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律语气严肃道，“你也规矩点，别整天和侍女们闹在一起。”
“多谢陛下。”舒青漓接过玉佩，小心地收好，还不忘补上一句，“属下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做此等不合规矩之事。”
李律一副朕信了你的表情，摆摆手让舒青漓退下了，他目光停留在舒青漓的背影上，陷入了沉思。如果目的是要把自己身边信任之人，一个个离间出去的话，下一个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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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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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争端之后，赢瑞两国再无任何举动，唐将军也只是定期回传报平安的奏折，一切都平静得出奇。
李律从金凤宫出来，正在往光华殿回走，皇后这几日胃口好了很多，脸颊上稍微有了点肉，不再像先前那般清瘦了。他摸着皇后隆起的小腹目，光温柔如水。
御膳房更是每日变换着花样地，往金凤宫送膳食，见皇后娘娘终于吃得下东西了，他们这才如释重负，就怕陛下一怒之下怪罪他们。
辰贵妃和竹妃隔两日就会去金凤宫看望，不是绿植就是点心，还有各种新奇玩意，金凤宫被她们俩填得满满当当。竹妃甚至开始给孩子做起了衣裳，不知是男是女她干脆做了两套，想着还有辰贵妃，反正早晚都用得上。
璇昭仪和月昭容偶尔也会去金凤宫，陪皇后续一续所谓的姐妹情谊，月昭容好歹明面上还让人挑不出错处，真真是一副关心皇后的体贴模样，璇昭仪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陛下经常来金凤宫。
最近并无大的事件，沐国一切安稳，李律也就相对清闲了下来，前两日舒青漓说城外有大的集市活动，李律便准了他的假，让他出去放松了。
李律清闲时，除了去金凤宫，便是常常去看望辰贵妃和竹妃，也有再召见过两次玉婕妤，不是月昭容那般有目的性的宠幸，而是真的对她的才华品性的欣赏。
莺时宫里，侍女们都在正殿围着圆桌做手工，姑娘们心灵手巧，做出来的小物件也带着灵气。
清婕妤今日从起床就兴致不高，连早膳端来的，她最喜欢的糖蒸酥酪都没怎么动过，正趴在内殿矮茶几上闷闷不乐，维皱着眉让人看着很是心疼，侍女们就想着做一些新奇小玩意，逗一逗小姑娘开心。
刚过及笄的清婕妤还是个孩子脾气，性格活泼又没架子，和侍女们整天玩在一起，莺时宫大概是皇宫里气氛最好的宫殿了。
所谓人心不过是真心换真心，清婕妤把侍女们当做家人相待，这里没有绝对的尊卑束缚，相对的侍女们也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宠爱着，让她在这宫中不会觉得孤独寂寥。
侍女们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让清婕妤露出笑容，要是换作平时早就玩在了一起，笑嘻嘻的，还会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侍女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玉婕妤来了。
玉婕妤刚进来，就觉得莺时宫的气氛不太对，安静得出奇，看着侍女们一个个担忧的神色，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进了内殿，就看到了缩在榻上的小小身影。她走过去抓住了清婕妤的手，手指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月宸怎么了？”玉婕妤把清婕妤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不停地揉搓着，想捂暖她的手，“寒姐姐在呢，是谁欺负你了吗？”
清婕妤摇了摇头，“我...昨晚梦到了棠姐姐，梦里她笑得好开心，摸着我的头让我说我长成大姑娘了。”清婕妤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棠姐姐也会盼着你无忧顺遂，她这么喜欢你。”玉婕妤走到清婕妤面前，把清婕妤抱进了怀里，她的眼中也笼上了一层忧伤。
这位棠姐姐，是清婕妤的堂姐柳月棠，比她们年长几岁，温柔贤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们小时候总是跟在棠姐姐身边。
后来柳月棠嫁给了礼部尚书嫡子，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生在这个为了家族荣光，并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家族，真的很让人羡慕。
半年后有了身孕，柳月棠天天都在盼望着这个小生命的诞生，却在生产之日难产离开了人世，这件事在幼小的清婕妤心中留下了阴影。
“念儿这么乖巧聪慧，棠姐姐一切都会放心的。”玉婕妤轻轻地顺着怀中人的头发。
“昨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清婕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皇后娘娘体贴温柔，明知我贪玩，也不会责备我，会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我调皮，有新奇的小玩意都会送给我，我突然好害怕...”她眼中的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
