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早点照顾好她。
他认认真真看到筠冉眼睛里去:“以后孤不会再拈酸吃醋了。”
“真的?”筠冉不敢相信。
“真的。”晏时雍将筠冉拢在怀里,闻了闻她发丝熟悉的馨香味道,“是孤不好,吓到筠冉了。”
那天他本来就没生筠冉气,只不过吃醋太甚,一想到筠冉在四时筵闯入自己房间时喊得是未婚夫的名字,心里就更是急火攻心。
心火炽烈,下手就没个轻重,揉着她哭求到半夜。
当时他醋意已经消了,连洗手时都舍不得多搓一下,想着等筠冉醒来就带她去外头游园赔罪。
谁知官家给他临时派了差事,晏时雍舍不得叫醒筠冉就着急去办差。
可她一封信就没有给自己写,荷包这样的信物都未曾寄送一个,因此晏时雍心里也吃不准:是不是筠冉生气了?
他想着信笺说不清楚,索性尽早办完差事想早点回来。
算着抵达的那天是深夜,恐怕进不了宫禁,索性飞鸽传书给王大海叫他想法子将太子妃带出宫外,在侯府集合。
他昼夜兼程赶到了侯府,怕灰尘脏到她才特意去盥洗,蹑手蹑脚进了房轻手轻脚上了床铺。本想给她个惊喜,可是却听到了她在说梦话。
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又哭又躲,连眉头都是蹙着的,梦里还呢喃着哭求:“殿下,夫君……我知道错了……”
晏时雍想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当下就恨极自己。
他这都做了什么好事?因为外人算计对自己妻子疏离?
真是罪该万死,居然害得筠冉梦里都忌惮着他。
想到这里晏时雍忍不住又抚了抚她眉间:“以后不会再离开青青,也不会再吓青青了。”
筠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知道殿下是真的不吃醋了,还向她赔罪,因此欢欢喜喜又投进了晏时雍怀里:“夫君真好!”
她撞进晏时雍怀里一时没控住力度,让晏时雍眼底都红了几分,他睨见她鼓囊囊的小衣,想起适才的触感,只觉血液都流快几分。
先前他在军中历练时曾听军营里的汉子们互相调侃。
说归家的日子才最舒爽,躺在热炕闻着媳妇头发丝香气,只怕给个太尉职都不换。
那时晏时雍还不懂,市井红尘中的那点乐趣,哪里有杀敌拓边来得痛快?
可如今星夜赶路,躺在她身边时才明白什么都不能换:太尉之位不能、金钱不能、弱水三千不能、就连那个位子都不能。
他吸了口气,慢条斯理逗她:“刚才太子妃说不记得了?”
嗯?
殿下怎么忽然跑题?筠冉瞪圆了眼睛。
晏时雍慢条斯理将手指滑到她衣扣处:“那孤帮太子妃回忆回忆。”
……
夜色更深,床帐掀开,晏时雍抱着筠冉出来大踏步进了浴房。
服侍着她洗完后又将她抱回床榻,晏时雍看着她闭上眼睛贪睡的样子,唇角提起,将被子盖回去。
将床帐笼实后才自己去盥洗,可在洗手时想了想将青竹般修长的指尖又放到鼻尖,嗅闻了一下上面的花蜜,最后亲了一口,才小心翼翼洗了干净。
第89章
第二天晨起后两人才进了宫。
雨过天晴两人感情便又增添几分, 晏时雍又刚交完差事索性陪她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再起身时已经是中午,礼部官员亲自上门。
筠冉这才意识到原来距离两人成婚已经过了三月。
礼部官员择吉日在东宫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大意是选用了各种寓意多子多孙的食物和摆设, 祝愿太子和太子妃两人今后琴瑟和鸣。
筠冉都差点忘了这事,想起可能会发生的事脸先沾染了桃花色。
她惴惴不安洗浴,又熏了百合香, 嫌百合香太浓又洗了一遍。
东梳西梳准备了好久才收拾停当,就等着晏时雍归来。
可他最近又有了新差使,回来得太晚,等着等着筠冉都忍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晏时雍已经走了。
倒是起身后身边的婢女都喜气洋洋恭喜她:“恭喜太子妃早得贵子。”
什么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筠冉又不好说出口,只能装模作样坐到妆台前。
一眼就瞥见了摆在案几上的朱漆方盘, 仔细一看却是一方雪白丝帕。
她随口道:“哪里来的帕子?”
