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求救一样,带着哭腔,“你要我吗?你会永远要我吗?”
“要你,永远要你,我爱你。”
在他暗哑的带着喘的嗓音中,她意识中的虚空被填满,飘忽不定的思绪被牢牢钉回这世上。
-
两个人都睡着了。
再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窗帘大开着,窗扇开了条缝隙,隐有冰凉的夜风拂入,带走潮湿黏腻的气息。
沈止初推了推他的肩,小小声对他表示不满。
傅予沉扣紧了她的后腰,“不。”
“我要洗澡,不舒服。”她说。
他终于还是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将她放在床尾凳上,换床单。
床也偏小,床单都是淡色的。
换好了,重新干燥地躺回床上。
傅予沉依靠在床头,打开台灯,点了支烟。
沈止初趴在他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视线落在枕头旁的棕色毛绒小熊上。
她伸出手,捏了捏小熊的耳朵。
淡咖色的被子将两人盖着,拉到沈止初的脖颈处。
被子里,傅予沉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脊背。
复古琉璃台灯下,烟雾升腾。
他眉眼间一股餍足的倦懒。
“喜欢吗?”
在这问话中,脑中蓦地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那时她完全失了神志,一点儿也没克制声音。
此刻回想起来,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傅予沉懒懒地笑了声,“听你的声音,像是很喜欢。”
她权当没听见,拒绝给回应。
傅予沉扭过她的脸,低眼看着她,“喜欢我吗?”
她不吭声。
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永远不会枯竭的爱。
可是,真的有人要给她,她还不习惯开开心心地说好,说你来爱我吧。
她只会抗拒。
抗拒一切真心或假意。
傅予沉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只说,“你小时候的照片有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沈止初探出手,垂到地毯上,捡起他的白衬衫穿上。
赤着脚,走出房间,去二楼客厅找相册。
她回来时,还顺带捎进来一个一次性纸杯,当烟灰缸用。
她重新光溜溜地窝到他怀里,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将相册摊开。
相册最开始几页就是她高中毕业后,毕业旅行的照片。
穿着白裙。
傅予沉握着她的手腕跟她一起翻。
冷不丁问,“高中时候追你的人多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按道理说,她这么漂亮,又这么冷,不管到哪里,应该都很容易被孤立被霸凌。
但是她没有这样的经验。
“没有,”她说,“高中时候,我们学校有一支男生的队伍,”顿了顿,“是保护我的。”
她被称为那所私立中学的“公共财产”。
那支队伍规定,不允许有人来追她。
傅予沉轻嗤了声,“怎么保护?”
“很夸张,”她淡淡地说,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不管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要排成两列护在外面。”
傅予沉像是觉得好笑,鼻腔里逸出短促的笑息。
沈止初对他的反应不满,冷声,“你笑什么?这么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对我有意的男生都是保护的姿态,只有你,”她斟酌措辞,“只会欺负我。”
“哦。”傅予沉满不在乎地笑。
他将相册扔到一边,压下来,略偏着头,唇离她的唇只有几寸。
鼻息交缠间,他低笑了声,问,“那你喜欢谁?嗯?”嗓里磨着一股混不吝的坏劲儿,“不还是喜欢老子。”
“讨厌你。”
她说。
“说喜欢。”
她不吭声。
“不说,”他刻意停顿,“我就要进来了。”
对峙了片刻。
“……喜欢。”
她放弃抵抗。
话音刚落,瞳孔就放大了一瞬,“……你怎么……我说了喜欢……”
傅予沉轻笑了声,“喜欢我,那我更要――了。”
“无耻。”
她骂他。
他摁着她的手腕,还在问,“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是狗不是人。”
“这话不能说,”傅予沉低哑地笑,“你也不想想,我在干什么。”
沈止初一怔,反应过来就要伸手扇他的脸。
手腕又被摁下来,“乖一点,告诉我名字。”
实在说不出口,但耐不住他的折磨,只得低低说了他的名字。
只是,说完,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傅予沉短促地笑了声,“我说没说过,再打我,会有什么后果?”
