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时又想不到合情合理的推辞,王皇后只得一闭眼道:“那就依你说的。”
等她走了之后再让古尚宫起来便是。
古尚宫不可置信之后便是咬牙切齿:这个小蹄子难道真要让自己罚站?
可皇后旨意在此,她只得委委屈屈起身去外殿罚站。
王皇后肚里本来筹谋好了一百种作践儿媳妇的法子,可此时一闹,她是半点心情都无。
只恨不得将这祖宗赶紧请出去,好给自己半刻清净。
谁知太子妃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才看见炕桌上摆着的早膳一样:“母后原来在用早膳?”
“都怪我不懂事耽搁了母后用膳,母后赶紧用吧,吃一半停一半不是养生之道。”她也顺理成章坐在了炕沿,嘻嘻笑道,“孩儿也厚着脸皮蹭一顿饭。”
王皇后难道还能赶她出去不成?已经退让了两次,这时候再翻脸刚才那两次委屈岂不是白受了?
她只能虚弱摆了摆手,“嗯”了一声。
“就知道母后最好了。”筠冉大大咧咧吩咐身边宫娥,“去给我也盛一碗酸笋鸡皮汤。撇掉油,六分温。”
她虽然吃过了早饭再来的,但是折腾了一遭还真有点饿了。
再者,王皇后殿内的早膳也与东宫截然不同:
冒着热气的枣泥酥、做成小鹿形状的山药林檎糕,嫩嫩的凉拌绿豆芽,滋滋冒油的鸭饼棋子饭,蜜和油蒸饼。
光是汤汁都有八珍粥、白米粥、虾箪、汤骨头、
配粥小菜盛放在巴掌大的小瓷碟里,好几个撺成个海棠花、花生如意、等各种形状。
有咸味的煎鹌鹑、炒蛤蜊、荔枝腰子、酒炙肚肱、旋切莴笋、葱泼兔。
也有甜味的香药果子、罐子党梅、柿膏儿。
筠冉食指大动,痛痛快快喝了两大碗醇香的酸笋鸡皮汤,又吃了半碗桐皮面,还就着吃了许多小菜。
一边赞叹:“母后这里的厨子倒精巧,一样的菜式用小碟子摆出来就不一样,本来不喜欢吃都忍不住要多尝几口。”
王皇后听着她满口流油胡乱称赞,感觉饱了,吃了一肚子气的饱腹。太阳穴都突突多跳动了几下。
她想着要寻个什么借口先打发了顾筠冉,就听得外头宫娥战战兢兢上前来,要禀告什么。
“什么事?”王皇后没好气,做这种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苛待宫娥呢 。
宫娥本人当然慌乱,王皇后这些天不知抽了哪根筋,先是将相伴多年的郑尚宫赶了出去,又是为了外人发落古尚宫。
护不住下面的奴才,这样的主子她服侍着怎么能安心?
因此将回话时宫规也忘得一干二净,藏在身后的手指将裙子攥得发紧:“是……是外头各位娘娘们要给您请安。”
王皇后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定下来诸人要给自己请安的日子。
今天光顾着生气,倒忘了这出。
“正好我也吃饭了,我陪母后一起出去。”筠冉也适时停下了碗筷,笑眯眯道。
王皇后心里憋火,可是面上还只能维持着笑意,毕竟太子养在她膝下,再怎么讨厌太子妃在外人跟前还要维护个好形象。
因此两人便一起去外面正殿见了妃嫔。
淑妃和贤妃两人心照不宣对了个眼色,倒是贵妃嚣张些:“怎么墙边还有个奴婢背对着我们,莫不是皇后娘娘招呼人的新花样?”
她们就都看过去。
正背对着面壁思过的古尚宫简直要气死了,她身为一宫主位身边的贴心人,本来也是外头风光的大尚宫。
没想到今日居然丢了这么大脸。那些妃嫔们身边都带着自己的尚宫,只怕这时候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升迁后没少在这些同僚们跟前卖弄自己在娘娘跟前的权势,可今天被看见当众受罚,只怕会被笑话死。
不过一刻这件事就会传遍宫闱……
她不敢想接下来的事,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后悔到了极点。
早知道……早知道就是皇后让她为难太子妃她也会阳奉阴违!