下面的婢女齐齐捂嘴笑。无人答话。
筠冉不解, 走近随手抄起帕子才一愣,这帕子看着眼熟,上面撒了点点红褐。
这……这不就是?
筠冉忽得全明白了, 像着火了一般将帕子扔回去:“快搬走。”
丫鬟们还当她害羞,带着笑意将方盘端了下去。
筠冉捂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她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帕子是她的。
那天在四时筵上她站在桥头,费尽心思想将手帕甩给未婚夫。
为免出差错还在丝帕一角坠了一方荷包保证准头。
没想到丝帕扔出去被殿下捡走, 之后就是她中了算计。
……迷迷糊糊记得当初殿下的确曾掏出丝帕温柔擦拭。
事后她慌里慌张,哪里想到这一方元帕被殿下小心收到了现在。
现在都快过了一年,难道殿下就这么收藏了一年?
那这一年里他有没有翻出来看过这方帕子呢?
想到这里筠冉就止不住的脸红。
元帕送上去,皇后和太后那里都有东西赏赐下来, 筠冉都照收。这标志着两人婚礼的最后一步完成,至此筠冉便是正式嫁入了皇家。
她怀着新婚的快乐过了两天, 才忽然意识到,殿下还没有与她进行过三月礼。
虽然元帕交了, 可两人从认识至今也就四时筵上那一次。
这是怎么回事?
筠冉攥紧了绦带,蹙眉寻纸笔算起来。
似梦似幻的前世殿下其实婚后也没有碰她,直到过了两年。
只不过当时筠冉为嫁进东宫而烦恼,又要忧心远在蜀地的姐姐,还有拿出精神对付宫里的争斗,更要维持侯府女儿的端庄。
每日里殚精竭虑,又羞耻于四时筵上的遭遇,见到殿下恨不得绕着走。
殿下疏远她正中筠冉下怀。
两年后她一次贪玩爬了东宫的枣树摘枣子,不慎撞上了归家尚早的殿下,两人才有了第二次。
前世两人虽为夫妻,她又不通人情世故才没有意识到殿下对自己的爱护,这才错失了许多。
可今世两人情投意合,处处和睦,稍微有一点小误会都马上解开,为何殿下还会如此?
筠冉一人枯坐,思来想去,觉得一定是自己暗示不够明白。
虽然上次和上上次殿下都用手帮她,虽然每天她都被他抱着睡,虽然情到深处她也会呢喃着哭求,可是她从来没有在清醒时明示过殿下。
筠冉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殿下那么儒雅,待自己又极为诚恳,在接到自己的信号前肯定不会越雷池半步。
她洒脱拍拍手:山不就我,我就就山。
因此这天晏时雍回到殿中,就见殿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侍女。
他还当妻子早睡了,因此蹑手蹑脚盥洗后又轻手轻脚掀开了床帐。
太子妃却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熟睡,反而躺在枕头上,瞪大了眼睛。
那对翦水秋瞳般大眼睛盯着他,脸上按捺不住笑,甚至,有些……
晏时雍斟酌了一下,想出一个词:神采奕奕。
他伸手揉了揉她脸颊:“怎么还没睡?”
太子妃不回答,只催促他:“殿下,熄灭烛火罢。”
晏时雍照做,自己也挨到枕上。
原本他想与筠冉说说今日见闻再睡,不过看筠冉急着睡他便依言照做。
随后像往日一般去拢她。
这一伸手却觉不对。
晏时雍再往下试探,却发现往日里裹得紧紧实实的衣裳荡然无存。
他喉头动了动,刚想出口问她,却觉得怀里的人蹭了蹭,埋首在他胸口几乎是黯淡了嗓音问他:“殿下……可喜欢?”
晏时雍眼中火一下亮了起来,擒住怀里的香软,用实际行动表达起自己的喜欢。
可今日筠冉与往日不同,晏时雍一会就发现了,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问她:“不喜?”
