。
似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仲姨把她送到主卧,给她倒了杯温水。
沈止初把手机递给她,“您帮忙给傅予沉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今晚不过去,明天晚上再去找他。”
“好。”
傅予沉没接到这个电话。
那时,他正在临时出差的途中,集团分部出了点事。
听完事情简报即可推断出,是傅之平的亲信闹的。
不甘心让渡手里的权力。
处理完这件事,已是第二天中午。
他几乎没睡,阖着眼靠在迈巴赫后座,少见地有些疲惫。
手机震动,来显是「妈」。
傅予沉本来不想接,可转念想到她之前说要跟沈止初聊聊,顿了顿,还是接起来。
“沉沉,妈刚刚起床,突然想起来,昨晚你老婆好像有点不对劲。”
傅予沉握着机身的手蓦地紧了,神思在一秒内恢复清明,“说清楚。”
“你说不要提结婚的事,不要刺激她,我没提耶。”
“我只记得她说,跟你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很久,她说她有分寸,我觉得好奇怪,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傅予沉挂了电话,这才看到通话记录中有一通未接来电,来自沈止初。
他心里涌现非常不好的预感,反拨回去,却一直是忙音。
他打了电话给仲姨,甫一接通,“她人呢?”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仲姨愣了一下,“初初回老家了。”
电话立刻被挂断。
驾驶座的向衡听到一声,“去清市沈家。”
本来驶往北城的迈巴赫,立刻掉转车头,转身向南。
第54章
北城到清市的飞机要两个小时。
沈止初落地时刚刚上午十一点钟。
沈家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待。
一路上,司机叔叔都欲言又止地从倒车镜看她。
沈止初笑着,“叔叔,我妈突然让我回来,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司机挤出个笑容,“小姐,还是太太来告诉您比较好。”
沈家亲情淡薄,这样突然被召唤回家的事以前只有过一次。
那次是沈止初的外公去世,她要回去听律师宣读遗嘱,而后继承部分财产,办理手续。
换言之,此等大事,才会打电话让她回来。
迈巴赫驶入别墅小院。
沈止初心脏猛跳着,推开主屋大门,步上玄关。
沈昭音和沈佑良坐在餐厅餐桌旁,听到动静一齐抬头看过来。
俩人坐在长餐桌对角线的位置。
距离最远,余光里都看不到对方。
沈止初心里顿时涌上无边的悲凉。
都这个时候了,在孩子面前演一演家庭和睦也不愿意吗?
她走到餐桌中央的位置坐下,一家三口,呈三角形而坐。
桌面上放着两份文件,两个红本。
沈止初叫了声爸妈,坐下之后便不再开口。
三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沈昭音终于说了话,声音冷静而无波,“初初,爸妈半年前办了协议离婚,现在冷静期也过去了,所以把你叫回来,明确一下这件事。”
沈止初不作声,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她心内早有预感。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宁愿相对无言二十多年都不离婚,年纪都大了,反而要分开。
沈佑良看着面前的桌面,“你也成年了,不涉及谁抚养的问题,过年的话,你想回哪里都行,我和你妈都不会住在这里,新地址改天发给你。”
就是如此恨对方。
不愿在与对方生活过的地方继续居住。
沈止初有好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冷战那么多年,你们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孩子需要你们的爱吗?
那么多问题压在心底,她胸口起伏着,极力用左手摁住了抖个不停的右手。
掌心覆住手背的那一瞬,她却不期然想起了傅予沉。
如果是他面对这种场景,他一定会掀翻桌子,逼每个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一定会出言讥讽,告知他们,你们是不合格的父母。
此刻想到他,沈止初几乎要落下热泪。
她咽了咽,尽力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为什么现在要离婚;第二个,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她要把自己想象成傅予沉,让话语平缓地说出口。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
沈昭音说,“妈妈提前办了退休,想去国外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第二个问题呢?”
沈止初追问。
第二个问题当然也有答案。
但沈昭音和沈佑良都没有吭声。
那答案,像一记辛辣的耳光。
携着二十年的无言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良久的沉默。
沈止初手撑着桌沿猛然起身,“你们走吧。”
沈昭音和沈佑良一前一后步出玄关,来到门廊。
他们都各自开了车。
沈佑良落后几步,终于抬起眼去看沈昭音的背影。
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他与她蹉跎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沈佑良摘下眼镜,酝酿了许久的一声,“……音音。”
沈昭音脚步停住,没有转身。
“音音,对不起。”
这段感情,终究是他错得多一些。刚刚沈止初问名字来源,沈昭音没有回答,这是顾忌到了他的体面。
沈昭音缓了好久,声音极轻,“沈佑良,你有没有出过轨?”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也知道,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已经离婚了,她不想带着这份猜疑,渡过接下来的人生。
沈佑良却在这话语中怔了两秒,身形几乎有些颓然。
他说,“没有。”
他想问,难道这么多年你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不早点问我?