“不会的。”玉婕妤用手帕拭去了，清婕妤流到脸上的泪水，“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有上天保佑，定会平安顺遂。”
清婕妤似乎是听进去了玉婕妤的话，眨了几下眼睛，还含着泪水的双眸，清澈透亮。她紧紧拉着玉婕妤的衣袖，不肯松开。
把清婕妤头上松散的发簪，重新插进发髻之中，玉婕妤不免心生忧虑。在后宫中行事需万般小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可清婕妤的性子，难免会被当做靶子。她只有努力在后宫站稳脚跟，才能保护想保护之人。
另一边青盐宫里，汐美人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去光华殿见李律。她身边随她进宫的贴身侍女高兴得不得了，跑前跑后地给她挑选衣服配饰。
相比起来，汐美人倒是沉默了许多，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神色，铜镜中被打扮得瑰丽华贵的模样，与她眼中的胆怯很是格格不入，第一次进宫时亦是如此。
所有的装扮都是贴身侍女为她选定的，汐美人习惯了听从家中长辈的种种安排，从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随意摆弄着自己的命运。
“娘娘可真是花容月貌。”贴身侍女瑶儿帮汐美人整理着长裙裙摆，她自幼在郡公府长大，对白家唯命是从，随汐美人进宫前，老夫人特意叮嘱过她，要照顾好汐美人，一切以郡公府利益为重。
“真的好看吗？”汐美人低声说着，眼神麻木的毫无光彩可言，自从被选进宫，家族就给了她来着各方面的压力。让她以家族为重，要为家族争光，就连自幼跟随她的侍女都不被允许一起进宫。她不喜欢张扬华丽，但不得不屈服。
“娘娘怎么能愁眉苦脸的？这个时候应该开心才对。”瑶儿看着汐美人的表情出言提醒，让她别忘了自己的使命和身份。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汐美人垂眸盯着一处，气势上甚至不如一个贴身侍女。
“前面召见的两位嫔妃全都获宠了，娘娘也应是如此才对，这样郡王府也会放心了。”瑶儿牵着汐美人的手，去光华殿的路上，还不忘一遍遍提醒汐美人，该如何去做。
汐美人闭口不言，只觉得瑶儿在身旁不停地唠叨，让她心中烦闷，可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若是瑶儿把消息传到郡王府，祖母必然会心生不满。只得用手紧紧抓着衣袖，力度大到指尖有些发白。
她从小就性子温顺，偏就是这种性子，让她逆来顺受不敢反抗。
走到光华殿门口时，汐美人迟疑着停下了脚步，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对于她来说，或许就是万丈深渊。
瑶儿赶紧抓住汐美人的手，不让周围人看出异常，“娘娘别忘了老夫人教您的规矩。”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汐美人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她从小最怕的就是祖母，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祖母的满意。
深吸一口气，汐美人迈步走进光华殿，李律正坐在回廊里喝茶，阳光洒在身旁的树枝上，便在身上落下了一片斑驳光影。
看着李律的身影，汐美人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敢上前，双腿如灌铅了那般，迈不开步伐。
李律是听到侍女禀报后，侧过身看到了汐美人，他把茶杯递给身后侍女，“来了怎么不说话？”
“嫔...嫔妾没敢打扰陛下。”以为李律在责备她，汐美人低垂着头，声音中都带了颤音，声若蚊蝇，隔得稍远些的李律，险些没听到。
李律抬手挑起了汐美人的下巴，在汐美人双眸中看到惊恐神色时，不由得微微皱眉。他目光微转，瞥到了汐美人身后的瑶儿，瑶儿眼中不仅毫无怜惜之情，甚至还隐隐带着责备，他也就大抵明白了。
这位郡王孙女在王府中应该是不受宠爱的，一个贴身侍女都妄想着爬到主子头上，他从小见多了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心中冷笑一声。
感觉到汐美人身体在颤抖，李律抬眼看向瑶儿，“你就在外面等着，不用进去服侍。”
进了内殿，李律坐在矮榻上，见汐美人还是低着头，动作僵硬，“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不必如此拘谨。”
“是。”汐美人声音很轻，指尖用力掐了一下，在手心留下红色印记。在光华殿里，她反倒觉得更紧张了，大气都不敢喘。
李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从不严苛对待自己的嫔妃，甚至还会多几分宽容。他自然看出了汐美人的惧怕，也大致明白了郡公府上的那些事，汐美人来光华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若是现在回去，瑶儿禀报到府上，又会引起不小的事端。
这说到底，是郡公府上的家务事，他不该过多的干涉。
前两日辰贵妃过来时，留下了古琴，李律目光停留在古琴上，“你会弹琴吗？”
“会。”汐美人一改往常的怯懦，回答得干脆利落，她走到古琴边坐下，双手抚上琴弦，眼中有了光彩。古琴是她唯一不肯向祖母妥协的，伴着她在王府中度过寂寥的日日夜夜。
余音袅袅的琴声飘进李律的耳中，此刻汐美人脸上的生动表情，终于有了十几岁少女该有的灵动模样。
晚膳前李律让汐美人回了青盐宫，与其放不开吃的拘谨，不如让她回自己的寝宫。看着汐美人瘦弱的背影，李律唤来在青盐宫服侍的侍女，似是随口一问：“朕见汐美人总是愁眉不展，你可知为何？”
