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雍恭恭敬敬应了下来。
柯斯年见妹夫性情不错,这才压低了语气,颇为神秘冲他招招手:“因此我四下寻访名医得了一副汤药,喝了这汤药能使男子绝育,不再让妻室受那生育之苦,我给你也抄一份药方。”
他颇为自豪:“也就是看你待筠冉真心,毫无敷衍之意,才将这份稀罕药方泄露给你。”
眼看着自己的傻夫君就要害得太子绝育,
姐姐扶额,觉得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
第96章
顾筠涵攥了一把汗, 急着起身去了外头,又示意自己丫鬟去唤人:“大娘子说外头膳食已经备好,请两位用膳呢。”
柯斯年兴冲冲应了一声:“妹夫, 去尝尝岳母府上的酒糟蹄,我在蜀中念了许久呢。”
“是吗?那今天可是个好几回。”晏时雍言笑晏晏,也跟着拔步, 眼神却睨了窗外一眼。
窗外竹叶动了动,应当是筠冉。
他眉目带了一丝笑意。
因着阖府上下也就四人,因此男女分桌也就显得太冷清,不过姐姐还是执意叫人设了四张小桌子。
如此四张桌子一摆,各吃各的, 不似分桌胜似分桌。
等吃完饭花茶漱口后, 姐夫又请晏时雍夫妇去书房看自己从蜀中带来的金石之物。
忙忙碌碌等天色墨黑时筠冉才依依不舍道别,顾筠涵看妹妹那小孩样子又心酸又欣慰。
欣慰的是身处宫闱还能这般真情流露显然是没吃过什么苦。
她安抚揉了揉妹妹的发顶:“你姐夫等授官期间我都在家里住,等你有空就能见面。再者说不定我还能去宫里求见你呢。”
筠冉这才高兴起来, 不过还是磨磨蹭蹭拖着姐姐的衣袖半天才松手:“要是能与姐姐一起睡就好了。”
她也就儿时才有姐妹头对头睡觉的回忆。如今想起来怀念万分。
等他们登上马车,她犹自掀开车帘回望了姐姐许久。
直到马车驶出小巷筠冉半天才想起身边人,扭身看他斜依在塌边有一搭没一搭看书,不好意思嗫喏:\"殿下。\"
晏时雍放下手里的书, 捏一下她的鼻珠:“跟姐姐一起睡?”
筠冉不好意思挠头:“也就一晚。”
晏时雍想了想:“回头看吏部有没有近处的空缺,叫姐夫留下才好。”
“不好不好!”筠冉大惊失色。
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官员晋升又不是在京中才是美差。
像姐夫这样的文官讲究一步步擢升,先期窝在汴京城里看着舒服, 其实后续升迁乏力。
而天南海北仕宦,看似劳累, 却能积累不少实干经验,是后续擢升的一大基础。
晏时雍看筠冉花容失色, 忍不住好笑:“是汴京城附近。”
汴京城下属也有县城,周边也有州府,到时候寻个空缺给柯斯年,到时候既不影响他的仕途,也能让顾筠涵以后住在汴京城。
这样两全其美。
“原来是这样。”筠冉恍然大悟,脸上又恢复了笑意,“殿下真好!”
她发自内心称赞,晏时雍也听着顺耳。
原本心里因为她说要与顾筠涵一起睡的醋意也荡然无存。晏时雍回过味来又不由得反省自己:堂堂男子汉,怎么什么飞醋都吃?
要说筠冉与自己姐姐一起睡当然天经地义,做夫君的也不应当拦着妻子与亲人朋友亲近,可不知为什么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实际发生时晏时雍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酸。
他已经习惯每天夜里寝被里裹着筠冉,闻着她发丝的香气才有踏踏实实的感觉,好几次在外地时为了早点见她不惜昼夜赶路回京。
若是同在汴京城里她却不在自己的寝被里……只是想一下晏时雍都忍不住想转动玉扳指。
好在说服了自己几个来回就将那点酸梅子般的醋意消除了下去:筠冉亲人凋零,能多一个亲人便是多一份慰藉。
“对了殿下,我姐夫他自幼爱读书,不通庶务,但人不坏……”筠冉想起自己和姐姐偷听到的内容,生怕姐夫给晏时雍留下什么“古怪”的印象,因此小心翼翼替姐夫求情。
“姐夫赤子之心。”晏时雍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自然而然接话,“他与孤所谈除了山川见闻便是叮嘱孤招呼你,都是人之常情。”
“真的吗?”筠冉想起姐姐的神情,有些不大放心,瞪大了眼睛问。
“是。”晏时雍像没事人一样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孤还从姐夫那里顺了一张好方子呢。”
“嘶——”筠冉吸了口冷气,差点把自己舌尖咬到。
什么好方子?那明明是绝育药。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筠冉就忍不住蹙眉:学富满车的状元郎姐夫认认真真给当朝太子连襟推荐断子绝孙药。
姐夫啊,这事被官家知道怎么办?被台谏官知道怎么办?被满朝文武知道怎么办?