可这么一想,他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她误会了。
此念一出,质问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总归是他错得多些。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在驶出别墅区后,分道扬镳。
清市空气湿润,冬日的冷与北城截然不同。
湿冷的潮气直往人骨缝里钻。
许是奔波过于疲惫,沈止初趴在餐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个小时后被冻醒。
周围极静。
静得能听到屋外枯叶偶尔飘落的声响。
司机叔叔也走了。别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她不想离开。
她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澡,翻出高中时的长袖长裤穿上。
那是高中毕业后,沈昭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套奢牌的运动套装,外套宽大。
好在成年后个头也没再长过,维持在164、165之间,此时穿上也不违和。
打电话叫了药品外卖。
仲姨也不在身边,她要学会照顾自己。
感冒药送到之后,她先去厨房冰箱里翻出几片面包,垫了垫肚子,才吃了药。
客厅和餐厅的落地窗对着前院。
这样望出去,只觉得一切都在枯败。
她还记得小时候,院子里一直是葱葱郁郁的。
随着父母感情变淡,这小院也就没人再费心打理,只剩下几株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树,余下的就是一大片枯黄的草坪。
手机震动。
一条来自沈佑良的信息。
「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
希望我和音音的感情,能够始终如初相识时一样。
这是我在婚礼上对她的承诺。
」
「是我没有做到。」
沈止初默默看着屏幕。
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点惨淡,像是尽了力也散发不出一点热量。
她来到门廊前,抱膝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膝盖上。
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这栋别墅了。
她的父母,大概永远也不想再踏进这院子一步了吧。
可是她不愿意离开。
好像抓着仅存的一点念想一般。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前院后院每一个角落她都探索过。
此刻,她与它一并被遗弃。
吃了药容易困乏。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汽车驶近的声音,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极远。
茫茫然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穿着三件套西服和黑色长大衣,从别墅门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
傅予沉。
逆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像突然降临的神迹。
他那宽阔的肩背和一双长腿,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压迫感。
这么不期然看到他,她甚至有些置身事外地想,他看起来真的好坏啊。
极短的头发,锋利的眼眸,单边小圈耳环随着他的步伐间或一闪。
那眼眸一寸不错地锁着她。
好像她是这世间唯一的意义。
她怔怔地几乎要落泪。
冬日一片萧瑟的庭院中,她抱膝坐在台阶上,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脆弱和无助。
她简直像个参加完运动会,提前回到家,等大人下班回来的小女孩。
穿着宽大的运动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长大衣的衣角在微风中翻飞。
傅予沉走近了,站到她面前。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他西裤的裤腿和铮亮的皮鞋。
成年男人。
带着攻击性。
他弯身将她抱起。
她的卧室还维持着高中时的装扮。
木地板,淡粉色的床单,床头还摆着一只棕色的玩具小熊。
身穿西装的高大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间房间,好像有点违和。
莫名的禁忌感。
他将她放在书桌上。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沈止初垂着脑袋,赤脚踩着学习椅。
傅予沉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垂眸看着她。
茂密乌黑的发顶,莹白的耳尖。
沉默许久,傅予沉开了口,声音莫名有几分沉,“……处理完了吗?”
沈止初木然点头。
“沈止初,”他唤她,“看看我。”
她抬起脸,与他对视。
漆黑的眼眸牢牢将她钉着。
在这对视中,她的灵魂几乎要被他攫住。
那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开始流泪,像孩子一般,脆弱无助,“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爱彼此,更不爱我。”
傅予沉静静看着她,“老子爱你。”
她像小孩一样,用运动服宽大的袖口抹去泪水。
哭着哭着,涣散的眼眸重新聚焦,聚焦在他脸上。
被傅予沉那样看着,那种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再次占领了高地。
他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劈开一切,来寻她。
压在心底的呐喊冲破了喉咙,她哭着说,“傅予沉,带我走。”不要把我丢下。
傅予沉将她抱起。
她伏在他肩头,喃喃着,“带我走,带我走。”
傅予沉却是把她放到了床上。
他慢慢地解开腕表,褪掉大衣、西服外套、马甲,而后一边拧松领带,一边平静地问,“你说的‘有分寸’,是什么意思?”
沈止初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她与庾芳梦的对话内容。
她此刻极度脆弱,高墙摇摇欲坠间,下意识回答了他,“……我知道你要联姻,所以我有分寸,不会纠缠太久。”
“……你这么以为?”
沈止初点头。
傅予沉扯掉领带,皮鞋也没脱,踩着床单压上来,将她摁倒。
他跪着,皮鞋因为动作而弯曲。
他悬在她之前,极平和地说,“沈止初,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她莹莹的眼眸里盛着泪水。
小可怜儿。
傅予沉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他对她已经极其熟练。
宽大的运动服被扔在地毯上。
沈止初望着他,几近失神。
他好像是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了。
她心里在喊:傅予沉,掠夺我,弄疼我吧。
OO@@的声响。
她不期然呜了一声,“好疼。”
傅予沉一点一点吻她的脸,安慰。动作极轻,让她适应。
他问,“你不想结婚,是因为自己家庭不幸福吗?”
她轻轻点头。
傅予沉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沈止初,老子一定要跟你结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生很多孩子,把那些不好的,统统忘掉。”
一字一句的低哑嗓音,伴随着其他杂音撞入耳膜。
在这像是诅咒又像是救赎的话语中,沈止初流下了热泪。
她攀紧了他宽阔的肩背,像攀着浮木。
那热泪,和他滴下的热汗混在一起,泅进床单。
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傅予沉偏头吻她的耳侧,低声,“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