侍女一听，慌忙跪下回道：“奴婢尽心侍奉汐美人，不敢有怠慢。”见李律面色阴沉，她咬了咬牙，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只是...奴婢常见瑶儿私下与美人说些什么，每次美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瑶儿是美人的贴身侍女，我们都听令与她，不敢反抗。”
“朕知道了。”李律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脑中闪现出瑶儿的冰冷眼神，思索片刻，“去选张质量上乘的古琴，送去青盐宫。”
今日午后时分，璇昭仪在流霞宫中梳妆打扮，方才月昭容派人过来，邀请她去葭月宫品茶赏花，璇昭仪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如今皇后辰贵妃竹妃三人，不是怀有子嗣就是受到恩宠，她想起了先前月昭容的话，不管这个姐妹情分能有多少真心，目前也只能先和月昭容交好。
璇昭仪打扮得很是华贵，她心里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自是不愿被月昭容比下去。她坐在铜镜前仔细地端详着，殿内侍女全都跪在身后，每次她不高兴了，就会拿侍女们出气，罚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侍女去库房，找来了先前月昭容送的团扇，跪着递给了璇昭仪，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了手臂上淤青伤痕。璇昭仪瞥了一眼，拿过团扇随意地扇了几下，起身去了葭月宫。
城外集市午时结束，舒青漓口中咬着烧饼，准备绕过长安街回宫。集市上有许多对他来说新奇之物，小时候家里穷，如今过了玩闹的年纪，不过看看罢了。
周围的百姓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采买的物品，外面的东西不能随意带入宫中，舒青漓不免有些遗憾。路过卖手工小商品的摊子时，他停住了脚步，拿起了一个同心结，是用锦带编成的连环回文样式，付了银子后，他把同心结藏在了衣襟里。
就在舒青漓转身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他盯着背影略加思索，并未做停留，而是快步回了宫中。就近从北门入宫，回函杞轩必定要经过流霞宫，当他路过流霞宫时，恰好与出来的璇昭仪碰了面。
舒青漓赶忙后退两步，恭敬行礼，“璇昭仪娘娘万福。”
璇昭仪冷哼一声，挑眉盯着舒青漓，往前走了一步，“你不在陛下身边，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又来召嫔妃去光华殿了吗？”
“回娘娘，属下有事出宫，回来时从北门而入，正打算回函杞轩。”舒青漓低着头，态度恭敬。
璇昭仪平日里本就对舒青漓有诸多不满，如今碰上了，更是莫名的火大。一个下人之子，都能跟随在陛下身边，而她身为嫔妃，连见陛下的机会都没有。她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没有陛下的旨意，这后宫是能随便出入的吗？也不怕冲撞了新入宫的嫔妃。”
“属下知错了。”明知璇昭仪是在故意刁难，舒青漓也不得不认错，他听命于陛下，身份特殊，不能惹起事端。
璇昭仪见舒青漓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提高了声调，“知道错了还不跪下！”她喊来身后的侍女，“如此没有规矩，本宫自会好好教导你，掌嘴。”
拢在衣袖里的手，握紧又松开，舒青漓屈膝跪在了璇昭仪面前。侍女背光而站，在他身上笼了一层阴影，一巴掌猝不及防地扇了过来，力度极大，他的脸被扇的偏向了一边，嘴角渗出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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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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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让璇昭仪心里痛快了不少，她把团扇举到头顶，遮挡住直晒过来的阳光，看着孤傲的舒青漓跪在自己面前，她冷笑了一声。
贴身侍女听寒小声提醒着璇昭仪，“娘娘，舒青漓是陛下的人，事情还是不要闹大得好。”
听寒性子沉稳冷静，陈尚书当初才选中了她，随着璇昭仪嫁进王府。在宫中她更是时时规劝着，以免璇昭仪火爆的脾气惹出大的事端。
璇昭仪瞪了一眼听寒，对这个父亲选给她的贴身侍女很是不满意，一个下人罢了，居然还敢干预自她想法。奈何这是父亲的决定，平日里处处忍让便也算了，这时还敢出言阻止，她必然迁怒于听寒，“本宫的决定需要你插嘴了？小心本宫连你一起教导。”
“奴婢不敢。”听寒低着头退了回去，但她的话到底是对侍女倾念起了震慑作用，倾念明显开始收着手上的力度，璇昭仪不好惹，可陛下是万万惹不得的。
璇昭仪冷眼看着倾念的举动，“本宫何时说过要收力了？”她走上前，抬手一巴掌打在倾念脸上，巴掌印瞬间肿起，“一定要本宫亲自教你吗？什么都做不好，本宫要你们干什么？”
“奴婢知错了。”倾念赶忙跪下求饶，璇昭仪护指上镶嵌着红宝石，边缘虽打磨光滑，却还是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从莺时宫出来的玉婕妤，恰好路过这里，听到了远处的动静时，她疑惑着停下了脚步。侍女前去查看情况后，小跑着回来禀报。
“回娘娘，是璇昭仪娘娘在流霞宫外惩戒侍女。”回禀的侍女犹豫着继续说道，“距离太远，奴婢看得不是很真切，地上还跪着一个男子，从衣着上来看，有点像舒青漓舒大人。”
“舒青漓？”玉婕妤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她停顿了许久，终于想起，先前父亲和她说起陛下时，有提到过一位舒大人，跟随在陛下身边之人，为何会在流霞宫受罚？陛下的人也敢动，璇昭仪这可是闯下大祸了。
