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雍扯了扯嘴角,轻微的小口子裂开,带来一丝隐约的疼痛,但他眉头都皱一下,反而带了丝笑意。
筠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自己在适才拉扯中扯松了褙子外裳,露出了下面的里衣。
浅紫的里衣做成时下流行的式样,包裹着下面的躯体鼓鼓囊囊。
主要那件里衣是太子送来的轻影纱所做。
筠冉在药物的作用下还记得羞赧,她原本不打算穿这件衣裳,可轻影纱又薄又透,炎炎夏日做小衣最是透气散热,就忍不住穿了出来。
本来想着反正穿在外裳下面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看着晏时雍眼角那一抹笑意,想起自己以前信誓旦旦嫌弃却还是凑到了他身边,筠冉就忍不住脸红,
她恼羞成怒,狠狠抹了抹自己嘴巴:“哼!笑什么?我中药了你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正人君子?”
“不是。”晏时雍回答很干脆。
而且他似乎很困惑:“不是筠冉自己扑过来要亲我的吗?”
筠冉气急,可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药效热潮炽烈急如风火,再次折磨起她。
晏时雍看她脸色不对,摸了摸她额头,神色郑重:“民间虎狼药,牛黄丸只能解你一时急热,却无法根除……”
还用他说?筠冉觉得自己身上都烧起来。
晏时雍起身,端起桌面上的茶壶,手腕轻动就倒出一盏茶。
他将茶水端到她唇边,哄着她喝下去:“先喝点凉茶润润,一会孤会叫女医过来给你诊治。”
“不要,不要,不要被人知道。”筠冉不想再被人看见,她慌乱中覆上了晏时雍的手。
他的手骨骼分明,筠冉按过去能清晰觉察到露起来的青筋还有骨头的硬度,让人本能就觉得安心。
手的触感很熟悉,筠冉却更记得他皮肤的气味,他惯常熏沉水香,可他的手掌本身就天生的浅浅草木香,干燥而清冽。
筠冉从喉间逸出一丝满意的吟喔。
晏时雍的神色越发沉沉,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定定盯住她:“我是谁?”
是谁?
筠冉身上热得难受,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太子。”随后她趁他不备就不老实扯住了他垂落下来的衣襟,打算故技重施将他扯倒。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对方岿然不动,非但如此还顺势将她往后一扯。
筠冉就这么跌落到了晏时雍怀里,他大马金刀坐在桌前,一手就能钳制住她的腰肢: “父皇赐婚的旨意本来也快下来了,明日孤就再去催上一催。”
他在说什么?筠冉听不懂,她转了转眼珠,可是带起的大脑一片昏沉,丝毫没有思考能力。
前世他也没这么啰嗦啊。不过或许是前世那药太缠绵模糊了她的记忆,不记得他又问她他到底是谁又许诺赐婚,这么看来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可这时候不需要他做正人君子,筠冉饴糖一样甜得发腻,又攀了过来。
晏时雍力气大,她挣不动,甩赖般东躲西窜,没多久就把外裳折腾得彻底从肩头滑落,原本还看不大清的浅紫色轻影纱小衣完全露了出来,几乎裹不住她。
晏时雍别过眼去,呼吸了几瞬双眼才恢复清明。
筠冉拉着他的腰带不松手,白玉只有官家并太子才可用,其余便是高品阶的官员了。
白玉温润,入手却不凉。
筠冉感觉到他的九环白玉蹀躞带搁着自己,她别别嘴,眉毛一蹙,又要哭:“蹀躞带,太硬。”
晏时雍挑了挑眉,筠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旁边的衣架上搭着九环白玉蹀躞带。
她懒得多想,此时满脑子都是她还不想死,药劲儿一阵一阵涌上来,让她无暇顾及旁的。
“你帮帮我。”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泪珠盈睫,“好难受,就像蚂蚁在咬。”
对方岿然不动,筠冉只看得见他胸膛起伏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身上越发难受,筠冉想起私下里他喜欢的称呼,颤声凑了过来:“昭明,五郎,夫君……”一声比一声甜腻。
