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是想吃东西吗?”太子的声音温柔和煦。
“啊?”筠冉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进了酒楼当然是要有个名头的,她点点头,“上次吃过的菜肴甚好。故而来吃第二次。”
不过想起上次大言不惭挑剔人家酒楼笋老菜不合口味,今天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厨私下在菜上吐口水啊?
忐忑又不敢多说,就眼巴巴儿看着晏时雍吩咐人进来点菜:“要上次顾娘子吃过的,再叫他们看着添几道时令菜,对了,要嫩些的。”
等小二出去了,晏时雍转过头见筠冉小脸皱巴巴坐在那里,一脸要说不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妥吗?”
等听完筠冉的解释后便笑:“后厨近百个厨子和小二,人多眼杂不会的。再说上次那厨子因为特意出来为你解释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欢迎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暗地作梗呢?”
嗯?十两银子的赏钱?
筠冉抬起头看晏时雍:“是殿下给的?”
果然见他温声笑:“是孤。”
筠冉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晏时雍似乎,也不错。
不过她今天目的不是这个,便赶紧发问:“殿下,听说六皇子失踪了……”
“嗯。知道。”晏时雍手中茶筅轻轻搅动,在茶碗中打出优雅的圆弧,他音调不变,依旧和煦。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筠冉总觉得他尾音有些阴恻恻。
“臣女二叔也失踪了……”筠冉小心斟酌着字句,一边疯狂瞥着晏时雍的神色,想寻找些蛛丝马迹,“还有那焦茗焦茴两兄妹也跟着不见踪影,您说,怎么这么巧啊……”
“是孤叫人做的。”晏时雍忽然出声。
嗯?筠冉瞪圆了眼睛,晏时雍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可是他居然也不遮掩一下吗?
这可是晏时雍啊,被三皇子骂做“溏里莲藕——净是心眼”的晏时雍啊,怎么会大咧咧承认呢?
她在惊讶,没注意到晏时雍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筅,走到了她身边:“那些人做错了事。”
这是,这是在给她解释原因吗?
“审讯后顾二棰供出此事是他与老六商议,妻儿不知,孤便没有处置你那二婶和堂姐弟。”
啊?这是重点吗?
“至于那几个……”晏时雍眼中滑过一抹阴鸷,“焦茗和焦茴、六皇子如今已经在该待着的地方了。”
筠冉的脑子很乱,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前世今生这三个人的结局、她早上的猜想、晏时雍的话,交织在一起,让她喘不过气来。
半天她才抬头,慢慢眨了眨眼睛,问晏时雍:“那,若是臣女不问,殿下就不会告诉臣女么?”
“不会。”晏时雍沉吟一下,“外头这些魑魅魍魉自有孤来解决。”
怪不得。
所以前世筠冉才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那些人是恶有恶报,哪里知道都是晏时雍的手笔呢?
“是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么?”晏时雍见筠冉不说话,神色不属,还当她是想起被人下药的往事。
一想起她被老六追赶藏在他怀里颤抖眼睫含泪的样子晏时雍心口就烧起了一把火,决定大牢里折磨老六的刑具还要换上一批。
筠冉摇了摇头,一刹那感激、歉忱几种感情交织,让她不知所以。
她眼底酸涩,雾蒙蒙涌上很多情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倘若臣女不知是亲近之人所为,殿下又瞒着臣女处置了这些人,那又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着不让你伤心。”晏时雍不假思索,“你生性单纯,若是知道被亲近之人背叛只怕会痛心伤臆,凄入肝脾对身子不好,孤会背着你处置了他们。”
水落石出。
原来前世二叔父落海、焦茗远嫁都只是个幌子。
原来前世晏时雍也为她报了仇!
筠冉这时候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眼睫一眨,泪水掉下来。
她怕晏时雍看见,慌乱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可晏时雍是什么人?
他敏锐感觉到筠冉的不高兴,走过来挨着她,拇指扳起她的脸颊,关切看着她:“筠冉怎么了?”