她越想越对,前面那个郑尚宫不显山不露水的,每次王皇后刁难太子和太子妃,她都想办法化解,奉劝王皇后不要过分。
这样一来太子待郑尚宫都是客客气气的。
至于王皇后嘛,护不住为她忠心办差的属下,只能让人心寒,这样的主子以后还是少真情实意为佳。
别说她了,就连其他没有波及到的奴仆都隐约心寒。
堂堂王后,为了颜面居然一次次将自己的下属当弃子,这样谁还敢上前去效忠?
王皇后没想到自己已经无意间失去了一大批拥趸忠仆,还沉浸在不快中,当即只冷哼了一声“她犯了错,在思过。”
贵妃捂着帕子笑。心里却想王皇后真是个木鱼脑子,你大可说“难道让诸位娘娘看你背部不成?还不快转过来谢过诸位娘娘?”,顺理成章将奴仆遣送下去。
不然当诸人面给自己仆从没脸,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
就像有些懦弱人惯会在亲戚跟前打骂自己妻子、孩子,帮着亲戚贬低自己妻室和孩子,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亲戚。
殊不知这样亲戚只会更看不起你,就连你的妻室孩子也会因此跟你疏远。最后只能众叛亲离。
不过她不可不会出言教导王皇后。
两人针锋相对十几年,要靠着这个蠢笨的王皇后她身为贵妃才有机会教导儿子、发展自己势力。
因此她只是笑道:“怎么太子妃也在?”
淑妃道:“来请安的吧?真是个孝顺孩子。”
当即几个妃嫔都赞扬。又说羡慕王皇后有福气。
要是往常被这么赞美恭维,王皇后一定会很得意。
可是今日她越听越恼火,这些人赞扬的是太子妃又不是她。
再者太子妃刚才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呢!
她脸色竭力绷着,已经隐约有愠色。
倒是贤妃瞧见不对,先开口称赞王皇后气色好显年轻。
看着王皇后高兴了才说:“今日妾身来倒是要跟娘娘讨个恩典。”
“哦?”
诸人都看过去,贤妃一贯安分守已,怎么出言求恩典?
“七皇子府上连着王妃、侧妃都有了身孕,妾身想求娘娘从宫里赐一名太医过去。”
诸妃意外,都纷纷恭贺。
贤妃态度谦卑,王皇后这时才觉一点舒坦,她傲然抬起下巴:“那是自然,本宫再赐些东西给他们。”
她赐了一个白玉做的送子观音,又送了天山雪莲、冬虫夏草这样的滋补药材下去。
贤妃仍旧恭恭敬敬道谢,丝毫不见任何骄矜,反而一连串奉承皇后。
王皇后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贵妃看在眼里,在心里嗤笑王皇后:真是个听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的傻子。
也就贤妃那个表面装老实私下藏奸的主儿才能想出这样不得罪人的法子。
本来嘛,两人的儿媳同时娶进门,结果七皇子府上连着正、侧妃都有了身孕,太子妃那里却毫无动静。
依照王皇后狭隘的性子这时候肯定要想法子折腾七皇子妃一回。
可是贤妃主动提起请皇后赐下太医。姿态放得极低,大大满足了皇后的权利欲,让皇后一时洋洋得意忘记了敲打七皇子府。
其实宫里四妃品级完全够赐太医给儿子,贤妃刻意绕个弯不就是为了示弱吗?
可以说是将皇后心思捏得紧紧的。
贵妃边喝茶边冷笑,这王皇后真是捉小放大的第一昏庸人。七皇子前些日子如日中天,府上又接连有孕,做皇后的应当敲打七皇子府,捎带好好给自己儿媳补补身子。
她不这么做,反而借着七皇子妃有孕的事大肆封赏旁人,想要给太子妃看脸色。
真是愚不可及。
王皇后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晨起受了太子妃的气,此时听说七皇子妃有孕,便忙做脸,为的就是践踏下自己儿媳。
还特意道:“本宫没记错的话,太子妃与七皇子妃同时进的门吧?”