不过她不敢多问,多问不就暴露了自己偷听吗?因此只旁敲侧击:“姐夫读书行,行医开方子可不行,殿下回头把那方子撕了就是。”
却没想到被晏时雍拦腰抱起来,将她放在怀里,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孤瞧着那方子挺好,今晚回去就叫人抓药。”
啊?
“不可不可。”筠冉顾不上正在殿下膝上,慌得摆手,“殿下可不能出了这岔子。”
虽说她不愿将女子与生育划上等号,可这也不代表她就想给殿下绝育啊。
“奇怪。”晏时雍一手掐住她的纤腰,一手在她下巴上好整以暇划过,“筠冉说那药方是出岔子,莫非是偷听到药方是什么?”
筠冉不提防自己露馅得这么快,慌得耳朵尖都红了。她暴露了倒没事,可是姐姐怎么办?
两姐妹一起闲聊,一人去偷听,那另一人十有八九也有嫌疑。
姐姐可是京中第一才女,目前为止殿下对她也颇为敬重,若是被殿下知道她偷听旁人讲话,那姐姐的形象岂不是毁了?
她的为难被晏时雍尽收眼底,他唇角提起,揪起她的脸颊捏了捏:“看你为难,那孤不问便是。”
筠冉放下心来,扶着他的肩膀小声谢他:“殿下真好。”
她今天听见殿下全程都跟着自己称呼“姐夫、姐姐”。其实按照礼制殿下完全不用如此,可他还是依照家礼。
“是吗?”晏时雍看着顺从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娘,喉结动了动。
偏偏筠冉不知死活,还伸出手指摸了摸:“又动了。”
她每次看见殿下的喉结都颇为新奇,这回索性将手指放在自己喉结上,自己吞咽了一下感受不同。
哦,似乎自己的喉结不会动,也平很多。
想到这里筠冉越发兴致勃勃,索性伸出手指在殿下的喉结和自己的喉结上摸来摸去,来分辨不同。
却没留意抱着她的手臂早已经不动声色收紧,耳边原本平静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晏时雍咳嗽了一声,沉声吩咐外面的仆从:“驾车去州桥夜市。”
州桥夜市?
殿下要带自己逛夜市?
筠冉眼前一亮,转眼却想到:“殿下,那也太远了吧?”侯府去州桥夜市要跨越整座汴京城,等到了不就夜深了?
可身边殿下的声音越发暗哑,带着如夜色般的墨黑:“就是要远……”
后面的话音越来越低,筠冉听不见,也没想明白。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想明白了。
……
等马车到达州桥夜市时筠冉已经泪眼汪汪了,殿下沉声逼着她摸他的喉结,逼问她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又硬又疙瘩,摸多了喉结膈得筠冉手指发红,她骄里娇气缩回手耍赖不干,却被殿下修长的手指擒住不放:“自己说要摸,岂能半途而废?”
筠冉还想撒娇蒙混过关,可惜对方不吃这一套,将她咬在嘴里又吸又吮,吮得筠冉樱唇都红肿了大半。
偏偏还要小心翼翼不出动静,只能委委屈屈咬住牙齿不透半点声音出去。
这幅模样越发招惹得晏时雍眼红,恨不得将她拆解了才好。
好在外面已经月上枝头,小贩卖货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市声喧哗,车马粼粼,外头一点都听不到里头半点动静。
到了夜市,筠冉却不想下车,她低头看自己,出门时完好的衣衫此时被拉得东零西落,借着靶镜看见自己口脂抹花,脂粉不匀。
而州桥夜市到处都是半人高的大马灯,将黑夜点得白昼一般,她这样哪里敢出去?