筠冉正慌乱把眼泪往回吸,不提防晏时雍忽得挨着离她这么近,慌得往旁边一退。
却忘了自己站在窗户隔角,横竖都是轩窗,这一退就挨挤了墙壁夹角,退无可退。
晏时雍已经伸出了右手。
眼看走投无路,筠冉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警惕盯着晏时雍。
他的手探过筠冉的乌发,触及到了她的脖颈。
修长手指过处拂过她整齐梳好的鬓脚,原本齐齐整整的发缝被男子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筠冉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并没有离开,右手顺顺当当贴合在了筠冉脖颈处。
稍一用力,筠冉整个脖颈便随着他的蛮力无助拱起,露出白雪一样娇嫩的一段天鹅颈。
筠冉整个颈项都在他的掌控下,柔弱而无助,似乎他一用力就能拧断自己的脖子。
一想到这里筠冉就打了个寒颤,旁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晏时雍可是真的杀过人!
她想挣脱,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抓住脖颈,她全身都使不出一丝力气,连腿弯都不由自主软作一团。
她呢喃了一声,就要往下滑。
还好没有滑下去。
晏时雍左手适时伸手,扶住了她。
他扶的地方是她的后腰。
他力气真大,或许是情急之中想扶稳她所以没顾上收住力气,所以筠冉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腰肢软在他掌中。
他一手托脖一手掐腰,手指每个指骨都青脉突起,坚固而稳实稳住了她不让她下滑。
筠冉闭上眼睛都能猜到此时他的五指伸开,几乎每一个关节都青脉暴起,因为用力而血管膨胀。
晏时雍也走神了一瞬。筠冉的腰肢极细,被他一掌就能握住。
手掌下能感觉到柔软的皮肤。
而他攥在手指下她的皮肤肯定是泛起了一层红,娇娇嫩嫩欺霜赛雪的皮肤偏偏娇气得紧,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起一层红痕,隔天就变成淤青。
为什么他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还不是那天夜里之后他给筠冉上过药,触目惊心得让他自责,可也让他只要回想起来就忍不住从胸腔里腾起揉碎她拆解/入腹的萌动。
晏时雍神色转了几转,最后闭上眼一刹,按照习武时学到的方式重重吐息了几下,才让自己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些。
还好还好。
筠冉庆幸。
她感觉到钳制着自己的大手松懈了些。
可正在庆幸就见晏时雍贴近了过来。
他脸靠的很近,筠冉几乎能听到他的滚烫热息喷薄撒到自己脸颊上,能感觉到他肤下滚沸热血散发的热气烫到自己脸上。
筠冉腿弯又是一软,后背麻酥酥的,整个人就如春天汴河边随风摇摆的柳枝,在暄酥南风里骨软筋酥,整个人都要随风而去。
她本来想推开,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偎依在他手心里,予求予取。
随后筠冉就察觉晏时雍唇角贴到了自己脸颊。
啊?!
筠冉瞳孔震动,从心底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
下一瞬筠冉觉得脸上一凉,他舌尖轻轻从自己泪珠上掠过,便将垂落在脸颊上的泪珠尽数吸吮走了。
茫然使得筠冉微微睁开眼来。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一来更显柔弱,那副予求予取任人宰割的样子惹得晏时雍心火更加炽盛。
他顿了一顿,品尝着嘴里泪珠的咸涩,让苦味逼着自己清醒。
半天呼吸才渐渐平稳了下去,又侧过头去唇触她的眼角,伸出舌尖。
筠冉被他接二连三的举动惊得诧愕无措,连哭都顾不上了。
筠冉眼角泪珠流过正凉,此时他舌尖掠过筠冉立刻就感觉到了炽热。
她眼角敏锐清晰感受到他舌面上的触突,轻触过她眼角,沙沙得,有些发疼,但更多的是惹得她浑身无力,脚跟发飘。
她伸出胳膊,徒劳推了他一把。
晏时雍却没有停下来。
他舌尖继续舔过她眼角,轻轻掠过,先是右眼后是左眼。
咸涩发苦的珠泪就这么尽数被他吸舐了下去。
他很规矩,并没有借着由头触碰筠冉旁的地方,可是筠冉还是被他吸舐得不由自主抖颤起来。
她想往后躲,可是脖颈用力却只能往后触及到他的大掌,倒像是在亲昵回应一样。
晏时雍眼底越发泛红,抹过一丝霸道,手腕也越加用力——
“殿下,娘子,菜好了。”外头小二的声音响起。
屋内两人被这声音打断,猛地清醒过来。
筠冉只觉腰间一松,这才觉察到他松开了自己。
随后就见晏时雍胸膛起伏了一瞬,沉声道:“知道了。”
随后他便走到门口,关上门扇,这才吩咐下面:“送进来吧。”
筠冉听见他的声音平静而自持,一如既往的平心定气。
她自己则呼吸急促,站在窗边要扶着窗户才能站稳。
不愧是国之储君。如此傲睨自若闲庭信步,谁能想到上一瞬他在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筠冉就忍不住抬手擦了自己眼角一下。
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刚才晏时雍没有并轻薄自己,只是在帮自己擦眼泪。
所以,是自己想多了吧?
