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更苛刻的是需要遇到的这些大夫都愿意分享祖传秘方和一些遇到的疑难杂症。
这太艰难,毕竟是人家祖辈吃饭手艺,不是每位郎中都愿意。
不过晏时雍摸了摸筠冉额头:“做多少是多少。”
他的女娘难得露出这么自信的笑容,当然要全力以赴支持她。
第二天晏时雍就去求见了太后,不知他怎么跟太后说的,太后在见到官家时便道:“我老婆子上了年纪,每日不是这里疼便是那里疼,听闻民间有高人,太子妃粗通些医理,不如叫这孩子去宫外帮我老婆子寻些偏方。”
官家是个孝顺人。
当年他微时母亲就曾经为了稳定军心雨天站在城墙上与军士们共同守城,也从此落下了雨天身子疼的风湿毛病。
因此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是自然。”
他还愧疚:“原本应当是朕分内之事。”
“官家是四海之主,当为万民考量。”太后混不在意,“再说官家也没少为了老婆子我为难太医院那些大夫。只不过民间到底多高人,不如叫她去寻寻。”
官家自然应了下来,为表自己愧疚还叫羽林卫增派了几人暗中保护太子妃安全。
筠冉接到消息时不敢置信:“殿下,我,我能……出宫了么?”
“当然可以。”晏时雍递过对牌,“这是父皇亲自给你的。”
筠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今官家脾气渐渐暴躁多疑,几位皇子们都是能躲就躲,谨慎小心。
唯独殿下为了她的事还特意去寻太后惊动官家,万一影响了他的前程……
“万一耽搁了殿下前途……”筠冉对着手指,忍不住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孤的前程就是与你一起。”晏时雍认认真真答她。
一字一句,没有半点含糊。
第90章
今后正式成了皇家王妃第一遭麻烦事就是要侍奉婆母。
其实皇家在这方面并不苛责儿媳, 像太后就从未要求过皇后,皇后当初也未要求过其他几位年长王妃。
可王皇后却不想这么对待筠冉。
一来上次顾筠冉在郑内侍之事上拂了她的面子,二来她还想好好钳制住太子和太子妃。
因此第二天就派古尚宫去东宫提醒:“明日须得侍奉娘娘了。”
筠冉应了下来, 白芷看她面不改色自己先心疼起来:“女娘在家娇养惯了,哪里会去侍奉旁人?”
再说了谁不知道太子妃刚惹了王皇后,这下王皇后仗着孝道大帽子, 不知还要怎么虐待自己家女娘呢。
因此她瞧着晏时雍回殿后就跟他告状:“殿下,奴婢有话要回。”
地下的奴婢们愣了一愣,白芷素来得体端庄,怎么会拦住主子?
有人猜白芷受了太子妃嘱咐,有人觉得白芷昏了头, 甚至有人猜是不是白芷要邀宠。
白芷却不管那些复杂的眼神, 只仰起头哀求:“殿下,明日皇后娘娘让太子妃去请安呢。”
王大海反应过来:这是帮太子妃告状呢。
可是她也太愚蠢了?哪个做奴才的敢寻主子?上一个这么主动开口请求殿下施恩的仆从早就在行宫扫地了。
王大海阴笑摇摇头,也就太子妃这般纵着奴婢才将她们这群侯府来的小丫鬟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忘了主奴分别。
更不用提她挑错了时候,殿下今天遇到见棘手的事正思索呢,哪里会给打断他的人好脸?
他老神在在拿着拂尘站在一边,就等着看白芷吃瘪。
晏时雍“嗯”了一声, 摆手叫她下去。
走了一半又叫住她:“你能为太子妃着想,很不错,赏。”
这声赏是对着王大海说的,王大海在旁看好戏, 不提防有这么一出,手里拂尘差点掉了, 少见得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竟然没被罚,反而得赏?
仆从们也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侯府的侍女们倒更能接受:她们都知道殿下极为看重自家女娘。
晏时雍进了内殿便去寻筠冉。
筠冉正在整理衣裳呢,衣架上搭着她的太子妃礼服,还有配套的珠冠和珍珠笑魇。见他进来高兴得招招手:“殿下帮我看看哪件首饰更搭这套衣裳。”
晏时雍耐心挑了半天,选中一枚黄金镶嵌黄蓝宝刻面山中隐士簪:“就这个,蓝色珠冠下配一点黄,正好点睛。”
筠冉摇摇头:“太重了。”
“那用琥珀刻面簪便是。”晏时雍挑选出了琥珀簪放在锦盒中,自己却拉过筠冉的手问她,“母后叫你去服侍,你怎么瞒着我?”