好容易有机会出来玩,却没想到被晏时雍害得不能出去。
这口恶气就撒到晏时雍头上,狠狠咬了他肩头一口。
晏时雍非但没生气,反而低笑一声,啄了她耳尖一口:“不妨事。”
马车驶入一座院落,他亲自抱筠冉下车。筠冉怀着他的肩膀东张西望,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直接将筠冉抱进室内,内里有妆台,里头各种梳妆之物一应俱全,还有一盆清水,筠冉照着镜子收拾停当。
晏时雍帮她梳好发丝,才伸手去牵她:“可还生气?”
筠冉瞪他一眼,却没收回自己的手。
晏时雍牵着她的手出了门,筠冉还是第一次与心上人把臂同游夜市。
他们一起吃了杂和辣菜,买了牡丹花簪花,看了斗鸡和学像生,筠冉举着一串黄冷团子穿行人群,还买了一对磨喝乐小人。
人群里容梦瑶却像看到了两人,她一呆:“顾筠冉?”
旁边的婢女跟过来,看了半天却只见人潮如织,不由得笑:“王妃看错了罢?”
容梦瑶揉揉眼睛。
自从上次之后她就不得七皇子欢心,两夫妻裂隙颇深,七皇子本就不怎么来,如今更是索性不再踏足她院中。
容梦瑶心里烦闷,这才出来散心。
没想到差点看见顾筠冉。
“是我看花眼了么?”她揉了揉自己眼睛。
不过转念一想,顾筠冉身为太子妃,又有宵禁,只配深宫寂寞,哪里会来这里?
哼,地位高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锁在深宫?
说不定太子此时也在宠幸旁的女人,听说东宫有五位美貌侍妾呢。
再说了,她至今连儿子都没有,等待色衰爱弛,看她上哪里哭。
想到这里容梦瑶心里才觉好受些,吩咐婢女:“我们走。”
两人又回到适才那个院落,晏时雍却带着筠冉往院落高处一角楼梯爬上去。
待眼前一亮,筠冉忽然看见整个州桥夜市情景,她“呀”了一声。
原来这里有座高阁,四面开窗,窗户大开,清晰可见下面灯火明亮,游人如织,还有丝竹管弦声,叫人心旷神怡。
筠冉开心不已,指点地方给晏时雍看:这里是开封铁塔,那里是贡院,还有侯府,还有大内。
桌上仆从摆上适才集市上见到的各色小食,筠冉喝了一口梅子酒忍不住赞叹:“殿下那么多房契里这一张应当是最有意思。”
“那倒也不是。”晏时雍细细回想,沉吟道,“应当还有更有趣的。”
是吗?筠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见识见识。
两人赶着宵禁才回了宫,还在有殿下的腰牌,这件事就不算什么。
筠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醒来后她就惦记起一件事:殿下待自己这么好,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投桃报李,回想一下前世有什么生死攸关的朝中大事可以回报殿下的?
第97章
筠冉仔细回想前世有没有什么重要大事。
思来想去终于想起一件——傅家与七皇子暗中勾结, 弹劾殿下。
她思来想去,便借口自己做了噩梦,半夜将殿下唤醒:“殿下, 是我哥哥给我托梦,说要我留意这么一件事。”
随后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殿下。
晏时雍一开始还在安抚筠冉,可是听着听着他的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这件事充满了细节, 里头每个人的表现都合乎其性格。
这就不是筠冉胡乱做个梦能梦见得了的。
筠冉见晏时雍神色凝重,还当他不信:“殿下……”她想撒娇让他听自己的。
晏时雍认认真真拍了拍她:“放下吧,孤来处置这件事。”
筠冉这才放下心来,虽说前世殿下自己就处置完了这件事,可是能少用些精力肯定是最好的。
要知道前世殿下为求脱身费了好大功夫, 好几个夜里都不自觉蹙着眉头。
她踏实下来, 就等着傅家与十五皇子做局。
*
傅家原本与东宫并无关葛,可惜傅家是十五皇子的母家。
这十五皇子呢,就是被王皇后抱到膝下抚养的皇子。
她老人家自己不能生育, 先是抱养了太子,后来等晏时雍年纪大了后又觉得太子不好操控,于是又抱养了十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