第55章
晚上九点钟,清市落雨了。
那时,那日的第三场狂欢刚刚落幕。
傅予沉又睡着了。
昨夜一夜没睡,一直忙到中午,下午又赶到清市来,连日的奔波,身体实在疲倦。
可年轻的好处就在这里,即便再累,忙完一场,睡十分钟,起来又能继续忙。
可沈止初却吃不消了。
趁他睡着,想跑到楼下去,却被他扣着腰捞回怀里。
他拉过被子,将两人蒙上,在被窝形成的小小昏暗空间里,傅予沉重新压上来,哑着声,“跑什么。”
沈止初欲哭无泪,“……我好饿。”
一整天,只吃了几片面包。
不过托他的福,中午时冒出的要感冒的迹象,在刚刚一场一场的热汗中,被消退了。
更何况,他的一次,是她的四次。即使没怎么出力,她也已经累极了。
傅予沉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围着浴巾,双手向后撑着洗手台,懒懒地笑,“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只有我爸的。”
“那就是没有。”
“……”沈止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要光着吧?”
在别墅大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的向衡,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
傅予沉弯身从沙发垫上拾起手机,“怎么。”
“小少爷,我刚刚给您买了几套衣服,还有一些食材,”顿了顿,“您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不怪傅之愚用他那么多年,确实靠谱,能够体察上级的心意,办事细致周到。
“拿进来吧,电脑也留下,你先回北城。”
“……额,我进不去别墅大门。”向衡为难。
傅予沉闭了闭眼,挂了电话,准备下楼去给他开门。
沈止初叫住他,“你不会就打算这么出去吧?”
“怎么?”
“会感冒的。”
傅予沉脚步顿住,唇角化开一抹笑痕,“……心疼我?”
别墅大门有些老旧了,开关颇要些熟悉的人才知道的巧思,最终,还是沈止初去开了门,将他的衣物、电脑以及其他东西都拿进来。
她上了楼,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看到站在窗边的傅予沉,突然意识到,“……我没给你开门,你一开始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
“……”
穿着西装和大衣翻墙,那场景……
倒也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由此,他掌心还残留了几道划痕,怪不得抚过时隐隐带着粗粝感。
考虑到他待在这里,也并非正式的办公场合,向衡临时买来的衣物都是休闲的款式,连帽卫衣卫裤,有灰白色的黑色的,还有些黑色灰色的柔软T恤和垂感长裤。
傅予沉套了件灰黑色的连帽卫衣,穿上同色系的长裤。
沈止初看着他,说,“我好饿。”
傅予沉动作一顿,唇角牵出一丝懒懒的笑意,轻轻摇头,“老子去做饭。”
他下楼,沈止初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几通未接来电。仲姨和严宝华都打了电话过来。
想着她们俩应该都在翠岸别墅,沈止初便回拨了仲姨的电话。
“仲姨。”
“诶,初初,事情办妥了吗?是什么事?”仲姨问。
“嗯,”沈止初垂下眼睫,“我爸妈离婚了,也没什么大事。”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仲姨叹息了一声,“……哎,对他们俩来说也是解脱。”
“是呀,”沈止初语调轻松,“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声音这么轻松,仲姨反倒更担心了,“初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要多想。”
“没事的,”沈止初说,“我已经缓过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仲姨好像是在招呼严宝华也过来听电话,开了免提,“初初,严老师也在这儿。”
她不想回。
此刻,这栋外观略显破败的别墅,是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这里还残留着父母的温度。
还有傅予沉的体温。
“初初,青年影人企划,还有一场闭幕式,到时候还有直播,你得回来参加。”
严宝华的声音。
“……哪一天?”
“后天晚上,”严宝华好像正好在看节目单,有纸张的翻动声,“还有你的互动,主持人会cue到你,必须得来。”
沉默半晌,沈止初说,“好。”
“要去接你吗?”仲姨问。
她担心她情绪不好,路上出意外。
“不用,”沈止初斟酌措辞,“……傅予沉在这里。”
“对哦。”仲姨这才想起来,今天中午傅公子打了电话过来,问沈止初人在哪儿。
“你跟他一起回吗?”