“我……”筠冉没想到殿下这就知道了消息,她不好意思用玉搔头挠挠头,“殿下这么忙,近来又时常烦忧,我的事是内宅小事……”
今年春日胡地草枯水干,胡人不断南下侵略,朝堂上因为战还是和打得不可开交,殿下主战,因此在一派主和官员中格外突出,被几个皇子们联手下了狠手。
这几天时常见殿下案头间常常沉思,还有许多属官行色匆匆出入东宫,想必极为棘手。
筠冉不想这时跑去跟殿下说这些鸡毛蒜皮婆媳琐事:“殿下那么厉害,我也要试着自己能独挡一面才好。”
“你的事哪里是小事?”晏时雍揉揉她脑袋,“你明日身边带着苏嬷嬷和外头的素野,她是风林师妹,身手极好,两人一文一武能帮你不少,只熬明天一天,后头孤自有安排。”
筠冉应了下来,心里甜滋滋的。
其实婆母折磨儿媳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好比她说自己想吃燕窝让你去挑毛,你在那里挑拣一天都挑拣不出半碗,难道这时文武二将能站出来帮你不成?
又或者她说要教你站规矩,一下就让你在太阳下站几个钟头,难道侠女能冲进去暴揍皇后一顿给你出气不成?
殿下着眼于天下,并不熟悉内宅妇人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招数。
可是即使知道无用,筠冉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大抵人在爱意催眠下总归会有些傻乎乎。
等晚上时她才知道了白芷为自己说话而得了太子一袋金叶子赏钱的事迹,当即叫白芷进来又赏了她一袋金叶子。
有这么个忠心婢女,当然是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这件事在其它人心里也产生了巨大的效应:不多久东宫上下仆从都变得关心太子妃。
这个送一盆牡丹花给太子妃解闷,那个将太子妃必经之路上的青苔都刮得一干二净。
大家尽心尽力,都等着得太子殿下赏赐呢。
第二天筠冉按品大妆去皇后殿内服侍。
古尚宫出来,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今日还没起来呢。”
筠冉并无任何浮躁,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既如此,儿媳在偏殿等她老人家起来便是。”
“不可。”古尚宫伸手拦住她,哪里会让太子妃舒舒服服坐着喝茶等?
她笑道:“您就在外面等着吧,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苏嬷嬷不会让娘子吃这个亏,就连素野都恨不得拔剑。
筠冉却拦住她们:“好。”
她转身出了坤宁宫,站在宫外面等。
如今外面天才露出鱼肚白,她肩头落了一肩露水。
王皇后打着哈欠起床,听着宫娥的禀告,心里这才觉得出气不少:“让她在外拆本宫的台。”
谁知她喝了半盏芝麻核桃糊,就见古尚宫急匆匆进来:“娘娘,不好!”
原来这个点那些小宫娥们都瞧见了,陆续也有请安的后妃,这时看见都议论纷纷。
即使古尚宫将门前的人都赶走还是架不住有人偷偷从角落探出个头来查看。
“这要是外面传出去,不是待您名声有碍?”
王皇后想想也是,只能挥挥手:“让她进来站院里等,记得关上宫门。”
古尚宫去请筠冉,可筠冉这回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她脸颊带着浅笑:“不是娘娘让我在外面等么?”
古尚宫没想到自己适才随口一说就成了陷阱。
她只好道:“娘娘说的是大殿外头,不是宫外。”
“是吗?”太子妃天真仰起头,一脸的懵懂,“万一又错了呢?要是弄错意思惹得母后厌弃,那可如何是好?”
她这般让古尚宫升起了一股急躁,再看外面已经有几个妃嫔的身影,当即吸了口气。
只能豁出去了。
古尚宫咬牙,垂首行礼:“是奴婢传达错了意思,娘娘没有这层意思,还请太子妃恕罪。”
“免礼吧。”筠冉笑吟吟扶起她,“本宫受点委屈无所谓,抹黑了娘娘就不好了。不然,让旁人看见还以为娘娘苛刻呢。”
她说得含沙射影,句句都像扇在古尚宫脸上,她心里暗恨却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您请院中暂候。”
筠冉进了宫,却没有按照她的说法站在院中,反而快走几步就要往皇后寝殿闯。
她走得快,一溜烟从古尚宫身边划过,古尚宫本就不提防,一时居然被筠冉走到了兀廊下。
她急着要追:“哎!太子妃!”