见他还是不动,她扒拉起他的手指,一根根舔舐过去。
她的舌尖湿漉漉活像是一条小蛇,从他指根略过,露出一点粉色的舌蕾,几乎能将人的魂魄吸了去。
“是容家那厮诱骗你这样的?”晏时雍眸色暗沉几分,话音里冷意缠绵,沉沉让筠冉心里一缩。
筠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是,是你。”
她哭起来跟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擒着眼泪,也不叫它掉下去,只含着要掉不掉,本来就大的眼睛这时候全是泪水,长睫上都沾染了泪珠,鼻尖红红,可怜巴巴。
“孤?”晏时雍手腕一停。
“在梦里。”筠冉不耐烦叮咛一声,又贴了过来。
晏时雍食指猛地蜷起,指甲敲了敲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他伸出拇指,慢条斯理拂了拂筠冉唇角。
那里沾染着一丝药味,麝香和牛黄的滋味交织,又凉又苦。
可舌尖却涌出一丝甜。
晏时雍微微扬起脖颈,解下了第一颗扣子。
“回不了头了。”
女子衣裳纽扣太多,晏时雍微微蹙眉,从腰间解下玉觿,玉觿又尖又细,只别进衣扣里轻轻一挑,一拍扣子就应声而落。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涩:“……筠冉。”
随后徐徐伸出左手,摘下了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慢悠悠搁在了枕边。
……
*
白芷在阆苑的厨房寻到了甘草。
她正捧着一盘甜糕不明所以呢:“来了个脸上的宫娥,说是咱家娘子被人欺负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叫我去厨房端了送过去。”
甘草不敢怠慢,忙来了厨房,还掏出了银子请人家大厨做了份甜糕。
白芷一听怒火就上来了,不过当着外人她还知道遮掩,扯住甘草的衣袖就带着她往外走。
等到了个僻静角落这才将来龙去脉告诉了甘草。
甘草听完吓得出了声冷汗。
两人一合计就赶紧去找筠冉,当然遍寻不到。
白芷鼓起勇气就要回客房,万一娘子被六皇子又拖回那客房了呢?
可是在客房门口她们看见了行色匆匆的焦茗。
她神色仓皇,东顾西盼,在看到门口守着公公时忽得面色苍白。
白芷想上前去拽回她,却没想到焦茗垂下头想着什么,再抬头时已经是满面笑容,笑着迎那公公去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白芷也越来越心焦,她顾不上娘子的嘱咐,就想禀告长公主府上宫娥,请她们帮忙找找。
甘草更是焦急:她还不信了,堂堂长公主能当众包庇自己侄儿,她就是豁出命去也要给自家娘子讨一个公道!
两人商量一致,就想去寻宫娥。谁知这时候遇到了太子詹事。
对方说话也客气:“府上三娘子被六皇子追赶,被我家太子殿下救下,如今在太子殿下那里。”
这人白日里跟在太子身边,白芷认得。堂堂太子詹事是有品级的官员,如果与六皇子同流合污那就没必要来特意哄骗她们两个婢女。
白芷信了大半。
“此事不好声张。等六皇子离去后太子殿下就将娘子送出来。”太子詹事想得很周全。
白芷想了离开客房时看见六皇子满脸戾气进了客房就觉得周身寒战,她点点头:“多谢。”
太子詹事比她们更客气:“阆苑花木繁多,顾娘子或许是出门冲撞了花神,起了红疹发着烧,为不扰客人们雅兴便今夜自行归家。”
白芷恍然大悟,由衷感谢:“多谢您。”她今晚和甘草不敢回小院,娘子又深夜从太子那里归来,万一被有心人瞧见只怕会毁了娘子请誉。
随后她和甘草就被安排上了一辆马车,送她们出了府,可却没走多远,又进了一处庭院,待她们下马车后吩咐她们暂时在客房歇息:“就在这里等着吧,等顾娘子上车。”
*
客房里。
焦茗站在门前思虑。
一天前她大哥焦茴假扮是顾家的仆从,请门房去通禀焦茗。
焦茗在门房那里看见自己大哥后就吃了一惊。
焦茴开门见山:“说好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焦茗支支吾吾,焦茴却不惯着她:“就在这里,明天一定要办成。”
“这可是在长公主府上。”焦茗吃了一惊,“大哥,若是此事败露你我可是在全京城的贵人跟前丢人!”