筠冉这么胡乱想着。
其实晏时雍还不错,两世都报自己报了仇,在两人发生那种事之后独处一室也没有借机占便宜,想到这里筠冉就有些惭愧自己刚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32章
门扇一道道合上, 筠冉听见仆从走了,便小心翼翼推开内室门扇走到外间。
珍馐楼的厨子手艺当真不错,满桌子姜虾、石肚羹、新法鹑子、樱桃煎。筠冉看着就将心思移开了大半, 从家里赶过来她的确饿了,毫不客气坐下便开始吃饭,还招呼殿下:“您也尝尝。”
她养在乡下自然就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自然就
晏时雍坐在她旁边,他并没有吃东西,反而手里一直在给她夹菜:“尝尝这份五味杏酪鹅。”
这个筠冉认得:“我吃过!”她在长公主府上就喜欢这位杏酪鹅。
放进嘴里咬了两口就觉得不对:原本大块的鹅骨头不见了,满口都是肥美鹅肉。
筠冉咀嚼停滞了一瞬,瞪圆了眼睛看着晏时雍。
晏时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笑:“叫厨子去了骨。”
怪不得。
筠冉仔细看这道菜才发现侧面都不见骨头, 肥肠平整,非但如此,鹅块都改良过, 被切成了指甲盖大小。
不愧是太子殿下这里的菜肴,筠冉赞叹:“这么变换后就好吃多了!”
晏时雍盛了一小碗山楂陈皮汤过来:“这个消食,多喝点。”
山楂微酸,陈皮发甜, 两者恰到好处,筠冉整桌菜都吃得好快乐,刚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也一扫而空。
吃完饭后还是晏时雍先开口:“下回要找孤,带着这枚令牌去东华门找一个叫小顺子的公公。”他从怀里取出一块朱漆令牌递了过来。
东华门的确离着东宫最近, 筠冉点点头,接过了令牌, 这回她很小心,没让自己的指尖触碰到晏时雍。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晏时雍:“殿下, 臣女……能再见见焦茗吗?”二房下药她能接受,可朝夕相处的好友能反目成仇的确让她这几天都不能释怀。
可话出口又觉不妥:那些人肯定被晏时雍关押在他的地盘,那里说不定是见不得光的阴私之地,自己这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
可是晏时雍不过沉吟片刻就应了下来:“好。”
“明日清晨孤去府上接你。”
“多谢殿下。”筠冉谢过晏时雍后攥了攥裙角,小声问晏时雍:“臣女能赏赐厨子吗?”
“自然。”晏时雍叫侍从将厨子带过来。
还是上回那个厨子,看见筠冉后便笑得一脸褶子:“不知小的这回所做菜肴可还合您心意?”
筠冉点点头:“门口有我的丫鬟,叫她给你一份赏钱。”
厨子忙行礼谢恩。
“是你应得的。”筠冉知道自己脾胃弱,偏每次吃这位厨子的菜肴都很合胃口,的确该赏,“单是你能知道将五味杏酪鹅去骨切块就甚合我意。”
“小的可不敢领功。”厨子抬起头,“这是殿下的吩咐。”
筠冉茫然转向晏时雍,晏时雍也不回避:“四时宴上……”
噢,筠冉想起来了,她在四时宴上对着这道五味杏酪鹅夹个没完,的确因为鹅块太大夹在嘴里调转了好几次方向,最后吐鹅骨头时又觉得不甚美观所以皱眉包在手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