“您留步!”
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苏嬷嬷,一个素野,哪里是省油的灯呢?
一个拦住她,一个装作不经意绊了她一脚,等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时太子妃已经一脚跨进了寝殿:“母后!”
殿内的宫娥和内侍也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阻拦,可筠冉却一脸真诚:“适才那古尚宫抹黑母后,本宫要寻母后澄清,你们拦着,莫非是她帮凶不成?”
那些人有的是真信了,不敢当出头鸟胆怯缩在后面。
有人是听明白太子妃在胡搅蛮缠,却想浑水摸鱼:这古尚宫倒台,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才有机会爬上去呢!
上回看似地位稳固的郑内侍倒台,不就很快提拔了古尚宫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因此她们装糊涂,看似在拉扯太子妃却不近身,索性就让了一条道出来。
筠冉快步进了内殿。
王皇后正坐在塌上悠然自得吃早点,听见外头喧哗,再一回头看见了儿媳妇,立刻就像见了鬼一般。
“母后,古尚宫果然在蒙蔽您!”
筠冉一脸诚恳凑过去:“她假传您的懿旨,让我在宫门外站着,这等欺主的刁奴,您可再也不能留了!”
王皇后差点被一口枣泥山药糕噎住,她轻咳了两下才道:“太子妃闯入我宫中,意欲何为?”
筠冉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退后行礼,可行完礼后却满脸恳切:“母后,孩儿也是为您好,才着急乱了分寸。”
“哦?”王皇后兜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都是在外面候着,宫内宫外也无甚区别。”
“母后,您可不能就这么绕了她,不止这一遭呢!”筠冉款款深深,“她还骗我说您还没起呢,您这不是都已经起了?”
“咳咳咳。”王皇后这回是真噎住了。
她没想到这一招居然将自己绕了进去。
“古尚宫这等刁奴,还骗孩儿说您没起来,这样欺上瞒下的奴才应该赶出去才对!”
筠冉愤愤不平攥起拳头。
恰在这时古尚宫也进了内殿,头上珠花都晃歪了:“娘娘!太子妃,太子妃她信口雌黄!”
王皇后为了难。
第91章
王皇后为了难。
她要是向着古尚宫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早就起床了在骗儿媳妇吗?
可要是向着顾筠冉, 那古尚宫怎么办?她依照自己吩咐行事自己却在发生麻烦时抛舍了她,怎么服众?
“母后,您可千万不能被刁奴蒙蔽啊!”筠冉言辞诚恳, 哀哀戚戚拉住她的手,“要说娘娘就是太心善了。才刚除了一个郑尚宫,就又冒出来个刁奴。”
王皇后打了个激灵。
她不能一错再错。
上次郑尚宫姐弟捣鬼的事满宫皆知, 就连官家都颇为不满意。
要是被官家和妃嫔们知道她又磋磨太子妃,只怕又要生事。
倒不如推到奴才头上,还能落个心善的名声。
思及此,她开口:“古尚宫,你胆子越发大了?”
古尚宫眼睛圆瞪,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天才冒出一句:“娘娘……”
“本宫早就起来却不知太子妃来了。原来是你个刁奴在外面隐瞒。”王皇后越编造越熟练, 索性顺着说了下去,“看来一朝攀高,你真以为自己能飘了?”
“可……”古尚宫百口莫辩, 脸涨得通红,她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好的奴才就应当有为主子背锅的觉悟。
再想想升迁到皇后身边后获得的金银和尊享,那里面就包含了委屈费。
也罢,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到这里,古尚宫咬咬牙,跪在地上磕头:“是老奴错了。”
王皇后暗暗松了口气,想将这件事轻轻盖过:“既如此, 那便罚你下去面壁思过,你可服?”
古尚宫磕了个头:“多谢娘娘恩典。”
“慢着。”太子妃忽得开了口, “外头太阳晒,何必在外头罚, 不如就站在殿内。毕竟古尚宫年纪也大了,万一被晒晕中暑娘娘还要落个苛责下属的罪名。”
她又冲着皇后天天撒娇:“母后好不好?就当给孩儿一个面子。”
王皇后差点气炸,本来让下去面壁就可以糊弄过去,毕竟太子妃又不可能去奴仆住的地方亲眼查看。
没想到顾筠冉这个鬼灵精将“下去”的意思“曲解”为让古尚宫去院里罚站。
还贴心提出让她在大殿罚站,如此一来这罚站是怎么都逃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