“丢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焦家哪来的脸面那种玩意儿?”焦茴满不在乎,“满京城的贵人跟前更好,那美人儿丢不起这种脸,还不得乖乖认了。”
焦茗没说话,焦茴恼了:“你别以为给姑奶奶一家当哈巴狗就可以谋个前程!告诉你,老子怀里就是你的卖身契!”
焦茗吃了一惊。焦茴见她屈服心里更加得意,也放缓了语气:“你不是很喜欢顾三娘吗?她嫁进家里你们做姑嫂,不也可以亲亲热热吗?再说了,有这么有钱的嫂子,等你出嫁还不得给你添笔丰厚的嫁妆啊?”
焦茗心里一动。焦茴看透了她的心事:“都是一样人凭什么你给她当跟班?等你嫁进侯府她嫁进了焦家你们的地位就掉了个,到时候轮到她看你的脸色喽!”
焦茗脸上的犹豫之色一扫而尽。
焦茴便拿出了药包:“这个给她下到茶水里去,再将她骗到你房里,哥哥就在这里等着。”
他索性就在妹妹这房间里住了一夜。
此时他还等着自己的信儿呢……
焦茗想起适才看到的公公,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筠冉没骗人,六皇子果然有不轨之意。
她当然可以去寻一个安静地方,等着六皇子的人走了再回客房。
可是……
哥哥的事情败露了,筠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图,说不定明天向顾老夫人告状,自己再嫁给顾家二房恐怕不成了。
顾诗达肥头大耳,算不得上好的夫婿,可若是连他都嫁不了,其余的选择更不能嫁……
那嫁给六皇子呢……
焦茗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抬起头对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公笑道:“这位公公,我是顾家表小姐,原住在这里,不知可否进去?”
公公正急着呢,自家六王爷刚才跟丢了顾家娘子。
他提出个主意说可以在这间房里守株待兔,否则她一个孤女子,眼看着天色黑了,还能一直在外面逡巡不成?
六王爷等了一会,这会正在屋内大发脾气呢。
公公生怕六皇子将气撒到自己头上。
谁知来了个顶缸的?
公公笑眯眯应了下来:“娘子请。”
要是哄好了六皇子大家皆大欢喜,若是惹怒了六王爷便是现成的出气筒。
焦茗理理衣裳,踏进了小院。
她往筠冉房间那边走过去,只不过走到一半时像想起什么一样停了下来,指着自己房间:“公公,我听人说那间房里藏着个人欲对顾三娘不轨……”
公公一听那还了得,顾不上问她哪里得来的消息,就去搜房。
他们在公主府不敢闹出大动静,只看了看焦茗房间无人便退出布置顾三娘的房,谁能想到里头居然还藏着人?
焦茗看了看往那边过去搜查的几个侍卫,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哥,既然你对我不好,那就对不住了。
她扶了扶云鬓,慢慢往顾三娘房里走去。
*
白芷和甘草所处的客房整齐干净,仆妇进退有序。
甘草好奇打量着外面,小声嘀咕:“这里似乎就在长公主府隔壁,讲究华丽也不输长公主府。”
“太子殿下的私宅嘛。”白芷倒不以为然。
甘草这会才回过神来:“白芷姐姐,你说表小姐怎么还明看见太监在那里还要进去呢?”
白芷回想那一幕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含糊回了一句:“人各有志。”
想起自己家娘子就是为了寻她才失去踪影的,甘草就气不打一处来:“照我说娘子就不应该去救这种人!说不定人家还当娘子拦住了她攀高枝呢!”
她越想越合理:“看她神色慌张,说不定就是与咱家娘子拌了嘴。”
白芷心里乱蓬蓬的,她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既然焦茗一心想上进,那她能留住六皇子么?
如果她能留住六皇子,那么自家娘子就能安全归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