仲姨后知后觉,没想到,这傅公子看起来攻击性那么强,半点温柔的架势都没有,可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倒是次次都在她身边。
“……还不知道,也许他会提前走,”想到这个可能性,沈止初心里骤然一空,“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我。”
“那好,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嗯。”
仲姨免不了又多叮嘱她几句,清市冬季阴冷,要多穿衣服,不要乱跑。
沈止初一一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望着窗外的冷雨,怔怔出神。
收回视线,在屋内看了一圈。
这间卧室,此时看起来好像有点过小了。
地毯上散落着几件衣服。
床单也换过两轮了。
之前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傅予沉会踏入这间卧室。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一丝释然。
不管怎么样,截止到目前为止,此刻,已经是她过往生命中最好的时候了。
她是个期望值很小的人,不会要求更多了。
-
别墅内部处处都有些旧了,但好在整洁,家政每天上午都会过来打扫。
冰箱里食材也一应俱全。
傅予沉从来没下过厨,打开冰箱门,完全就是茫然。
临时下了个下厨的APP,翻翻菜单,最终决定做个清淡的豆腐汤,搭配煎牛排。
都是高蛋白的,也比较适合眼下的情况。
厨房是开放式的,沈止初下了楼,坐到餐椅上,看着他的背影。
顾着她肚子饿,傅予沉选择先煎牛排。
即便是初次下厨,他也是一幅散漫的模样,兜帽扣在头上,单手捏着厨用夹子时不时翻个面,另一手插着裤兜。他比例极好,腿比厨房柜台高出许多,高大的身形,让人心生安全感。
想去抱他。
此念头一出,沈止初条件反射要克制住。
转念一想,有什么克制的必要呢。
她起身,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傅予沉先是眼睫一落,看了眼她搂到身前来的手,而后轻轻笑了声,“黏人了?”
他嗓音好听,此刻那话语里磨着点儿坏,又带着一丝宠,听来像挠在心尖。
沈止初心跳快了一拍,不由地咬住了唇。
关火的咔哒声。
傅予沉从壁挂橱柜里拿出盘子,把煎好的牛排放上去,回身把她抱到岛台上。
他看着她,问的却是,“刀叉在哪里?”
沈止初晃了晃小腿,伸手一指。
拿出刀叉,牛排圆盘放在她身边,他就站在她身侧,将牛排一点一点切成小丁。
落地窗外,隐有夜雨落下的声响,伴随着枯枝断裂掉落的O@声。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一切都如潮水退却般远去。
本来,这栋别墅像被遗弃了。
可是,他来了之后,她感觉这里像是她与他的世外桃源。
“我不想走。”
她突然轻声说。
“嗯。”
傅予沉应了声。
“我不想走了。”她重复。
“嗯。”他还是单音节的回答。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她想问的是这个。
傅予沉掀起浓密的眼睫看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心内骤然涌出一股暖流,心脏每一寸都被熨帖得很温暖,沈止初一时失了反应,怔怔地看着他。
“先吃饭。”
他叉起一块肉丁,递到她嘴边。
沈止初张唇咬住。嚼了几下,才猛然觉得饿极了,口腔自动分泌津液。
他一块一块递过来,她也就乖乖地一块一块地吃掉。
吃了约有一半,傅予沉站到了她膝间。
她穿着长裙,极好操作。
沈止初都没反应过来。
脑中不期然想起了别墅大门的门锁。
他另一手还拿着叉子,叉了块肉喂到她嘴边。
她几乎有些委屈地瞪着他。
“怎么不吃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眸色浓暗,声音哑得不像话,“饱了?”
身形不稳,沈止初双手向后撑着台面,皱着眉,略扬起下颌。
傅予沉戴着兜帽,瘦削立体的脸部轮廓上隐有一层暗影,眸子低垂,天然殷红的薄唇微张着轻轻吐息。
他看着她。
她的长发向后垂落,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线条,那总是清冷无波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那清亮的总是含着冷意的一双眼眸,此刻有些迷蒙。
岛台上放着一杯红酒,那是傅予沉本来预备给她佐餐用的,放在那里醒酒,此刻还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