借着床榻的夜明珠光亮,筠冉看见一眼他清冷薄唇,幽幽闪着小片光亮,立刻恨不得埋首藏进被里。
半天才平定下来:“殿下,为何不……”
她瑟缩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问话:“像四时筵上那样……”
晏时雍手一滞,起身批衣。
殿下是生气了吗?筠冉也跟着起身,胡乱猜测。
晏时雍没让她等待太久,他去点燃了烛火才回榻上。
“为何点燃烛火啊?夜明珠就够了。”筠冉起了新的问题。他们床榻暗格里藏了许多夜明珠,要是觉得黯大可再拿一个。
“因为孤喜欢烛火下看你。”
筠冉舔舔樱花似娇嫩唇角:“可我当殿下不喜欢我才……”
她仰首,一头鸦翅般的黑缎子头发从肩头蜿蜒而下,说不出的娇媚。
晏时雍抬手,温柔将筠冉因抬手而滑落的锦被曳了回去:“没有不喜欢,”
相反,喜欢到连命都能给你。
他抚了抚她的黑发,柔声解释:“你今年才十五,若是太早只怕会伤了身子根骨,等过两年再长大后再提此事。”
原来是这个原因?
筠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前世殿下不碰自己也是这个缘由。
晏时雍看她绷得紧紧的小脸这时候才放松下来,忍不住笑。
原来今日归家后太子妃所为都是为了勾他,自己的小妻子当真太过可爱。
他一笑筠冉也恼了,娇嗔着瞪了晏时雍一眼。
想把小鹿睫毛在他心口刷啊刷,晏时雍吸了口气,起身去拿她的寝衣。
掀开床帐夜里的冷意吹过,他才冷静下来,回来替她一件一件穿好寝衣亵裤:“好了,睡吧。”
他自己则起身去外面。
“殿下去哪?”筠冉从床帐间露出脑袋问。
“洗沐。”
晏时雍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不是临睡前才洗过么?
筠冉嘀咕,忽得想起适才硌到自己的东西,红着脸将床帐甩了下来。
好丢人!
等晨起后晏时雍与她闲聊,告诉她在外遇到的趣闻:“孤在定州书肆里还看见了《百草图》在出售呢。”
“真的?”筠冉喜出望外。
“真的,有人进店要买草药图册,店家还特意推荐那本,那人还不屑,问店家是不是看有官家题跋才推荐的?”
筠冉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她还未想到这点,有人觉得官家提序是这本书的保证,可也有人孤傲,会觉得这书著作者不过沽名钓誉,不算有真才实学。
“店家就笑道才不是呢,这本书收录齐全,画的细致,上面写的注解文字又通俗易懂。是描述草药书中最佳。”
“啊?”筠冉脸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不过她很快心虚起来:注解通俗当然是因为她学问浅薄,不会什么高深的文字,只会街市白话。
“有些文人也写医书,可是里面都精于辞藻,忽略实用,里头的插画索性请街上画匠胡乱画,那画匠又不懂医术,便画得含糊。”
晏时雍似乎看懂了她的瑟缩,认真开导她。
“历来书籍都是庙堂之上,文人们也惯会孤高自赏,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农书医书又有多少呢?”
“听店主说你的书卖得最好呢!”晏时雍扳起她的肩膀:“大可不必妄自菲薄,筠冉就已经做得足够好。”
筠冉脸红彤彤,不过腰背却比刚出挺得更笔直。
受到了鼓舞,她忽然大胆起来,说出自己近些天翻阅宫廷医书看到的见解:“殿下,我想去搜寻各种方子。”
“方子?”
“是啊,有些医生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治病的秘诀,因此秘而不宣。”筠冉说起自己的看法,颇为惋惜,“年岁久了难免失传。医书上记载也都是绝响。”
“但……总有医生是例外吧?”
“我想搜寻各种方子汇编在一起,这时候只要有人哪里不舒服,翻阅这本书,就能初步判定自己是何等情形。”
如此一来,或许能救治不少人。
“还可以收录一些疑难杂症……”筠冉思忖着。
她想起自己,谁能想到世上有人吃不了大米呢。
或许有人一辈子都碰不到老郎中那样的良医,从此一生都被折腾得上吐下泻,甚至影响寿元。
可若是能翻阅这本书看到这一条,或许那患者能试一试,从此像她一样摆脱病气呢。
“要是有一位大夫愿意分享便是一件。要是有一位病人因此得到医治便是一个。”
筠冉越说越高兴,眼睛都熠熠生辉,似乎看到自己帮助了更多的人。
晏时雍摸了摸她额头:“好。”
不过这回要比上次画药草宝典更难些,上次她只要寻来各种药草摆在自己案几前照着画就是了,这次却需要寻找各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