厅中那些娘娘都听了出来,一时神色各异。
筠冉却不以为然,若是前世她必会惶恐。
可是今生殿下待她足够周到,还特意解释过是怕她年纪小伤了身体才不洞房的。
至于怀孕嘛,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根本没想过生孩子,一点都不焦急。
因此她抬头笑道:“恭喜母后,恭喜贤妃娘娘,恭喜七弟一家。”
笑得周到,脸上毫无任何波澜,看不出悲喜。
贵妃联眉喝茶:王皇后是个蠢货泼才,儿媳倒聪明。
不过细论起来,太子妃也不是她亲儿媳。
像太子妃这样才是宫闱里的好手呢,这样悲喜不放在心上的才是难得的福气人。
筠冉神色淡定,倒把王皇后堵了回去,原本高兴想看她笑话的心情也散了大半。
因此留几位妃嫔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之后王皇后就举起了茶碗。
几位嫔妃识趣起身道别,筠冉却站在旁边不走:“我还要服侍母后呢。”
王皇后看见她就头疼:“本宫想休息,你也下去吧。”
“真的吗?”筠冉有些不放心,“母后身子欠佳,作儿媳的更要加倍服侍才好。”
“不用。”王皇后有心无力摆摆手,一脸生无可恋,“明天早晨也不用来了。”
其他几位嫔妃少不得又称赞几句“太子妃孝顺,王皇后有福气”的场面话。
没想到要折腾她不成,反而还给她扬了个孝顺美名。王皇后差点一口血憋住。
淑妃说两句话就脸红,不敢直视人目光,
女主吃美食。
太后出马
等回到东宫后才是午膳呢,筠冉刚脱下衣裳晏时雍就已经进了门。
“殿下怎么来了?”筠冉又惊又喜。晏时雍忙起来时都在外面与幕僚用午膳,只有晚上才会回来,有时连晚膳都不会吃。
“你今天第一次去母后那里。”晏时雍上下打量她,很不放心。
筠冉笑眯眯仰起头,邀功一般将自己的功绩讲述了一遍:“我自己就可以对付皇后了!”
她前世在王皇后吃了很多亏,偏偏又笨,很多对策是事后辗转反侧才想到的。
半夜从枕头间惊醒:哎呀我当时要是那么对付她就好了。
因此当重生一回后,王皇后一出招她就知道如何应对,颇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
晏时雍并没有怪她出言不孝,反而笑着摸了摸她额头:“便是对付不了也无妨,孤已经请祖母出面了。”
“太后娘娘?”
“对,孤去见过祖母。”晏时雍淡淡道。
若下回母后还找茬,祖母那边就会移驾皇后殿中,叫筠冉去捡佛豆。
王皇后作为续弦在太后跟前总是心虚,因此不会违抗。
捡完佛豆还能抄佛经呢,就算借口都用光了,也可说与太子妃投缘,要太子妃孝顺她老人家。
皇后既然能拿出婆母的大旗,那她上头的太后也能拿出婆母大旗。
筠冉却没说话。
前世王皇后要她立规矩,当时她没经验只能照做,累得头晕眼花。
没几天太后娘娘就张口叫她去捡佛豆了。
当时筠冉欢天喜地,只高兴于终于脱离王皇后的魔爪,却没仔细追究过太后为什么会出手。
是啊,太后娘娘看淡世事,并不掺和宫务。
她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晏时雍去求了她。
筠冉顿时觉得喉头有点哽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和时候,殿下也对她这么好。
她眨巴了下眼睛,将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意咽了下去。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脱晏时雍的眼睛,他走到筠冉身边,小心揉了揉她脸蛋:“难道是为了七皇子府的事忧愁?”
他将筠冉揽在怀里,温柔拍着她后背:“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你长大再怀孕。”
两人抱着抱着就到了榻上。
原本这道午膳也没吃成,帷帐低垂,奴婢们不敢进正殿,正殿院中都空荡荡的。
半天筠冉才红着脸揭开了床帷,一对猫儿眼娇媚得能滴出水来,她看了看外头天光,才急道:“已经晚了,耽误了殿下的事。”
“不晚。”晏时雍从她身后攥过她白嫩幼弱的柔荑,轻啄了一口才放开,“孤喝口浓茶便是。”
他起身稍微收拾又亲了亲筠冉耳珠才出去办事。
筠冉半天才平复过来心跳,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神色恢复了正常方才传膳。
不过吃饭时老惦记着殿下。
他没吃中午饭,会饿吧?会没有力气吧?
第92章
想来想去都觉不放心, 叫过来小顺子:“去膳房里寻传膳太监来问话。”
传膳太监眼看这事无关私密,便老老实实作答:“殿下十天有五天是这样,吃不上饭就去办事, 有时喝点茶,有时吃两口点心。”
那怎么行?
筠冉自己是一顿能不能少,每到饭点必须吃饭。
治好她病的钟大夫就特意叮嘱过她, 人每天晨起必要用早膳,否则长此以往肝胆会出问题,至于午饭和晚膳也都必不可少,用时规律才能不至于让肠胃出了问题。
就算殿下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日久月累的亏空。
想到这里筠冉便又叫来尚食局张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